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的腦子裡“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了……
冰雁尚在夢中,猶不自覺。而石海,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麼硬挺挺的撐着。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真正的君子,就該立刻起身,迅速離開。可是,那麼柔嫩的觸感,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地牽引着他,令他不捨離去。
說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與女人嘴碰嘴。記得兩三年前,他跟蹤一個富商,進了青樓,那裡面的女子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對人又熱情似火。身爲男子,即便發生點什麼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當時他就坐在大廳中,身邊圍着兩個女子,都是一面投懷送抱、上下其手,一面鶯鶯燕燕、撒嬌撒癡。
他一開始就是公子的人,而公子因爲一直傾心於蘇小姐,所以這些煙花之地是公子從不踏及的,他也就沒有機會來。加之受公子的影響,他也認爲該尋個知心人,然後一生一世。
可是默賢閣內的男人多,沒有娶妻納妾的也多,等有了需求,他們便會三三兩兩地找一個青樓,聊以慰藉。有的人甚至有自己一直相好的姑娘。所以,每當大家聚在一起閒聊的時候,總是難免會說起這些。
起初不上心,聽得久了,難免會有幾分心思。趁着那次機會,他也有些好奇,跟着就進去了。
可是,當姑娘們熱情似火地撲上來的時候,當他觸碰到她們嘴脣的時候,他心底竟生起了一絲膩煩。正巧,那個富商匆匆離去,他也急忙起身,丟下銀子就離開了。那麼唯一的一次親密接觸,就這樣草草結束。曾經一度他心中對接吻這件事沒有任何好感,雖說每次聽人家說起來,好像都還不錯,可他一直抱懷疑態度。
然而,當他無意間碰觸上冰雁的時候,他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大腦一片空白……他終於相信,接吻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美好到,他貧乏的語言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
石海一面小心翼翼地維持着姿勢不動,一面努力凝視醉酒酣睡的冰雁。認識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有機會這樣近距離地打量冰雁。他驚訝地發現,原來冰雁的睫毛那麼長,臉蛋紅撲撲的,好看得很!
石海的心中驀然一暖,他終於知道,自己應該是愛上冰雁了!
因爲愛冰雁,所以他私心裡一直不希望公子哪一日真的答應了她;所以上次看到公子責罰冰雁,他會那麼難受;所以這次在餘杭,面對冷萱百般地想要撮合冰雁和公子,他心中不悅;所以下午看見冰雁失魂落魄,他會一直掛心;所以方纔他會那麼苦口婆心地勸冰雁死心;所以他會明明都離開了,又拿了酒折返回來……
這一切反常的舉動,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他愛冰雁!只是不知道這種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其實冰雁是個美好的女子!她聰明,堅韌,隱忍,活潑……石海不禁在心底由衷地感謝公子,若非他一直對蘇小姐不離不棄,自己哪裡還有抱得美人歸的機會呢?
兩個人就像是被點穴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維持這個姿勢許久,石海的心底百轉千回,打定了主意。待得明日,他便來向冰雁表白!
在感情上,石海是個行動派,他不擅長迂迴暗示,決定快刀斬亂麻,要讓冰雁心底有個數。現在冰雁心裡住着公子,他不着急,他會慢慢地收服她的心,讓她忘記公子,專心愛他!
一切想清楚之後,石海微微閉上了眼睛,他雖不敢動,但是,卻想要好好地體會這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
冰雁嚶嚀一聲,或許是察覺了有人,她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石海嚇得連忙睜開眼睛,縱然心底萬般不捨,他還是緩緩離開。冰雁嘴裡嘟囔着什麼,石海失笑,一直以來看見的都是冰雁堅強隱忍的一面。卻原來,她也有這樣憨態可掬的樣子。
石海站直了身體,癡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幫她蓋上了被子。他在她耳畔輕而溫柔地說:“冰雁,好好睡一覺!晚安!”
“嗯……”冰雁嗯一聲,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石海一愣,下意識地解釋:“冰雁,你喝醉了,我抱你過來是想着……”
話未說完,冰雁猛地起身,摟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紅脣……
石海徹底愣住,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就在石海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感覺到冰雁的舌頭伸出來,碰觸到自己的嘴脣。本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哪有男人能受得了這樣的誘惑?
這個時候若是還被動着,豈不是枉爲男兒?
石海化被動爲主動,也小心翼翼地同她互動。冰雁的脣齒間有着酒的香氣與女子與生俱來的馨香,令石海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就在石海暈頭轉向,不知天地爲何物的時候,冰雁又突然伸手將他推開。在他尚不及防的時候,冰雁直挺挺地倒在了牀上。石海無奈地看着她,敢情方纔這小妮子,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
石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脣,那上面還有着冰雁的溫度,他的心就好像是融化了的春水一般,柔軟至極……
冰雁倒在牀上後,竟然還微微地打了酣,脣角緩緩上揚,帶了一絲淺淺的笑。不知是不是同方才那讓人心醉的吻有關,還是同夢裡的美好有關?
石海靜靜地端詳了一會兒,對於這個全然沒有防備的小妮子,不知自己是不是該生氣。一來方纔的巧合之舉,令他心生滿意,並沉醉其中。二來,他心底總有一個念頭,若是方纔遇到的不是自己,豈非冰雁是要吃大虧?
石海的眉頭擰成“川”字,這樣的念頭令他心底起了殺機。若是真有這種不知死活的傢伙,佔了冰雁的便宜,那麼他必定要誅殺他全家全族!
站了一會兒,石海剋制着心底的不捨,轉身欲走。剛準備離開,耳邊傳來冰雁的聲音:“夜離,夜離,夜離……”
石海腳下頓住,轉身去看牀上猶在夢裡的佳人,眼眸中一片晦澀。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拳,手背上青筋暴出,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拼命地抑制心頭的怒火!
石海死死地瞪着牀上尚不知闖了大禍的小妮子,恨不能立刻上前,將她從牀上拉起來,使勁地將她搖醒,讓她看看清楚,她身邊的人,是他石海!根本就不是什麼公子!
冰雁此時脣角還掛着笑意,口中呢喃着的仍舊是“夜離”這兩個字。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夢裡是公子,她的笑是因爲公子,就連……就連方纔那個吻,她也以爲是和公子?
這樣的念頭劃過心頭,石海的拳頭捏得更緊。此時此刻,他既想要叫醒冰雁,讓她看清楚;又想要衝到公子面前,同他打一架!
當石海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冰雁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雖說耳邊沒有冰雁那一聲聲的“夜離”,但是,石海的心中還是既心痛又憤怒。想起方纔冰雁的話,他終於也體會到什麼叫“心如刀割”!什麼叫“剜心之痛”!
石海用力地狠狠地砸向牆面,一下又一下,發泄着心底的怒火。直到他握拳的指節鮮血淋漓,方纔停了下來。雖說已是半夜三更,但是他卻了無睡意,就那麼垂頭喪氣地坐在那兒,手放在椅子扶手上,鮮血就那麼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而石海的離開,對於冰雁來說,毫無影響。她翻了個身,繼續嘟囔着:“夜離,我不要你了!”隨即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當冰雁睜開眼睛時,第一個感覺就是頭疼欲裂。她坐起身來,看一眼窗下的桌子,那上面赫然還擺了兩個大酒罈。記憶回籠,冰雁記起來,昨夜是石頭陪着自己喝酒來着,說什麼不醉不休!可是,這個石頭,走了也不知道把酒罈子帶走!等碰上他,一定要好好說說他!
冰雁下牀,洗漱後,坐在妝臺前,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不禁回憶起昨夜的夢……
她昨夜似乎是夢到石頭了,他就那麼站在自己的牀前,深情地看着自己,然後……兩個人好像接吻了……
“啊!”冰雁輕呼一聲,連忙擡手摸了摸脣瓣。那麼真實的感覺,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用力瞧了瞧腦袋,冰雁暗自責怪自己,不該喝那麼多酒的,害得她現在都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真實了。不過,轉念一想,冰雁開始安慰自己:一定是夢!石海又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接吻呢?
這樣一想,冰雁才稍稍放了心。經歷了昨夜的痛定思痛,她才下定決心要忘記夜離公子,徹底放手。可不想這麼急切地又同旁人有任何情感上的牽絆。
冰雁站起身來,還是決定去找石海,畢竟昨夜他陪着自己喝酒聊天,她是應該去表示一下感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