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這次中毒,幾乎是損傷了根本,整個人比之前中毒虛弱了不知多少,每日就算是半坐起來一小會兒也會覺得疲憊。陶君蘭在一旁看着,倒是心疼得厲害,可卻一直帶着笑,根本不提這件事情,一切仍是如往常一般。二皇子起不來,她便是將外頭的事情描述給他聽:“玉蘭花都開得差不多了,恐怕今兒開的也就是最後一波了。不過,薔薇卻是要開了。那一架子的薔薇,開出來不知有多熱鬧。”
二皇子含笑聽着,面色溫和,彷彿是真看見了那情形。
“暖棚培育的牡丹和芍藥都開了,今兒送了幾盆過來,我搬進來給殿下看看吧。”陶君蘭也是笑,“美人面開得足足有我臉這麼大,那顏色只怕是真正的美人臉也比不上的。”一面說着,一面出去將那盆美人面搬進來了。放在牀邊的矮凳上,好讓二皇子能看得清楚。“看看,是不是像奴婢說的那樣,真正的美人臉也比不上?”
二皇子將目光落在粉白二色的花上,末了又看一眼陶君蘭,忍不住緩緩笑了。其實要他說,真正的美人臉,又豈是一朵花能比得上的?且,美人帶笑,花卻是死物。
二人正說着話的時候,周意和王如來了。當然,其實是陶君蘭說,二皇子聽。不過也算是一種特別的相處模式吧。
周意和王如給二皇子行過禮後,便是站在旁邊不言語了。陶君蘭見狀,便知只怕是有要緊的事情回稟,就沒再呆下去,趕忙往外走。
等到陶君蘭出去了,周意才壓低聲音道:“爲了殿下中毒的事情,皇上申斥了皇后娘娘。就是太后也驚動了。皇后娘娘吃了好大一個掛落,沒臉得很。而且,當時還有其他妃嬪在場。只怕皇后娘娘這次,都快要氣炸了。”
可不是麼?一個主母當着妾侍的面被丈夫和婆婆訓斥了,日後她還有什麼臉面再去訓斥妾侍?能不羞惱憤怒?
二皇子聽了這話,卻是微微搖頭不贊同。憑着他對皇后的瞭解,不過是幾句訓斥,皇后絕不回表現出來什麼情緒,反而只怕肯定是要誠懇認錯的。要知道,皇后一向在皇帝那兒的形象都是溫良恭敬,柔順懂事的。
周意見狀,明白二皇子只怕是不信。便是又道:“殿下不知,這次皇上說了一句重話。皇上責問皇后,這不是你生的兒子,所以你不放在心上,不肯用心!皇后娘娘當場就跪下了。此時太后在旁邊,又說了一句:皇帝又何必生氣?不過人之常情。”
二皇子聽了太后這話,微微有些愕然,隨後也禁不住笑了;。甚至他都能想象出來當時皇后窘迫尷尬的心情。太后,還真是和皇后天生的不對付,大事兒上也就罷了,這種時候總是不肯讓皇后好過的。這一次皇后的確是吃了一個大大的悶虧。不管面上再怎麼樣,可是心裡卻是肯定惱怒得很。
“皇上親自讓身邊的大太監將此事接了過去。”周意一臉的笑,似乎覺得頗爲暢快:“只不過短短一會兒功夫,就查出來了一點眉目。殿下當時喝的茶,原來卻是要給大皇子喝的。因爲大皇子臨時沒去,您又去了,就喝了那杯茶。”
二皇子點點頭,神色漸漸凝重起來。查出了這個,那麼再深入的事情,還能查得出來麼?父皇果然是一國之君,比起皇后來,不知強了多少。
“不過當日奉茶的人,卻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而且事情過得太久,也都記不清當時是誰在奉茶了。”周意又道,聲音裡卻是莫名的含着一絲笑意:“這事兒估摸着也就只能這樣了。皇上很是懊惱。”
懊惱是自然的,能不懊惱嗎?自己的兒子好好的突然中了毒,險些丟了性命,縱然救回來了卻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養得回來,可偏偏結果卻是查不出來。換做是誰,也肯定會懊惱的。
“出了這件事情,原本皇后準備給大皇子的婚事,只怕又要推後了。”王如笑嘻嘻的開口:“奴才就說,這事兒肯定沒那麼容易成的。鎮國公的嫡女,可沒那麼好求。”
二皇子點點頭,也是一笑。若是大皇子和鎮國公聯姻,那麼就是如虎添翼,將來的太子之位,非大皇子莫屬。可父皇,也未必樂意見到這一幕,所以皇后的打算,肯定也不是那麼容易成事的。
周意又說了一些宮中發生的事情,見二皇子漸漸的露出疲態了,便是體貼道:“殿下好好養着身子,外頭的事情,我和王如都會盡心盡力,請殿下放心。”
二皇子讚許的看了周意和王如一眼,雖沒有任何表示,可那種信任卻是已經流淌出來。
周意和王如退了出來,就見陶君蘭在門外守着,手裡正刺繡。王如歷來就和陶君蘭關係不錯,便是笑着招呼:“君蘭姑娘最近可好?”又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玩意兒來:“這是宮外得的,我也用不上,給姑娘吧。姑娘看看可用得上,若用不上,送給別人也是使得的。”
陶君蘭接過來一看,卻是一盒胭脂,是京城老字號鋪子的,向來是極難得的好東西。也不知王如從哪裡弄來的。不過這東西王如的確是用不上,所以當下她也不推辭,笑着就接了過來:“那就多謝你了。回頭你們有什麼要補的衣裳,只管拿來我給你補一補。”
王如和周意都是雖然都是宦官算不得男子了,可也不可能像是女子一樣精通針線,所以一直衣服破了都是請人縫補。陶君蘭也幫着補過好幾次了。
王如也不客氣:“那正好,我前兒劃破了一件衣裳,正好發愁呢。”
周意沒說話,瞪了王如一眼。王如訕訕一笑,摸了摸腦袋:“還是算了,你現在照顧殿下怕是忙不過來。我回頭找別的宮女也是一樣。”
陶君蘭看了周意一眼,更是笑:“好了,和我客氣什麼。多謝你們替我想着,不過補衣裳這樣的時間還是有功夫的。殿下每天睡覺的時間挺長,我都是趁着這功夫做針線的。”
周意這才點頭了。想了想又道;“殿下如今躺着,只怕心情也有些憋悶,姑娘還多多想想法子纔好。”
陶君蘭點點頭:“這個我也知道的。不過,這麼老躺着也不是回事兒,你們看有沒有法子,弄個能擡得動的椅子來,我們每日太陽好的時候,也能將殿下擡出去坐一陣,曬曬太陽吹吹風也好。”這麼日日躺着,好人都要躺出病來,更別說是病人了。出去看看花草,曬曬太陽,只怕心情都要好些。
周意想了想,“這個問問太醫再說。椅子好弄,就怕耽誤了殿下養病。”
陶君蘭見他同意,便知道這個想法的確可行,笑得更加燦爛:“回頭我做個大軟墊子來,墊在椅子上,保準殿下坐得舒舒服服的。”
當下再進去的時候,陶君蘭便是將這個想法說了:“周意也覺得好,說問問太醫,若是可行。咱們明兒只怕就能出去曬太陽了。到時候在後頭的小花園裡頭,我給殿下唸書聽。”
二皇子聽了也是眼前一亮:這麼天天躺着,的確是躺得人心浮氣躁的,更覺得沒精神。興許出去看看,倒是不錯。更何況……看一眼陶君蘭,二皇子也是忍不住的笑起來。
陶君蘭只當二皇子是聽見可以出去覺得高興,自然心中越發的歡喜,倒是也沒多想什麼。
第二天上午快要到中午的時候,二皇子就被擡到了小花園裡曬太陽。陶君蘭捧着一本書坐在旁邊,輕聲的唸了一段,差不多了便是正好回來用午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出來活動的關係,二皇子倒是比平日多用了一點飯菜。這下,自然德安宮上下都是歡喜起來。這主子情況越發好了,她們做宮女的,也是歡喜的。畢竟,只有二皇子更好,她們也纔會更好不是麼?
青姑姑尤爲歡喜,當天下午便是做了一大蒸籠的點心出來,不僅二皇子嚐了,其他人更是跟着沾光。
而二皇子,似乎食髓知味起來,下午太陽不猛的時候,也讓擡出來在外頭呆了一會兒。本來這也沒什麼,倒是沒想到大皇子卻是突然過來了。
大皇子見二皇子坐在院子裡,倒是吃了一驚,隨後便是趕忙走過來,解下披風就披在了二皇子身上:“你身子不好,怎麼的出來了?萬一吹了風,可不是雪上加霜了?”說着轉頭就訓斥站在一旁的陶君蘭:“你這宮人也不盡心,怎麼不勸着殿下,甚至連披風也不給披一個?”
陶君蘭也不好解釋,加上的確是沒給二皇子披披風,最終只能告罪:“大殿下教訓得是。”
二皇子口不能言,自然也不可能爲陶君蘭辯解,此時也沒紙筆,倒是也沒了法子,縱然心中替她焦急,面上卻也只能含笑衝着大皇子一拱手,表示歡迎。至於心中的想法,卻是一點不好帶出來的。
畢竟,大皇子怎麼說也是爲了他着想不是?不能拂逆了這份關心。
大皇子卻是一擺手,歉然一笑:“也是我連累了你,若不是我,你又怎麼會中毒?自從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心裡一直不好受。我真真是恨不得中毒是我自己纔好呢!”
一聽這話,陶君蘭卻是整個人都愣住了。什麼?這事兒和大皇子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