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天亮就走的,但是夜半又下起了瓢潑大雨,洛河漲水,將整個洛陽城全都淹了。
城裡城外,宮裡宮外,所有人都在忙碌擋雨防災,儘量將損失減到最低。
天元宮地勢較高,倒是沒有水倒灌。
不過,被大雨洗刷過的宮殿有些漏水,張良鋤帶着人找了一些銅盆和土罐放在漏水下方,滴滴答答的水滴聲也很是讓人心焦。
毛鴻茂悄悄來了寢宮,放下了一些吃食。他說宮中食物短缺,雖然從御膳房翻找出了一些,但都不太新鮮了。老張已經出宮去找些食材,一會兒就回來。
羊獻容點點頭,皇宮中人多,吃飯更是大問題。
綠竹跟在毛鴻茂的身後走了進來,神色哀慼。
“事發突然,劉美人就這樣走了……奴婢已經悄悄去看過她的寢室,沒有任何異常。”綠竹低聲說道,“只是聽到一些議論。”
“嗯,說吧。”羊獻容什麼都不想吃,現在連熱茶都不想喝一口了。
“奴婢也是聽的牆根。”綠竹又低了低頭,“這兩名宮女應該是來幫劉美人收拾東西的,是皇上派過來的。聽那口氣,也是和劉美人關係比較要好,一直在哭。”
兩名宮女跪在劉美人的寢室前,先是磕頭行禮,然後又燒了些紙錢,哭得很是難過。
“事到如今,竟然還沒有給她擡身份,真是太過分了!”其中年紀大一些的宮女很是生氣,“我和她一同進宮,當時還暢想着等到年滿出宮去。結果呢?她竟然就這樣死了。怎麼會這樣?”
“皇后不同意啊,你記得不?當年皇后嫁過來的時候,還說要什麼‘一生獨一’,皇上是發誓過的。所以,這些年皇上也沒有要其他的女人。要不是劉美人早前就跟了皇上,她連美人都混不上的。”另一名宮女嘆息道,“寶墜姐姐,這話也就是咱們說說而已。要是論品行,這個皇后真的是不咋地。”
“可不是麼!”寶墜氣得往銅盆之中扔了一大把紙錢,火苗一下子躥了上來。不知道是不是被黑煙薰了一下,寶墜的眼淚又嘩啦啦地流了出來,憤憤不平地說道:“劉美人哪一點不比她強?她可是在先皇身邊伺候了十年,那些宮裡的規矩樣樣懂,還各種提點皇上要注意的事情。就算是之前被趕到了金鏞城,也是劉美人幫着各種收拾纔不至於那麼落魄。她樑蘭璧做過什麼?就是端着架子站在那裡,看着她那張臉我都覺得噁心。”
“就是!現在還假惺惺地哭,暗地裡還不是想過來看看劉美人還有什麼東西,她好歸自己所有。”
“秀雲,你一會兒收拾的時候也仔細一些,我們要將那件最貴的衣裙給劉美人燒了,不能便宜了樑蘭璧。”寶墜咬着後槽牙恨恨地說道,“皇上也什麼都沒給過劉美人……哎,真是氣死了。”
“不過,日前我可是聽到有大臣問皇上子嗣的事情,雖然說得很是隱晦,但也話裡話外說樑蘭璧年紀大了,應該讓皇上再納一些新的女子開枝散葉的。”秀雲的聲音又壓低了不少,“我看那幾個剛過來咱們宮裡的幾個小宮女倒是有些雀躍,這不還描眉弄眼一番之後,給皇上鋪牀去了。”
“嘿嘿,那她們就等着一頓板子吧。”寶墜很是不屑,“放心,沒人能在樑蘭璧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說不準啊,她怕是有一個賈南風呢。”“其實,我還聽到一個事情。”秀雲忽然猶豫起來,“這事情我也就和你一個人說,千萬不要說出去。”
“又怎麼了?”
“之前,就是皇上下那道封‘慧皇后’的聖旨之前,我是聽到皇上問了楊總管,若是……若是讓羊家皇后……做皇后,兩個皇后,是不是可以?”
“什麼?”寶墜驚訝到張大了嘴巴,吼了一聲,“他莫不是瘋了吧?”
“哎,你小點聲!”秀雲立刻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也顧不得許多,連燒紙錢的銅盆都被踩翻,那些紙錢和火星子四濺,極爲混亂。
兩個人趕緊蹲在地上收拾了一番之後,才又跪了下來,面向劉美人的寢室磕頭請罪。然後寶墜才又低聲說道:“皇上這腦子怕不是有問題吧?我看他做王爺的時候,讀書寫字也很是正常,除了膽子小了些,其他也還好。怎麼現在做了皇上,要做這樣驚天的事呀!我的老天爺呀,那那那那豈不是更亂了麼?”
“你聽我說完呀!彆着急!”秀雲也沒什麼心思燒紙了,直接將一摞紙錢和紙糊的小金元寶丟進了銅盆之中,就扯着寶墜站了起來,兩人躲在了廊下,又低聲說了起來。“楊主管自然是不同意的,還給皇上分析了許多事情,這個我就聽不懂了。但你知道的,皇上那種軸心眼的人,認定了什麼就一定要去做。所以,楊主管給他出了個主意……”
“楊主管那種又黑心又小氣的人能有什麼好主意!”寶墜還在氣鼓鼓。
“他說,就讓皇上以先皇是自己的兄弟,而羊家皇后只是自己的嫂子的緣由,先將這個名分拉下來,也就是說,太皇太后就長了一輩,不合適的。改成了平輩的‘慧皇后’,彼此見面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禮節和忌諱。再之後,他就讓皇上納了慧皇后那個傻妹妹做妃子。慧皇后那麼疼惜自己的妹妹,必然也會因爲妹妹留在洛陽皇宮,那到時候,他也就算是留下了慧皇后在眼前,日子久了,大約也都是有機會的……”
“什麼玩意啊!”寶墜簡直都要氣死了。
羊獻容聽完綠竹說的事情,也都要氣死了,直接扔了茶杯茶壺,要不是桌子太過沉重,怕是連桌子都要掀了。
嚇得綠竹趕緊跪了下來,閉了嘴。
翠喜和蘭香也有些害怕,可看着一地的碎瓷片,生怕傷到羊獻容。所以,這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就齊齊地去拉扯羊獻容進了寢宮的牀榻上坐了下來。
綠竹緊緊拉住她的手,沉聲說道:“女郎,切莫生氣,此時可不是生氣的時候。”
“我們現在可不能自亂陣腳,先冷靜。”蘭香攥了攥拳頭。
“他是什麼東西!”羊獻容氣得渾身發抖,“我就說嘛,這個慧皇后的名銜必然有問題,原來他還在惦記我的妹妹,真是瘋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