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陽光微醺,暖暖地照着蘇諾語的房間,原本是斜斜倚着窗邊的她在那樣暖人的陽光下,微微起了睏倦之意。隨意將手中的一卷書放置在牀邊,蘇諾語決定小憩片刻。
自從重生以來,她便不斷地在調補身子,按說以她的能力,再怎麼破敗的病體也該有所好轉纔是。然而,數服湯藥下肚,這身體卻始終易倦怠,易乏力。蘇諾語開始懷疑,難道真的是醫者不自醫?
躺在牀上,腦子裡胡亂想着些許有的沒的,睏意漸深,不多時便睡了過去。臨睡前,她還不忘提醒自己,之前約好了要給狗子看病的。饒是如此,等她一覺醒來,才發現何嫂已經領着狗子候了多時。
蘇諾語簡單地打整了一下,便下了樓,忍不住埋怨心雲:“怎麼也不叫醒我?白白叫何嫂等了這麼久!”
心雲委屈地爲自己分辨:“我本來是說要叫您的,只是何嫂攔着,說是無論如何也不叫擾了您的午睡。”當然,就心雲的私心來說,也是不願打擾蘇諾語的。
何嫂也連連幫着心雲說話:“小姐莫要怪罪心雲,您這麼辛苦,怎麼好還打擾您!再說了狗子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差這一時三刻的。”
蘇諾語搖搖頭,面帶嚴肅:“話不是這樣說,在醫者面前,沒有什麼比病人更重要的事。我既然承諾了要治好狗子的病,就一定要負責到底的。
這大概是狗子尋醫問藥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見這麼暖心的話,何嫂說:“小姐,有您這句話,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這是咱們老何家上輩子積德啊,才能遇到您這樣好的大夫!”
面對這樣的盛讚,蘇諾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連忙岔開了話題:“狗子,你年齡也不小了,跟我詳細說說每次發病時的感覺吧!”
狗子點點頭,仔細地給蘇諾語將起這麼多年來,每次的感覺,最後總結道:“小的時候,每次發病覺得要好過一些。這幾年更加難受。”
蘇諾語點頭:“是,這個病是胎裡帶來的弱症,隨着年齡的增長的確是會更加嚴重些。”
狗子用滿懷希望的眼神看着蘇諾語:“小姐,您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嗎?”狗子也已經十一二歲了,再有幾年就到了該娶妻的年歲。可就他這身子骨,哪裡會有好人家的女兒要嫁過來呢?
蘇諾語笑着說:“是。只要你聽我的,我能治好你的病!”
狗子一聽這話,點頭如搗蒜:“聽!聽!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您說什麼我都聽!”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大夫說能治好他的病。
蘇諾語吩咐心雲取來紙筆,沉吟片刻,飛快在紙上唰唰畫着。一會兒功夫後,她將紙遞給狗子,說:“你這病需要一些很特別的藥材,我都已經將那藥的外形給你畫了下來,你看看。”
狗子和何嫂看着那紙上的圖案,對視一眼後,不明所以地看着蘇諾語。何嫂問:“小姐,這些藥並不是什麼特別的,藥鋪裡就有。”蘇諾語紙上畫的藥不少都是狗子這些年來用過的,何嫂看着眼熟得很。
蘇諾語搖搖頭,神秘地說:“不,我畫的這些味藥材,都是藥鋪裡買不到的!”
“啊?”何嫂有些鬧不明白。
蘇諾語看着他們臉上的疑惑,吩咐道:“狗子,你仔細記清楚它們的形狀樣子,千萬不能出錯。”
狗子仔細看了看,點頭道:“行,我一定會記下來的!”
“你記着,這些藥在出了城往西的樹林山坡上都是能找到的。這三味藥,一定要每日日出前採摘回來,且上面帶着露水的纔有用。你連續去七日,每日回來後將新鮮的草藥放置在乾淨的土甕裡,曬乾。這兩味藥,一定要在每日落日前採摘回來,也是七日,回來後同樣放置在乾淨的土甕裡,陰乾。”蘇諾語耐心地解釋着。
狗子邊聽邊簡單地記錄着,過了會,擡起頭問:“只要七日嗎?”
“七日爲一個療程。我會在每次之前,給你施以鍼灸治療。只要一直堅持,三五個療程必定會有明顯好轉!”蘇諾語肯定地說道。
“那藥呢?該怎麼處理?”狗子問。
蘇諾語回答道:“在我每次給你鍼灸前,你將七日所採摘的藥給我,至於煎服這塊,我叫心雲去做就好。”
何嫂聽她說完後,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蘇諾語笑着點頭:“是,這樣就足矣。”
“那這個好辦,每日我和老何交替着去將草藥採摘回來!”何嫂高興地看着狗子說,“狗子,在你病好之前,還是要多多休息的!”
“這可不行!”蘇諾語連忙制止,“我方纔忘了補充,這個藥,一定要是狗子親自採摘回來,親自處理的,才能治病!”
何嫂面露疑色:“狗子親自去摘?一天兩次?”
蘇諾語含笑點頭。
何嫂遲疑了片刻,覺得有必要給蘇諾語解釋一下:“您有所不知啊,狗子在很小的時候,就一個大夫千叮嚀萬囑咐地跟我們說,狗子的病,必須要儘可能多的臥牀靜養,才能好轉。這些年來,但凡他稍微勞累一點,就會胸悶氣喘,呼吸困難。”
蘇諾語目光堅定地看着他們,說:“何嫂,你若是相信我,就按我說的做。若是不然,就當我之前的話沒有說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別生氣。”何嫂見蘇諾語說話的語氣轉硬,連忙道歉。
“我沒有生氣。”蘇諾語淡然開口,“只是想讓你們知道,若是你們信不過我,那麼便不需要在我這裡浪費時間。狗子的病的確不容耽誤,你們另請高明就是。”
何嫂訕訕地笑着,連連保證:“我們當然信得過您!您放心,一定會按您說的做!”
蘇諾語起身,想了想補充道:“你們若是不放心,便跟在他身邊,剛開始可以走慢一點,不着急。每天早點出發,切記一定要按着我說的時間來。只是,無論如何,不能取而代之。”
“是,我們知道了!”何嫂再三保證道。
轉眼到了老何承諾的兩日期限,如衆人所想,衙門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老何只得遵照承諾,一一賠償給了客人。蘇諾語看着老何囊中羞澀的樣子,實在也是不忍開口說出自己的損失。她損失的銀兩首飾,只怕老何幾輩子也是還不上的。
蘇諾語最終還是沒忍心問老何要錢,然而她越是如此,老何心中越是過意不去,便按着給那些人的,也照例賠償了蘇諾語。
翌日清晨,夜離如約來到朋來客棧。
老何見是夜離,心底一陣激動,連忙湊上去主動攀談。夜離生性疏離,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只是那日他看着老何仗義執言,心中對他有不錯的印象。而老何自從知道夜離是來找蘇諾語的,便大加誇讚了蘇諾語一番。
夜離含笑聽着,從老何的話中,可以得知蘇諾語和他們夫婦的感情不錯。而聽到有人如此讚美蘇諾語,夜離在心底不由地再度提升一絲對老何的印象。難得的,夜離在面對老何的時候,話漸漸多了起來。
心雲在看到夜離的時候,心中咯噔一聲,充滿防備地跟蘇諾語說:“小姐,那日的那位大俠又來了!而且指名要見您!”
蘇諾語心中一喜,默賢閣的人做事果然有效率!然而看着心雲臉上的防備,蘇諾語挑眉看她:“心雲,你似乎很不喜歡那個人!”
心雲嘴角一垮,說:“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我總覺得他對您有所企圖!”
“你想多了。他就是那日我們去寶來客棧,我要見的人!”蘇諾語解釋道。
心雲點點頭,指了指樓下:“那我扶您下去吧!”
在心雲的攙扶下,蘇諾語優雅地走下樓。像是吸鐵石一般,夜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蘇諾語的方向。蘇諾語有禮貌地衝他微笑點頭:“大俠!”
待得蘇諾語走近,夜離不經意地垂頭,再擡頭時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淡淡地看向蘇諾語,守着禮節,說:“小姐如此稱呼,在下實在不敢當。我聽客棧掌櫃說,小姐有事找在下?”
“是。”蘇諾語點點頭。
夜離四處看了下,說:“這裡人多嘴雜,不宜談事。”
蘇諾語明白他的意思,問道:“大俠有什麼好的建議?”
夜離略微沉吟,笑着說:“我倒是有個去處,只是不知道小姐敢不敢前往?”
未待蘇諾語開口,心雲扯扯她的衣袖,眼神裡充滿了防備。蘇諾語搖搖頭,示意心雲不必擔心。老何也說:“心雲姑娘,你不必擔心,這位大俠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之人!”
心雲懊惱地閉上嘴,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老何,不知是被這大俠下了什麼藥,老何一個勁地說着他的好話!
蘇諾語輕輕撫上心雲的肩膀,說:“好丫頭,你隨我一起去,真要有什麼事,你就好保護我!”
心雲點頭,立刻扶住蘇諾語的手臂,一臉警惕地看着夜離。
夜離輕笑一聲,謙謙君子般,說道:“小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