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諾語離開後,季舒玄將章華叫進來,細細吩咐一番。章華邊聽邊點頭:“是,奴才都記下了。”
季舒玄滿意地點頭:“那麼明日朕下朝之前,你便將此事辦妥當!”
章華詫異地問:“皇上,這嘉德殿挺好的,您怎的想起要去藏書閣處理朝政呢?那裡通風不好,也不如這兒敞亮舒適!何況,那蘇大夫日後給您請脈也不方便啊!”
“哼,若非那丫頭執意不肯給朕請脈,朕又何須出此下策?”季舒玄不滿地哼道。
章華聽了這話,面上倒是有些瞭然:“您的意思是……蘇大夫不準備來嘉德殿給您請平安脈了?”這一決定如此突兀,必定同方才齊嬪脫不了干係!章華在心底如是想到。
當然,另一方面,他在心底也是佩服蘇大夫!面對一國之君,任誰也沒她那個膽量,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皇上,違拗皇命!不過他看得出來,皇上如此喜歡她,多少同她這心性是分不開的!
季舒玄見他似有話說,問:“朕瞧着你像是意料之中,並無意外?”
章華低着頭,將方纔在殿外發生的事說與季舒玄聽:“……奴才知道您不想見嬪妃,便沒有進來通傳,還請皇上恕罪。”
“無妨,下次有人求見,便直接說朕無空便是。”季舒玄並無任何責怪的意思。反倒是若有所思了半晌後,略有薄怒,“朕原本還在詫異,怎得今日諾語情緒不高,原來都是被這齊嬪給壞了興致!看來是朕平日裡對她們太過仁慈,才使得這些個一點眼色也不識!”
章華聽他如此說來,心中更是明白這蘇大夫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是無人能比。
季舒玄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桌上,道:“章華,睜大你的眼睛,給朕好好盯着,這宮裡究竟有何人對諾語無禮!”
“是,奴才遵旨。”章華喏喏應道,心中則有些犯難。如今後宮之中,皇上喜歡這蘇大夫,雖然並未讓衆人知曉,但時日久了,只怕也是瞞不住。而這蘇大夫在皇上心中那便是準皇后,可在其他人眼中,她不過就是個太醫。這宮裡哪怕是位份最低的妃嬪,在太醫面前,那也是主子。
他實在是想對皇上說,若是真的想保護蘇大夫,還是給她一個位份穩妥。否則他縱有三頭六臂,也總有盯不到的時候。只是這話他不敢說,倒不是怕皇上不同意,主要是這蘇大夫自己,那必得是寧死不屈啊!
季舒玄交代完後,便又專心於朝政。他哪裡知曉,章華的難處。在他心中,理所當然的便是,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會也不敢欺負。
翌日,蘇諾語處理好太醫院的事,便帶着心雲往藏書閣的方向走。本以爲能在那兒擁有一段愜意的無人打擾的時光,孰料還未等走近,便瞧見了藏書閣外章華的身影。不用問,她也知道,有章華在的地方,那必定是說明季舒玄在裡面。
蘇諾語腳步微頓,心底膩煩,這皇上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她就說嘛,怎的昨日答應的那麼爽快,合着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心雲小聲問:“小姐,怎麼辦?”心雲在宮裡也算是待了十餘年,說實話,還從未見過皇上對哪個女人如此上心。這若是擱在從前,她必定會好言相勸。可在逍遙谷住了數月後,她還是覺得夜離公子更加適合小姐。
蘇諾語面無表情,淡然地開口:“還能怎麼辦?如今身在這皇宮中,豈有你我選擇的餘地?即便我今日不去,明日呢?後日呢?罷了,進去吧!”
“是。”心雲點點頭,扶着她往前走。
蘇諾語是早已想清楚,面對皇上的時候,便維持着她一貫的不卑不亢就好。她相信以季舒玄那九五之尊的心,時日久了必定忍受不了她,回過頭去看,還是那些以他爲天的女人更好。
章華見蘇諾語走過來,連忙笑臉迎上去:“蘇大夫您來了,皇上已等候您多時。”
蘇諾語淡淡地點頭,什麼話也不想說,徑直走了進去。
一進藏書閣,蘇諾語一眼便瞧見季舒玄奮筆疾書的身影,她腳步微轉,往旁邊走去。雖說這兒有令她心煩的季舒玄,可不得不承認看見這麼多書籍,她還是眼前一亮。
季舒玄聽見動靜,擡起頭來,只來得及瞥見她衣裙的一角。雖說在意料之中,但季舒玄還是難掩惱怒。這個小妮子,竟然如此公然地無視他的存在!
“蘇諾語!”季舒玄揚聲喚道。
正專心於瀏覽書架的蘇諾語聽見這聲音,眉頭微蹙,卻不得不走了出來:“皇上,您叫我?”
“你既然來了,難道不知道要與朕打個招呼?”季舒玄不悅地質問。
蘇諾語回答的理直氣壯:“我方纔進來時見您在埋首於奏摺,便不忍心打擾您。故而沒有請安。”說罷,她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季舒玄冷哼一聲,她倒是伶俐得很!
蘇諾語見他沒有說話,連忙說:“皇上,您先忙着,我也去看書了。”說罷,不等着他恩准,轉身便走了。
季舒玄張了張嘴,原想叫住她,卻在目光觸及到身側那幾摞奏摺時,將話咽回去。罷了,便先饒過她,等他處理完朝政再說不遲。
蘇諾語躲在那高大的書架後,聽了半晌,確定他暫時不會有反應後,方纔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專心於眼前的書籍。
待得季舒玄這邊忙完後,他見蘇諾語絲毫沒有來找他的意思,萬般無奈之下,他不得已起身,來到蘇諾語身邊。見她微倚着窗邊,手執一卷書,看得聚精會神。
秋日裡,上午的陽光雖然明媚,卻早已沒有了夏日的灼熱。薰暖的日光斜斜地透過窗戶照進來,籠罩在蘇諾語身上,一圈金色的光暈,讓人看着便心生暖意。
季舒玄停下腳步,癡迷地看着這一幕,竟不忍去擾了這樣的場景。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蘇諾語,心底的某一處驀然一動,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蘇諾語也站的有些乏了,她放下書卷,隨性地伸個懶腰。猛地發現季舒玄站在那兒,定定地盯着自己,不知他看了多久。
蘇諾語趁着放書的時候,眉頭微皺,這樣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偷窺,實在不算好。
“朕見你看得認真,不忍心打擾你。”季舒玄有些尷尬地解釋,“下次朕會囑咐人給你在這兒準備好桌椅。”
“多謝皇上。”蘇諾語淡淡地行禮謝恩,想了想,她說,“時辰想來不早,若是皇上無事,我便先退下了。”
季舒玄心生惱怒,低聲喝道:“蘇諾語!你爲何要躲着朕?這若是換了旁人……”
“皇上,您又忘了!我早就說過,我不是旁人。”蘇諾語頗爲無禮地打斷他的話,“皇上英明,難道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宮內人多口雜,爲彼此清譽,我不便這麼頻繁地出入嘉德殿。因而昨日我請求您換一個太醫,可今日您便又將東西搬到了藏書閣。”
季舒玄聽着她的指控,想起昨日章華的話,說:“人多口雜?你是不是聽見了什麼?還是昨日那不懂事的齊嬪在你面前說了什麼無禮的話?若是因着她們,你才如此遠離朕,朕可以責罰她們!”
蘇諾語搖頭:“昨日齊嬪小主並未在我面前說什麼,皇上莫要錯怪了她。何況她是主子,我只是臣子,這無禮二字從何談起?皇上,您不必去責罰任何人,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她絕非是高風亮節,只是她如此頻繁地出入嘉德殿,本就不合儀制,即便有人說三道四,也怪不得別人。加之若是處罰了齊嬪,只怕這宮內的議論會更多,總不能將宮裡的人統統殺了吧!
季舒玄聽她這話似乎有賭氣的意味,便道:“你這麼說,只會讓朕更加懷疑齊嬪!”
“我話已至此,若是皇上執意爲之,也無妨。她是您的女人,您想怎麼樣,那是您的自由!”對他的話,蘇諾語並無任何反應,“若無事,我便先告退!”
“站住!”季舒玄呵斥道,“你到底要朕拿你怎麼辦?你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臣子,可你明知道你在朕的心裡絕非是一介臣子!蘇諾語,你不要太過驕傲!朕可以許你這世上的一切!你還想要什麼?”
季舒玄的話令蘇諾語好看的眉頭緊緊蹙起,她擡起頭來,看着季舒玄,清晰無比地說:“皇上,我在進宮的第一日便說過,只是想求您一件事。若非因此,我絕不會答應您進宮!我不是驕傲,只是遵從我的內心,做我想做的事!我相信您的話,您的確可以給我這世間最尊貴的一切。可是,我只想要自由!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在我看來,就像是囹圄般,令我深陷其中,讓我避之不及!”
“你放肆!”季舒玄吼道。
蘇諾語毫無畏懼地看着他,聲音冷靜:“是,我方纔是放肆了,我願接受您的任何責罰!”說罷,她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