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綺心中一驚,一般而言,阮天浩不誇海口,但凡說出口的,那都是有十足把握的。原本皇上便算是她的希望,然而事情卻有了這樣的轉變。她心中明白,若是爹還能有所表達,一定不希望看見阮天浩口中描述的那一幕。
她偷偷地擡眼瞥着阮天浩,不知道該如何相勸,才能讓他改變主意。無論如何,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否則此前的種種便算是白費了!爲了報復阮天浩,她已經做了那麼多犧牲,絕對不能功虧一簣!都說“惡人自有天來磨”,只不知道這老天爺何時才能開眼。
阮天浩說完後,見曼綺一直低垂着頭,沒有說話,問:“想什麼呢?”
曼綺連忙收斂心神,擡起頭來,臉上早已看不出心底的情緒,只留一抹淡淡的擔憂:“天浩,皇上的生與死、安危與否,我都無所謂。可是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終生的仰仗,我絕對不能失去你!”
阮天浩心下微微動容,在經歷了這麼多事後,曼綺還能這樣待他,實在難得。嵐兒雖好,到底不在身邊,時日久了,他心底屬於嵐兒的那地方逐漸地被曼綺攻佔。
阮天浩雖然心狠手辣,但也算是個性情中人。此前之所以對爹孃都能痛下殺手,只是因着他們早已不在他心上。對他來說,只要是在他心間有一席之地的人,他不會懷疑或是防備。而現在,對於曼綺,他已經漸漸地撤去心底的防備。
“曼綺,有你這樣惦記着我,我不會有事。”阮天浩安慰道,“你放心,此役我已經準備了多時,而這一刻我更是已經等了多年。季舒玄的項上人頭,便是我的囊中之物!”
曼綺心跳加速,阮天浩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看來是志在必得。她微微閉眼,只覺得心底有深深的無奈。張了張嘴,想要再多說兩句,終究還是噤聲。事已至此,再多說只會讓他懷疑。爲今之計,她只能在心底爲皇上祈福!
阮天浩見她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輕吻她的脣角,道:“傻丫頭,相信我!明日我一定會大獲全勝!”
曼綺有幾分失神:傻丫頭……
這樣的稱呼實在是久違,她已經快要回憶不起,之前他如此喚她的時候,她的心中是怎樣的溫暖與甜蜜。可事實上,那時的他,心中盤算的全是算計她。
那麼,現在呢?
他再次喚她,又是爲何?現在的她幾乎已是孑然一身,沒什麼可以讓他惦記着的。這一次,他又想從她這兒得到什麼?
心中這樣想着,她只覺得可笑之極,但面上卻表現得一絲不漏。她順勢依偎在他懷中,輕聲道:“天浩,我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曼綺的乖巧與柔順,極大程度地滿足了阮天浩心底大男子的尊嚴。他心中一動,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地走向牀榻邊上,將她輕輕地放在上面,隨即俯身壓上……
曼綺輕輕閉眼,竭盡全力地去迎合他、誘惑他。這大概是他們重逢後,她第一次並不排斥這樣的男歡女愛。她甚至在想,若是她這樣癡纏一夜,阮天浩明日是不是就沒有精神去理會皇上的事?
事實證明,阮天浩是個極爲自律的人,或者說曼綺於他而言,吸引力是有限的。
看着身邊熟睡的人,耳邊是他輕微的鼾聲,曼綺滿臉苦笑。這一夜,註定是她的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看着曼綺眼圈下明顯的烏青,阮天浩責怪地問:“這是怎麼了?”
“天浩,我睡不着……”曼綺像是小媳婦般可憐兮兮地看着他,“昨夜我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晚上,始終難以安心。今日的事,你還是再多考慮考慮吧!”
阮天浩嚴肅的說:“曼綺,男人的殺伐決斷,你不曾參加,也無法理解。但我可以肯定告訴你,你所擔心的那些事,永遠不會發生!”
“天浩。”她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袖,沒有鬆手,“你從不是這樣篤定的人,何況疆場殺敵,情形瞬息萬變。你爲何能信心百倍?”
阮天浩笑着看她,道:“曼綺,你雖聰明,但男人的心思你不明白!”
“我知道自己有些笨,但天浩,我會試着努力去了解你的內心。”曼綺隨即努努鼻子,道,“至於除你之外的其他男人,我的確是沒有任何瞭解的yuwang。”
這話明顯是說到了阮天浩的心坎上,聽後他好不得意地說:“胡說!誰說我曼綺笨的?你說的不錯,你需要了解的人,只是我。剩下的那些不過是苟延殘喘,不必你多費心神。”
曼綺見他絲毫沒有多透露的意思,只得豁出去,問個明白:“天浩,你還沒告訴我,這一次你爲何這般篤定?”
曼綺問完後,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好在阮天浩也不曾多心。他解釋道:“對於季舒玄這樣的人來說,有時候比我們尋常人更重顏面。要知道先皇是馬背上打下的江山,而他自登基後,雖御駕親征過一次,卻險些沒有丟了性命。若非是吳老將軍赦免相救,只怕大朗王朝早已不復存在。”
阮天浩說起這件事,語氣是有些嫉恨的。曼綺雖聽出來,卻只做不知,仍舊是微微仰頭,眨巴着大眼睛一臉天真地等着他將話說完。
“季舒玄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怎會允許自己的人生中留下這樣的遺憾?如今再次御駕親征,若是等着褚哲勳的大軍與他會和,豈非是白白墮了他的威嚴?所以這一次,季舒玄絕對會一意孤行!”阮天浩頗爲自信地說。
曼綺心底微微詫然,看來爲了取而代之,阮天浩也算是對皇上了解得透徹。若是真按着他的說法,只怕今日皇上真的是凶多吉少。
阮天浩說完後,見曼綺臉上的疑惑散去,也不再同她耽擱,穿戴整齊後,大步離開。
阮天浩離開,府內唯剩曼綺在那兒坐立難安。想了許久,終於決定冒一次險……
城牆上下,兩軍對峙,爲首的便是季舒玄與阮天浩。一人身後的旗幟上寫着“皇”,另一人的則是“平南”。季舒玄看着馬背上的阮天浩,他對這人並無太多直接的接觸,更多的印象仍舊停留在阮府的二少爺或是平南王的女婿上。不想有生以來的第二次御駕親征,竟是與阮府的人對峙。
季舒玄目光灼灼,而阮天浩也毫不遜色。兩人對峙許久後,終於由季舒玄打破了沉默:“阮天浩,嚴格說來,你之前的所作所爲令朕不齒!你壓根不配做朕的對手!”
“季舒玄!”阮天浩朗聲喚他。
見他並未稱呼“皇上”,而是直呼其名,季舒玄身後站着的將士們面上有些不悅,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即刻上前,將他碎屍萬段。反倒是季舒玄面上並無波動,似乎這只是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阮天浩也爲他的鎮定稱讚:“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手中的利劍說了算!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太多年!今日,你我之間,便要做個了斷!”
“你與朕的恩怨,只是爲了吳綺嵐?”季舒玄想起之前蘇諾語的話,突然問道。
阮天浩不意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有瞬間的閃神,隨即坦然道:“自然有這個因素。你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掌控一切,也該有人讓你清醒清醒!”
“既如此,廢話少說!”季舒玄高聲道。
隨着這話,兩人身後響起了震天的擂鼓聲與號角聲。朝廷這邊,各種投石車、攻城車都派上用場,而阮天浩也命弓箭手開始了射箭……
一時間刀光劍影,激戰頗酣!
此役對兩人來說都是志在必得,不容有失,而雙方的將士更是全力投入,畢竟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當季舒玄與阮天浩打的難分難解時,褚哲勳已經快速解決了一部分敵軍。趁着對方被打亂了陣腳,他親自率領一少部分人馬,火速增援。剩下的則交由**遠全權負責。
然而,還未等走到,褚哲勳就碰上了季舒玄派來傳話的將士。褚哲勳一對上那將士的表情,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皇上並未從善如流,已經出兵,是不是?”
“回將軍的話,您分析的極是。”那將士說話間將季舒玄的信遞過去。
褚哲勳看完後,無語至極,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說再多都是枉然,只得命人加快行進速度。在他心中,雖不認可皇上的做法,卻也是能理解的。衆將士心知事關重大,也都不敢怠慢。褚哲勳算過時間,饒是全速前行,等他趕去,也是開戰後的第二日。
從時間看來,他似乎又有些放心。畢竟不過是時間不長,想來以皇上的能力,對抗一天一夜實在是輕而易舉。隨時這樣想着,他也絲毫不敢放鬆。除非看着皇上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否則他便難以安心。對於皇上的忠心,那是自幼年時期便養成的,一種習慣!
然而,世事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