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語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很快便繳械投降:“好吧,我說,我說。”隨即,反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嗯。”清然笑得慵懶,“我可是受人之託,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蘇諾語當然知道她是受誰之託,臉頰微紅,幸福地笑一下,方緩緩開口:“昨日傍晚我有事去嘉德殿求見皇上,可不知道是誰在他面前嚼舌根……事情就是這樣,其實也沒怎麼樣,不過是跪了兩個時辰而已。”
蘇諾語說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絲毫不介意。在她看來,跪兩個時辰,便能圓滿地解決這件事,已是難得。然而清然聽後,則不由自主地驚呼:“什麼?昨夜風雨大作,你竟跪了兩個時辰!”
蘇諾語詫異地看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難道自己一時不察,說漏嘴了?
清然狠狠地低聲咒罵一句,隨即才說:“宮裡的暗線遞了紙條出來,上面僅寥寥數字,說你被欺負了。我一着急,今夜便進宮了。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事!季舒玄未免太狠心,你如此纖細嬌弱的女子,又是那樣糟糕的天氣,他竟捨得你跪兩個時辰!這若是讓夜離知道,只怕是要臨陣倒戈!”
“別胡說。”蘇諾語輕斥道,“夜離心懷天下,纔不會做這樣的事。未免他爲難,你可得答應我,這件事千萬要瞞着他。畢竟他與皇上之間兄弟情深,我不想讓他爲難。”
“什麼兄弟情深?若真是兄弟情深,他怎會如此覬覦你?難道僅僅因着他皇上的身份,便可以爲所欲爲嗎?”清然心疼蘇諾語,便也顧不得旁的,毫不客氣地討伐季舒玄。
蘇諾語無奈地搖搖頭,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覺得幸福,身邊不僅有深情相待的哲勳,還有兩肋插刀的清然。可若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皇上也的確是有些無辜。
清然見她似有不以爲然,叉腰兇悍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是啊。”蘇諾語點頭,認真地糾正,“你想想看,皇上一心以爲我是蘇諾語,他根本不知道我其實是白霜月啊。所以對皇上來說,他與我之前有十餘年的相處,而我和夜離,不過就是那麼兩三日的接觸。所以,皇上怎會輕易接受這件事呢。”
清然哼一聲,霸氣地道:“即便如此,他也不佔理。若是他之前能對你好,你怎會離開皇宮?又怎會看上夜離?說來說去,就是皇上從前太過薄情寡幸!”
蘇諾語聽了她的話,有些忍俊不禁。從前竟沒瞧出來,清然也有這蠻橫不講理的時候呢。
清然看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有些慍怒:“喂!你到底是站哪邊啊?我今日冒死進宮,可是因爲你受人欺負。你不念我的好,竟還偏幫着外人!你再這樣,我就將昨夜這事告訴夜離,讓他幫着評評理!”
蘇諾語一聽這話,連忙握住她的手:“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好心幫我,我心懷感激,好嗎?咱們姐妹之間,無論怎樣說都好,可千萬別叫夜離知道。他現在領兵在外,我不想讓他爲我擔心。”
清然哼一聲,道:“那要看你如何討好我!”
蘇諾語噗嗤一聲笑出來:“好清然,你對我最好了!我知道你可是重情重義的女俠,向來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清然……”
蘇諾語極盡可能,說了一大堆奉承話,只聽得清然撐不住,笑倒在她懷裡。
許是兩人的笑聲太大,擾了心雲的好眠。她迷迷糊糊間聽得蘇諾語這邊有動靜,連忙起身過來,見是清然,放心道:“原來是塵夫人,我還以爲是壞人呢!”
清然見心雲睡眼惺忪的樣子,想着之前蘇諾語的話,忍不住誇讚道:“好丫頭,這麼心疼你家小姐,可見是平日沒有白疼你。忠心護主的丫頭,難能可貴。”
“塵夫人說這話,叫我怎麼敢當呢?”心雲面帶羞赧的笑意。
清然忙不迭地點頭:“敢當敢當,當然敢當!等日後我見了夜離,一定要讓他好好地給你選一個好人家,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心雲一聽這話,連忙搖頭:“塵夫人,多謝您的美意,我可不要離開我家小姐!”
蘇諾語知道心雲在這件事上的執拗,將話題岔開:“好了,這是後話,咱們暫且不提。現在對心雲來說最重要的事便是好好休息,調養好身體。”
心雲明白蘇諾語的苦心,也附和道:“嗯,想來小姐與塵夫人還有話說,我便先去睡了。”
蘇諾語和清然同時點頭,示意她去歇息即可。
待心雲離開,清然方看向蘇諾語:“難道你從未想過要將心雲風光地嫁出去嗎?”
“怎麼沒有,只是這丫頭執拗得很,每次一提起這個,她總是義正言辭地拒絕。”蘇諾語嘆氣,“我怕她多心,以爲我是嫌她累贅,不想要她,便也不再提這個事。”
清然瞭然,同情地說:“這也是難怪,心雲是個孤兒,自幼便跟着你入宮,除了你之外,也沒有別的親人,真是可憐。”話音未落,她便聯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嘲地笑道,“唉,還同情別人呢,我自己還不是一樣嘛。”
蘇諾語拍拍她的肩,輕聲道:“你身邊有夜塵還有我們,若再這樣悲春傷秋的,可真是對不起我們!至於心雲,她也不是一個人,她還有我啊!”
清然頷首,頓一會兒,想起她的身世,小聲道:“對了,心雲一心以爲你是蘇諾語,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你其實是白霜月,她豈不是要崩潰?”
蘇諾語淡然地搖頭:“不會,我的身世上一次就告訴過她。正因如此,我才更覺得要好生待她。”
清然沉默着,半晌後,道:“既如此,更得幫她張羅一門好親事。女兒家總歸是要嫁人的!總不能一輩子待在你身邊吧。”
“是啊,不過也不用太急,看緣分吧。人與人之間,緣分最是玄妙。也許有一天會有人對心雲一見鍾性,到那時我自會幫着操辦。”蘇諾語語氣悠然。
清然笑着說:“她的事倒是不急,我擔心的還是你。只怕皇上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你吧?”說到最後,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消退,轉而代之的是擔憂。
蘇諾語卻並不十分擔心:“以皇上的爲人應該不會出爾反爾吧?今日一早在嘉德殿內,我以同皇上說得十分清楚,他並沒有說更多的話。想來是能理解我和夜離的。”
清然苦笑着看她:“諾語,你是真的太單純了!你想想看,皇上這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女人都不到?若是一開始你就答應了他,只怕他現在倒是對你失了興趣。可問題是,你一直態度堅定,這樣只會激起皇上的征服欲與佔有慾!到最後,我怕皇上會傷害你。”
“不會的。”蘇諾語連連搖頭,“其實我這幾個月來同皇上相處着,他應該還算是不錯的人。否則,夜離也不會這麼多年,一直對他忠心耿耿,不是嗎?”
清然無奈:“傻丫頭,讓我說你什麼好。你真是不瞭解男人!”
蘇諾語見清然話裡話外都是叫她提防着皇上,便應下來:“好好好,你放心就是。我會小心的。不會出什麼事。”
“我反正提醒你,凡事多個心眼。別想得太簡單。”清然不放心地叮囑。
蘇諾語乖巧地點頭:“嗯,你放心吧。”
清然見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說,兩人又閒聊了許久,清然方纔起身離去。蘇諾語倒不忘叮囑她沒事便可常常入宮陪她。清然撇嘴:“離夫人,您以爲這是哪兒?小門小戶嗎?這可是宮禁森嚴的皇宮哎!我怎麼常來?”
“別謙虛啦!縱然這裡宮禁森嚴、重重守護,又如何能攔得住你?”蘇諾語打趣道。
清然努努鼻子,沒再說話。
送走了清然,蘇諾語原本的睏意倒是醒了幾分。躺在牀上的她,輾轉反側間,不禁想着方纔清然的再三叮囑。關於皇上,難道真的是她想的太過簡單?莫非皇上還沒有死心嗎?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事實證明,清然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當然那是後話。
月華宮裡,貴妃自從得知皇上聖心轉圜,便一直憤憤難平。而平日裡,她在宮裡安排下的眼線也絕非浪得虛名。不過是翌日,彩紋便步履匆匆地來到貴妃的寢殿。
“說吧,究竟是誰,壞了本宮的好事!”貴妃的聲音森冷,目光陰鷙。
彩紋抿了抿嘴,緩緩道:“是……蘇太醫。”
“什麼?”貴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下意識地否定,“彩紋,本宮雖說並不喜歡這個人,但也相信她在這件事上的立場,是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彩紋看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證:“娘娘,奴婢沒有騙您,御前的人說是聽得真真兒的。前夜是蘇太醫主動找的皇上,爲的就是爲吳妃求情的事。”
“她若是一開始想保吳氏,又怎會苦苦去搜查證據呢?”貴妃實在有些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