猶豫片刻,陶君蘭開了口:“如今王妃剛下葬,就這般大張旗鼓,是否有些不妥?傳出去對王爺的名聲怕是不太好。”
太后看了一眼陶君蘭,緩緩笑了:“這個道理我自然也是明白。不過這會子只看看,私底下定下來,也不立刻過門,並不怕什麼的。總不能真等到一年之後纔開始議親,那等到過門都什麼時候了?如今端親王府沒女主人,也着實不像話。”
陶君蘭一聽這話,心裡越發往下沉了沉。太后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要等到新王妃過門之後,將她現在的管家權力也剝奪了。不過,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她不過是暫管罷了,自然比不上名正言順的端王妃。
“太后您若不嫌棄我考慮不周,我倒是也可幫着參詳參詳。”陶君蘭最後只得說出了這番話。她心裡很清楚,太后說這麼多話,無非也就是想聽她這一句罷了,只是她卻不願意說得太過卑微,於是便是如此言道。
太后見陶君蘭鬆口,面上笑意越發明顯了:“我也知道你擔心什麼,不過你放心,不管選了誰做王妃,拴兒的地位都是擺在那兒的。誰也不敢給他委屈受,你是拴兒的生母,自然也不會受委屈。”
陶君蘭一聽這話也笑了:這算是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麼?太后果然是太后,說起這些話來行雲流水,自然無比。
若她真只是擔心拴兒地位受損,此時聽見這話自然是開心無比。不過,她不想讓李鄴娶新王妃的最主要原因,卻是因爲她自己的心。所以,她聽了這話非但不覺得高興,反而只覺得譏諷。
不過這些話她自然是不可能告訴太后知曉。若是太后聽見了,怕只會覺得她是在癡心妄想罷?
所以,最終她只是微微低下頭去,輕聲道:“多謝太后垂憐。”
接下來,太后倒是果真拿出了幾個女子的畫像來給陶君蘭看。每一個都是容貌上乘,家世顯赫的。可以說,每一個都是她陶君蘭望塵莫及的。
陶君蘭也不單說誰好,每個都讚了兩句,不好的話卻是始終收在肚子裡。她心裡很清楚,她若真敢挑毛病,太后必然不痛快。所以,倒不如干脆每個都贊幾句,拿出個態度就好。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可挑的——既然是送到了太后手裡,那在冊上的每一個姑娘都是鮮少能挑出毛病的。縱然有,也只會被優點給壓住。
待到看完了這些待選端親王妃的姑娘們畫像,太后忽然又嘆了一句:“說起來,劉氏上了個摺子,向我提了個建議。仔細想想也並不是不可行。”
陶君蘭一怔:怎麼好好的提到了劉氏了?難道說,劉氏的摺子和這事兒有關?
想起劉氏當時說的那番話,陶君蘭忽然就覺得心跳快了起來。難道……若真是她猜想的那般,那太后這樣又是個什麼意思?
正當陶君蘭心跳如雷,思緒紛雜的時候,太后又出聲了:“劉氏的意思是,提了你做端親王妃;。”
這和陶君蘭的猜測自是一樣的。不過陶君蘭卻是沒看出太后有贊同這些話的意思。
面對太后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陶君蘭也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這是要讓她親口推辭了這事兒。當下心頭難免苦笑一番:太后素來就瞧不上她啊。
不過陶君蘭只假裝沒體會太后的意思,只微微露出了訝然來:“王妃竟然在摺子上說了這話?!”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後笑了,隨意的問道:“怎麼,你竟是不知道此事?”
陶君蘭搖搖頭:“王妃上了摺子的事情,都是摺子遞上去之後我才知曉的。至於內容,我自然是一無所知了。”
太后點點頭,卻是沒說信不信這話。就陶君蘭看來,只怕太后是根本不相信這話的。
不過太后信不信又有什麼關係?橫豎太后是絕不會讓她當上這端親王妃的。所以,她也沒必要非要解釋什麼。
“端王性子淡,怕是對此事多有牴觸,你回去替我勸勸他纔是。”太后輕嘆了一聲,忽然又轉了話題,突兀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若對方不是太后,若她不是還十分敬重太后的話,只怕她這會早就忍不住嘲諷的笑起來了。太后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盤,先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再讓她失落一回,最後還讓她去勸說李鄴娶新王妃。
當然,太后這樣也是一種試探:若她真勸了李鄴娶新王妃,聽太后的話。那就證明她的確是沒那個野心。可若是她在李鄴跟前說了別的話,或是吹了枕頭風叫李鄴立她做王妃,那麼她的野心也就顯露無疑了。
陶君蘭深吸一口氣,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的情緒,輕聲道:“這等大事,王爺心中自有主意,並不是我等可以插嘴的。不過我會將太后的意思轉達給王爺。王爺一向孝順,想來會聽太后的。”
她可以不去李鄴跟前爭取什麼。可要她去勸李鄴接受別的女子,她不願意!哪怕從此之後失去太后的幫助,她也不願意!
也許換做以前,她猶豫之後到底會因爲對方是太后而屈服,可是現在……生死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就算沒有太后的幫扶,難道她就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面對陶君蘭揣着明白裝糊塗,太后自然也不好怎麼樣,只是面上冷了幾分,乾脆下了逐客令:“拴兒和明珠留在宮中幾日罷。我也許久不見他們了,想念得緊。”
陶君蘭當然也不認爲這是太后在用拴兒和明珠威脅她,當下便是笑道:“太后不嫌他們鬧騰就好。能給太后解悶,也算是拴兒有些用處了。”
頓了頓又笑道:“只是姜側妃想念慎兒想得緊,她如今身子不好,讓慎兒回去叫她看看,也算是讓她高興高興,說不得一高興身子就好了。太后您看——”
對於慎兒,太后自然是不如那麼喜歡,自然也就不那麼在意。當下擺擺手:“帶回去罷。”
一時陶君蘭正要告辭回府去,倒是外頭突然宮女又來稟告了:“宜妃娘娘帶着小皇子過來,說是想給太后請安;。”
宜妃回來了?陶君蘭微微挑眉。她這些日子也沒操心這些事情,所以倒是不知道這回事兒。不過,宜妃一舉得子,想必以後的日子還是挺好過的。
只是她當初被留在那邊的理由就是因爲妨礙太后,如今這又往太后跟前湊,也不怕人嚼舌頭?或是太后再有什麼,又被推在了她身上?
本來要告辭的話,自然也是又咽下去。說真的,她倒是挺像看看宜妃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太后點點頭:“讓她進來罷。外頭風冷,別吹壞了我的孫兒。”
一時宜妃進來,懷裡抱着一個襁褓。想來就是九皇子了。
陶君蘭起身來朝着宜妃行了一禮,“宜妃娘娘安好。”
宜妃向太后行禮之後,這纔看向了陶君蘭,微微挑眉:“原來是陶側妃,倒是許久不見了。聽說你染上了瘟疫險些死了?如今看來,傳聞倒是也不盡實。”
陶君蘭微微一笑:“不管是真是假都過去了。託宜妃娘娘的福,我如今已經是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宜妃娘娘您生產之後豐腴不少,人更美了幾分。”
宜妃懷孕的時候比現在可瘦多了。這會子和那會子比起來,可是判若兩人。如今臉豐潤圓滿,面色自也是十分好看。的確是更美了幾分。
宜妃嫣然一笑:“多謝。”看那樣子,倒是春風得意。
“這可是九皇子?”陶君蘭往前湊了湊,仔細看了看襁褓裡。當然並未伸手。看了看之後,便是又笑着稱讚道:“九皇子長得可真結實,全然不像是個早產的。看來宜妃養得的確是好。”
宜妃目光閃了閃,抿脣一笑:“三個奶孃輪流吃,自然是長得壯實。”
陶君蘭笑而不語:就是拴兒和明珠也是有好幾個奶孃的,可也不見得就比九皇子長得好了。反倒是九皇子比起明珠那會兒這麼大月份時候還胖些。
不過這也和她沒關係,她當下也就不再言語,只等着太后和宜妃說話。
太后卻是沒有要仔細看看九皇子的意思,反而一笑:“到底都是做了母親的人了,走在一起倒是有話說。陶側妃養孩子養得好,宜妃你多學學。”
陶君蘭抿脣笑着謙遜:“哪裡是我養的,拴兒是太后一手帶大的,我可不敢居功。至於明珠,也是跟着我的時候少。”說起來,她生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其實在她跟前的時間都不多。明珠雖說從小養在跟前,可是這次一走就是快三個月。險些連她都不記得了。
這麼一想,又有些悵然和愧疚。
宜妃將九皇子交給奶孃抱了,含笑看向陶君蘭:“陶側妃如今有兒有女,可不能再謙虛了,我倒是想請教請教你呢。雖說有了小九,不過我心裡想着,若是再得個女兒那可就更好了。”
這話一出,陶君蘭頓時險些嗆了自己:以皇帝的這個年紀,還想再生?這會不會太勉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