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醫院後,蘇諾語什麼也沒做,就坐在那兒安靜地想着問題。關於阮天浩,她實在是鬧不明白,爲何這般想要篡權奪位,以至於不惜將身邊的親人悉數殺死!在蘇諾語看來,阮天浩如此行事,不可不謂是人神共憤!
不過紙包不住火,真相遲早有曝光的那日,即便當初他狡詐地將一切都栽贓到哲勳身上,可事情的真相卻水落石出,他不可能永遠都瞞着。
“小姐,您在想什麼?”心雲見蘇諾語回來後就一臉沉思地坐在那兒,以爲皇上又說了什麼爲難她的話。
蘇諾語目光看向心雲,輕聲說:“白府滅門案的真兇曝光了。”
“真的麼?是誰?”心雲關心地問。自從知道如今的小姐其實是白霜月後,她也一直關心白府滅門案。之前小姐與公子之間,不就是因着這件事纔有了中間那些波折嗎?現在總算是知道真兇,小姐一直懸着的心才能徹底放下來。
蘇諾語朱脣輕啓:“阮天浩。”
“啊!”心雲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這個阮天浩她雖然不曾見過,卻也知道他的身份是阮府的二少爺,是平南王的女婿,更是夜塵公子的弟弟。連着之前弒父一事,阮天浩這人在心雲的心裡幾乎就等同於惡魔。
蘇諾語點點頭,沒有說話。
心雲想了想,追問:“小姐,那您預備怎麼辦?”
蘇諾語搖頭:“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我想怎麼辦就可以怎麼辦的。他如今同朝廷作對,皇上已然定下兩日後御駕親征,即便沒有白府的事,阮天浩他作惡多端,皇上必定也是容不下的。再者說,即便是凌遲處死,也挽救不回白府上下幾十條人命,還有之前因他而死於瘟疫、戰亂的那些無辜的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切只看皇上的意思吧。”
心雲點頭:“這人太可惡!別說死一次,哪怕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彌補不了他做下的惡事!”
蘇諾語感嘆道:“是啊!無論如何,都是彌補不了的。”
可是,若不是他當日的所作所爲,她又何如能將他看透,進而找到哲勳,與他相知相愛呢?所以,一切大概都只是天意,造化弄人而已……
季舒玄在同蘇諾語交談之後,便即刻回了嘉德殿,命章華召集重臣入宮議事。最終,大家還是一致認定平南王的話不可全信,不過倒是可以利用他信中所言,做兩手準備。這一時間正趕上褚哲勳那邊也已在掃尾,於是季舒玄下令給褚哲勳,在平南王的封地外兩軍集結。
有了褚哲勳在,羣臣們心中稍微放心些。自從季舒玄登基後,在軍功上,褚哲勳雖不是最拔尖的,但從戰績上看,的確傲人。以往的戰役中,但凡有他,大朗王朝還從未輸過。這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季舒玄臨行前將朝中要事悉數交給幾位忠心耿耿的老臣,並親自請了太妃出山,坐鎮朝政。時隔十餘年,曾經顯赫一時的太妃,重掌朝政!對於這樣的決策,朝中的諸位老臣皆是心服口服,偶爾有質疑之聲傳來,也很快便被季舒玄壓下去。
臨行前夜,季舒玄來到太妃所居偏殿,恭敬地請安。太妃看着季舒玄,心中亦是有不安閃過。但她二十餘年來,從不敢忘師傅與師兄的囑託,始終守口如瓶。
“太妃,待朕離去後,朝中便暫時交給您。還望太妃費心。”季舒玄客氣地說。對於這位太妃,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太妃慈愛地看着他,說:“皇上,當日我便說過,有朝一日,只要您需要我,我便義無反顧。雖然,我希望永遠沒有用着我這老太婆的一日。”
“太妃說笑,您如今仍舊風華正茂。”季舒玄打趣地說。
太妃被他逗笑:“你呀,還是和從前一樣,哪裡像個皇上呢?”
季舒玄也笑着說:“您在朕的心中,同父皇和母后是一樣的,在您面前,朕若還端着皇上的架子,豈不是太累?”
太妃嘆氣:“這些年來,皇上辛苦了。但大朗王朝在您的執掌下,一步一步走向繁盛,若是先皇泉下有知,也會爲您而驕傲的!”
“父皇將江山社稷交給朕,朕時刻不敢忘了他的教誨,亦不敢忘了肩上的重擔。朕常惶恐,生怕有做的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怕百年之後,無法相見父皇。”季舒玄說道。
太妃笑着說:“皇上能這樣想,實乃天下臣民的大幸!因而,您此次出征,還請珍重自身,切不可魯莽行事。萬事皆以您的安危爲重!”
“是,朕謹遵太妃教誨。”季舒玄恭敬地說,“其實太妃不必太過擔心,朕以與哲勳交代好,兩軍集合後,纔會攻打平南王的勢力。”
“褚哲勳?”太妃臉上的笑意僵住。
季舒玄不察,接話道:“是啊,您忘了嗎?他從前是朕的太子伴讀。朕初登大寶時,他也時常在朕身邊。”
“並沒有忘。”不過瞬間,太妃的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季舒玄起身道:“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朕就不影響太妃休息。臨行前,朕還有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太妃看着他轉身離開,開口喚道:“皇上!”
季舒玄頓足,回首:“太妃還有事?”
“你是不是去太醫院找諾語那丫頭?”太妃問道。她雖日日隱居,但宮內的事她還是知道個大概。皇上對蘇諾語一往情深,難以自拔,可那丫頭早已是心有所屬,更何況那人還是褚哲勳……
季舒玄面上閃過一抹尷尬,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太妃。只是他本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想法,便坦然道:“是,臨行前,有些話想對諾語說。”
太妃凝視季舒玄半晌,微微搖頭:“皇上,按理說,這是您的私事,老太婆我是無權過問。但是,我還是想多說一句,感情的事上,強扭的瓜不甜。”
“太妃,是不是蘇諾語同您說過什麼?”季舒玄問。
太妃頷首:“那丫頭心有所屬,就是你頗爲看重的褚哲勳。皇上,他們之間是上天註定的緣分,任憑誰也是拆不散的。”
聽了這話,季舒玄有些不悅:“多謝太妃指點。朕自有分寸。若是太妃無事,朕便先走了。”難得的,他在太妃尚未說話前便拂袖而去。
太妃起身,看着季舒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長長地嘆息。說起來,皇上的情路頗爲不順啊。她看得出來,皇上心底是一直羨慕着先皇和先皇后的。這些年中,皇上後宮中雖美女如雲,但真正令他動心的,只怕是一個也沒有。好容易看上了諾語那丫頭,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啊……
在感情的問題上,她也是個失敗者,按說是沒什麼立場指點皇上的。想當年,她從第一眼看見師傅,心底、眼中便再無旁人。只可惜,師傅一心將她視爲徒弟,視爲妹妹,任憑她如何暗示,師傅從來都佯裝不懂。
她本也是直性子,數次示愛不成功,便死了心。後來師傅開始計劃着幫着師兄奪天下,那個時候師兄還是孑然一人,師傅大概是想給她找個終身的依靠,便將她安排在師兄身邊,彼此幫襯。
一心愛慕師傅的她,眼見師傅如此無情,便賭氣般地留在了師兄身邊。本想着可以以此來刺激師傅,沒想到師傅絲毫不爲所動。再之後,師兄有了心上人,彼此結爲夫妻。後來師兄成了皇上,心如死灰的她便進宮,成了妃嬪。
無論原本她打着什麼樣的如意算盤,可後來隨着師傅的死,再無所盼的她便也冷下了心腸,安分地留在宮裡,一心爲師兄奔波忙碌……
二十餘年過去,她的心始終如死水般,不起波瀾。就這樣孑然一身,忙忙碌碌間,也活到了這把年紀。如今,在無事的時候,她也總愛回憶過去,想着從前有師傅在身邊的那些年……
太妃來到窗邊,看着窗外夜空中掛着的一輪皎潔的明月,心中也如明月般透亮。她自己的感情都不順遂,這下一代的她自然也無心插手。更何況這中間牽扯太廣,她只怕也是有心無力。
明日皇上便要出征,到時候朝政便交由她來管。如今看來,她唯一祈求的便是皇上能得勝歸來。至於旁的,等到皇上凱旋,她自會尋一個機會將一切事情說清楚。
季舒玄從太妃這兒出來後,沒有耽擱就去了太醫院。
太醫院內,心雲看着蘇諾語,問:“小姐,今夜左右也是無事,我伺候您洗漱吧?”
“不必,再等等吧。”蘇諾語淡淡地說道。
明日就是皇上御駕親征的日子,雖然兩日前見面的時候,皇上什麼都沒有說。但不知爲何,她心裡總覺得皇上應該會要來找她。
心雲點頭應是,道:“好,那我陪着您吧。”自從那日皇上來找了小姐,小姐便整日若有所思的。看這樣子,只怕小姐也是在等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