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妃脣角勾起淺淺一笑:“看在你即將棄暗投明的份上,我便告訴你吧。早在你第一天同吳妃身邊那個賤婢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之後的一切,不過是做戲給你看。靈貴人,我太瞭解你的心思,又豈會被你算計?”
靈貴人面上露出譏諷的表情:“那又如何?你不也淪落至此?你不也輸給了吳妃?”
“如你所說,我一着不慎,輸給了吳妃。可你想想自己,作爲我的手下敗將,你真以爲你能算計得過吳妃?”楊妃說,“你我現在用共同的對手,爲何不團結起來?”
靈貴人緊抿着嘴脣,充滿戒備地看着楊妃。如楊妃所說,自己是她的手下敗將,可別稍不注意又被她算計了!
楊妃見她似有動心,接着說:“這件事皇上也是有所耳聞的。”
“什麼?”靈貴人驚訝地看着她。
“即便你身在冷宮,也該知道如今後宮中最得寵的人既不是吳妃也不是貴妃,而是太醫院的院判蘇諾語!”說這話時,楊妃的語氣中有着難掩的嫉妒,“我是爲何淪落至此,想必你也清楚。皇上當日一怒之下將我賜死,後來卻心意轉圜,就是因爲皇上知道這件事中另有隱情!”
靈貴人反駁道:“皇上即便聖意轉圜,也是因爲看重蘇太醫,而不是你!”
楊妃聞言,眉宇間有一瞬間的怒意,隨即平緩下來,道:“你說的不錯,是因爲蘇太醫去爲我向皇上求情,皇上才改了主意。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下毒一事真是我所爲,爲何蘇太醫還願意去求情?她再怎麼心地善良,也容不下一個一心想置她於死地的人吧?”
靈貴人冷哼一聲,沒有做聲。半晌後,方纔說:“容我想想。”語畢轉身離開了楊妃的屋子。
楊妃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坐回到椅子上。方纔一直站在一旁的香茗遞一杯水給楊妃,忖度着問:“娘娘,看靈貴人那樣子是不是答應您了?”
“八九不離十。”楊妃說得自信十足。她將茶盞中的水一飲而盡,隨即蹙眉道,“高陽殿中還有皇上今年新賞的龍井,一直放在那兒,真是可惜。這冷宮中的茶葉沫子哪裡是人喝的!”
“委屈娘娘了,奴婢已經儘量挑了好的,可是這內務府分下來的皆是些次品。”香茗說道。
楊妃將杯子放置在桌上,不悅地說:“好在這樣的日子過不了多久,等到蘇諾語那邊有了結果,我就可以離開這晦氣的地方!”
語畢,楊妃嫌惡地看一眼桌上的茶盞。她素來喜歡青花,宮內所用瓷器是一色的青花。平日裡內務府有了好的,皇上也總是記着她,但凡是好的都少不了高陽殿。
如今倒好,別說是青花,她所用的這些放在原來,甚至比不得她宮裡粗使下人所用之物!那茶盞的釉質粗糙不說,顏色也不均勻,不知內務府的那幫奴才去哪裡尋了這些劣質之物來。
今日她所受的這些侮辱,來日必得叫吳妃十倍百倍地償還!
靈貴人回到自己屋裡後,便躺在牀上,仔細地將這件事翻來覆去地想一遍。楊妃說得沒錯,因着她的愚蠢,再次上了楊妃的當,又自作主張地得罪了吳妃。從今日飯菜中的毒便可知曉吳妃已經對她動了殺心,今日逃過一劫,但明日的事也是說不準!
她可不想仇人還活着好好的,自己倒是先走一步。真要是那樣,那這兩年來所受的苦與屈辱不就白受了嗎?靈貴人再三考慮之後,決定同楊妃合作!
當她將決定告訴楊妃後,楊妃笑着說:“我知道你是聰明人,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楊氏,若是這次你再敢算計我,我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也會與你同歸於盡!”靈貴人逼近一步,狠戾地說道。
楊妃心中輕嗤一聲,面上卻是平淡無波,她頷首:“你放心,我不會拿我自己的命運開玩笑。”頓一頓,她手一伸,問,“東西呢?”
靈貴人謹慎地看她一眼,從袖中將小紙包拿出來,遞給楊妃:“這就是雅兒給我的,吳妃叫我將這個找機會放在你的飲食中。”
楊妃看一眼那小紙包,陰冷地笑道:“吳妃,這一次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靈貴人離去後,楊妃將東西遞給香茗:“小心收着。如果我沒有料錯,蘇諾語今夜便會再來冷宮。到時候,將這東西交給她,她自有用途。”
“娘娘,咱們真的能相信蘇太醫嗎?”香茗謹慎地問。
楊妃遲疑片刻,便堅定地點頭:“這件事上蘇諾語也算是有私心,吳妃表面同她親厚交好,暗地裡卻下此毒手,換做是誰,也容不下吳妃。所以,表面上看她是幫我,實際上,也是讓罪魁禍首吳妃受到應有的懲罰。”
“既然娘娘這樣說,奴婢就放心了。”香茗放下心來。
事情的發展基本上沒有出現大的紕漏,章華得到信之後,便趕來了冷宮。楊妃抓住時機,暗中將東西給了章華,章華訓誡她一番,就若無其事地離開。
回到嘉德殿後,章華將冷宮中發生的一切說與季舒玄聽,即刻又去太醫院將蘇諾語請來。蘇諾語看着桌上的殘羹冷炙,吩咐心雲小心地將東西拿走。
季舒玄見她似乎無意解釋,忍不住擰眉:“諾語,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朕方纔聽章華說,有人在趙氏的飲食中下毒,被楊氏發現。這一切到底是誰做的?”
“皇上,在我對這毒藥研製分析之前,請恕我不能給您一個準確的答案。”蘇諾語守口如瓶。雖說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吳妃,但在證據確鑿前,她還是不想妄下結論。
季舒玄無奈地看着她:“諾語,她們即便是身在冷宮,畢竟是朕的女人。有人公然敢在宮裡用毒,這等居心叵測、十惡不赦的事,朕一定要有所瞭解!連着之前你中毒,再到現在,幾次三番出現這樣骯髒之事,朕是一定要嚴懲不貸!”
“皇上,請您相信我。”蘇諾語跪下去,“我只能告訴您,這件事多半同我前次的中毒有關係,或許是一人所爲。”
季舒玄猛地站起身來,踱步到蘇諾語面前,追問:“既如此,你更要告訴朕!朕身邊容不下這樣心狠手辣之人!”
“皇上,最遲後日,我一定給您答覆。”蘇諾語不肯退讓。
季舒玄眉頭緊緊皺起,卻對蘇諾語無可奈何。這若是換做旁人,早已是一頓嚴刑,還怕聽不到實話嗎?可面對蘇諾語,他實在是心有不忍。
“好,就兩日!朕只給你兩日時間,兩日後無論你是否得到了你所謂的證據,都一定要對朕實話實說!”季舒玄命令道。
蘇諾語面上含笑,以首觸地:“多謝皇上成全。”
說起來,今日面對季舒玄,她是真的心有感動。雖說從前季舒玄對她也算是體貼入微,考慮周到,但有夜離在前,她並不覺得有任何特別。可這次不同,她能體會得到,若非是對她有十成的信任,季舒玄不會放手給她兩日的時間。
季舒玄親自扶起她:“起來。你若是真的想要感謝朕,便用你的真心來謝。”
蘇諾語別開目光,沒有言語。
季舒玄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他從未在哪個女人面前像這樣幾次三番地示好,卻沒得到半分迴應。他嘆口氣:“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硬到什麼時候。諾語,總有一天,你的心會屬於朕!”最後一句話,他說得信誓旦旦。
蘇諾語不願面對這個問題,她已經在他面前再三表態,自己是絕對不會動心的。可季舒玄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格外地執着,她都已經懶得再解釋。若不是想着夜離的另一重身份還得受季舒玄的約束,她真的很想直接告訴他,她已經有心上人,她今生今世非夜離不嫁!
季舒玄看出她的躲避,揮揮手,說:“好了,若無旁的事,你便先行離開吧。別忘了,朕只給你兩日時間!”
“多謝皇上,諾語告退。”蘇諾語行禮後準備離去,然而還未走到門邊,她猛地想起個事,又折返回來,說,“皇上,在這件事有所結論以前,還望皇上能守口如瓶。”
“好。”季舒玄應道。既是決定了要信任她,他自然是全然地放手。
蘇諾語離開後,一刻也不耽擱,坐了轎輦便往太醫院趕。回去後,她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專心地比對這飯菜中的毒與之前吳妃用在她身上的毒。
蘇諾語這邊爲了毒,忙得分身乏術;而桃花源內,吳妃也一直關心着這件事。
不知爲何,她自從決定對靈貴人下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總感覺要出什麼事。坐立難安的她在寢殿內來回踱步,雅兒見狀,上前一步:“娘娘,您若是着急,奴婢去一趟冷宮吧!”
吳妃想了想,頷首道:“也好,只是你凡事要小心些,切不可暴露了自己。”
“娘娘放心。”雅兒應是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