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妃笑了起來,竟然很是高興。
她將那杯熱茶一飲而盡,根本沒有覺得燙口。
“你必然是這樣打算的,對不對?”
此刻的羊獻容心頭有千軍萬馬跑過,表面還在強裝鎮定,用衣袖擦掉了熱茶水,又將杯子擺放在了桌子上。
動作有些慢,因爲的確非常不好回答。
“你呀,還是太年輕了,雖然是心思縝密,但你沒想過王爺背後的力量麼?等他們反應過來,絕對會要了你的命呀。”裴妃輕嘆了一口氣,“我可以先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早就想他死了,很早以前。”
聽了這番話,羊獻容才放下了戒備,但同時還是攥了攥拳頭,啞着聲音說道:“他毒死了皇上。”
“你倒是對那個傻子很好。”裴妃輕哼了一聲,“司馬家族的人,哪一個是重情義之人?那個傻子不過是因爲你聰明年輕也因循禮教護着他的尊嚴,他這纔對你另眼相待。你看看他之前對賈南風如何?賈南風當年不也是滿心歡喜地嫁了過來,後來呢?還不是在一次次的爭吵中消磨了所有的情分……女人最終還是要爲自己活着。”
羊獻容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得看着她。蒼老的面容中,有許多的悲涼之意,但又有不甘心。
“行吧,說這些你也不懂。先說吧,洛陽皇宮一連幾日鬧鬼,是不是你做的?”裴妃看着羊獻容,“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先暫停。王爺身邊的幾個將軍,和他的兩個庶子已經回來了,他們會加強皇宮的警戒,萬一找出了作惡的人……你懂的。”
羊獻容終於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
裴妃又繼續說道:“其實,這麼嚇嚇他也是好的,省得天天耀武揚威的,看着也是討厭。但是,你記住,現在可不能讓他死了,大晉的江山不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我……”羊獻容的聲音更嘶啞了一些,“但他始終是要償命的。”
“這個我知道。”裴妃嘿嘿笑了起來,“彆着急。這麼說吧,雖說這個新皇司馬熾羽翼未豐滿,但任何人坐上了皇上的位置,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他和王爺之間,必然也是要有一番血雨腥風的。你要在他們的夾縫中生存,還是選擇一個?不過,現在很明顯你不會選王爺,這個司馬熾火急火燎地將你從太皇太后的位置上拉下來,成爲了慧皇后,你自己想想吧。不過,你要是做出了有違祖制的事情,我也是不依的。”
真的是太囉嗦了。
羊獻容有些煩躁,“所以,您到底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裴妃依然笑眼看着她,“就是讓你晚些動手。”
“爲何?”“因爲我還沒有佈局好。”裴妃這句話一出,又把羊獻容驚到了。“告訴你也是無妨的,司馬越早就想讓我死,無論是嵇飛燕還是其他什麼妾室,反正我不能坐在正妃的位置上。因爲我生不出孩子,呵呵,我就是千古罪人。所以,我也是想嵇飛燕死的,也就順道幫了你一把,也解決了那個小崽子。現在,司馬越的兩個繼子,應該說是這兩兒子各自領兵,都想承襲這份王位。按道理說,他們爲了成爲嫡子掛在我的名下,都應該討好我纔對。但是,他們也想我死……呵呵呵呵呵呵,這些男人,真是瘋了。”
裴妃的狀態很不正常,笑聲都變得很是詭異。
寢宮門外,聽到異動的翠喜反應極快,立刻上前低聲問道:“女郎,可是要添些茶水麼?”
“哦,不用不用。”羊獻容迴應道,“你們準備一下晚膳吧,我想留裴妃在這裡住一夜的。”
“好的。”翠喜離開的腳步聲響起後,裴妃又眯着眼睛看向了羊獻容,臉上的倒是多了幾分真誠,“你不怕我麼?”
“沒什麼可怕的,因爲我也這麼想,所以纔想留您多待一晚的。”羊獻容已經大致明白了裴妃的處境,結合之前聽到的那些傳聞,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更何況,之前她設計嵇飛燕的時候,也同樣算計到裴妃至少是會袖手旁觀的。“那我想問您一件事情。”
“你說。”
“嵇飛燕出的下毒的主意?”
“聽說是。”裴妃想了想,“這個事情我也是聽婢女們悄悄說起的。王爺有心要害皇上,在和繼子們商量的時候,嵇飛燕剛好進去。他們說是一刀殺了,還是勒死之類的,嵇飛燕掏出了毒藥給了王爺,說是毒死最好,把皇帝皇后全都毒死最好,如果皇帝死在皇后的眼前,就更加好了。呵呵,這個女人是有多恨你呀。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了她?”
“因愛生恨,恨令人昏頭。”羊獻容又捏了捏拳頭,“沒事了,都過去了。”
“嗯,嵇飛燕的事情你也無須管了,自有我來處理。”裴妃頓了頓才說道,“你幫我再解決一個人,我會繼續幫你,維護你現在的日子……”
果然,全都是有交換條件的。
“好。”羊獻容點了頭,“時間也不要太久,因爲我也不想在金鏞城待了。”
“你要回皇城?”
“不是,我要離開司馬家族的人。”羊獻容終究還是說了出來,“皇上死了,我也沒有什麼用處了。倒不如一走了之,也不給大家增添麻煩了。更何況,我父親已經沒了,相對來說,羊家的勢力也已經變得微乎其微,兩位兄長自然也是要跟着我走的,不會再管大晉的事情……歸隱山林,平靜度日。”
“你可以麼?”裴妃很是意外羊獻容的說法,“就算是金鏞城,也是錦衣玉食,和這麼多侍衛們……”
“但是,我活着很累,每天都很累,累到根本睡不着。”羊獻容閉了閉眼睛,“每晚眼前都是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出現在我的眼前,每個人都在哭,哭着問大晉怎麼會變成了這樣?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快樂麼?我怎麼回答?我回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