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無人生還洛水河
劉聰也想跳下去,但這一刀插得有些深,此刻他的手上全都是血。
他的屬下涌了上來,七手八腳地爲他查看傷口。
這些人手持火把,快速跑動的聲音驚擾到了羊家馬車的那匹黑馬。
黑馬明顯變得極爲暴躁不安,甩着蹄子開始隨意走動。
秦朝歌和張良鋤看到這樣的狀況,立刻跳上了馬車,企圖勒住繮繩,控制住馬匹。
沒想到這匹馬卻愈加不聽話,口鼻都發出了粗重的喘氣聲。
妙應師姑、七嬤嬤和芫嬤嬤手持火把跑向羊獻容的時候,芫嬤嬤被腳下的泥濘滑倒,手中的火把滾落到了這匹黑馬的身邊,馬忽然就驚了,躍起了半個身子,發出了長長的嘶吼之聲後,一路狂奔而去。
當它連帶着馬車踏上浮橋的時候,浮橋可禁不住馬車的重量,直接坍塌。
馬車、孫英的棺材、秦朝歌以及張良鋤,甚至還有被馬車掛住衣袖的芫嬤嬤統統掉進了洛水中。
衆人被這突發的一幕驚呆了。
劉曜反應還是快的,但他不能鬆開抱住羊獻容的手,只好大吼劉聰的屬下:“快去看看!救人!”
這些屬下也都聽劉曜的,得令後舉着火把去查看情況。
羊獻永和許鶴年已經飛奔到了斷橋邊上,但暮色已經完全籠罩,根本看不清楚湍急河流之中的情況。
若不是許鶴年拉了一把,羊獻永定然也是要掉進河中的。
“你去看看你三妹妹的情況,這邊我來跟。我的輕功好,可以的。”許鶴年推了他一把,自己則飄飄下落到河中,但轉瞬之間也沒了蹤影。
賀久年也想跳下去,但被袁蹇碩拉扯住。“咱們持火把沿着河岸去找。這黑燈瞎火的,跳下去也沒用啊。”
他不肯鬆手,賀久年哭了起來,“我娘不會水啊。”
“別怕別怕,咱們快快去找。”袁蹇碩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帶着一些人直接順着洛水河走了下去。
羊獻容看着這一幕,回頭問劉曜:“他們都會死麼?”
“不會的。”劉曜很肯定地回答。
羊獻容卻是忽然笑了起來,那樣子極爲詭異。“這五妹妹是來討債的。”
劉曜也不知道這句話其中的意義,因此不敢多言。只是悄悄將羊獻憐掉落到地上的漆盒匣子撿拾起來,塞給了羊獻容。羊獻容抱着這個匣子,又笑了起來。
“三妹妹,你可莫要嚇我。”此時的劉曜才察覺出羊獻容的不對,抓緊了她的肩頭,“他們都會沒事的,一會就回來了。”
“是啊。”羊獻容看向了漆黑一片的洛河水,眼中卻沒有了眼淚。
直到天亮,衆人也都沒有回來。
劉和不愛管這種事情,早早就帶着人回洛陽城睡覺去了。本來跟出城的司馬熾和樑蘭璧以及樑芬等人,更是沒有一個上前的,看到劉和走了,他們也跟着默默回了皇宮。劉聰在整理好傷口之後,在侍衛的攙扶下也沿着河岸找了下去。
洛陽城外只有劉曜和羊獻容還在原地等候。
當然,還有劉和守城門的黑騎。他們不敢有什麼動作,畢竟劉曜也是漢國的大將軍,職位並不比劉和低。所以,他們不靠前,只是站在城門口觀望。
羊獻容很是清醒,坐直了身子回望了洛陽城,又看了看坍塌的浮橋,對劉曜說:“你知道麼,當初我來到洛陽的時候,這裡還是極盡繁華和美好,特別熱鬧,比我家泰安郡好玩太多了。二哥還說:要不是老祖母不放心你,我在就把你帶過來了。現在想想,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彷彿就在昨天。可是啊,我現在情願沒有來過,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劉曜看着她,也流了眼淚,輕聲道:“可若是你不來,我就不能遇到你。三妹妹,莫怕的,有我在。”
“可他們都不在了。”羊獻容依然看着城門緊閉的洛陽城,天矇矇亮,那些火把也已經熄滅,有黑煙緩緩在空中散開。初春的清早寒冷異常,即便劉曜這樣的壯漢也覺得很冷,更何況羊獻容這般嬌弱的女子。
劉曜將羊獻容抱得更緊了一些,兩個人的體溫總是好一些。
“但我可以一直在,不離開你。”劉曜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或許此刻說什麼都不對,在此刻這樣複雜的局面中,所有的許諾都可能只是一場空,而“一直在”或許才能最安慰人心。
羊獻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拒絕劉曜的溫暖。
陸陸續續有人回來報信,但都沒有好消息,就連馬車以及棺槨都沒有了蹤影。
洛水河出了洛陽城之後河面就變得極爲寬泛,還有不少暗流和漩渦隱藏其中。河岸上跟着跑動查看的人越看越是心驚,沒有人敢下去。有人找了長杆木板等物,但水中連人影都沒有,哪裡用得上呢?
妙應師姑和七嬤嬤先行迴轉,看到羊獻容之後自然又是一番大哭。
此時的劉曜才放開羊獻容,默默地退到了不遠的地方,但一直看着她們的一舉一動。
妙應師姑先是詢問了孫英染病亡故的過程,又問起了羊獻憐如何與劉聰搞到了一起,羊獻容也一一作答。此時的她沒有再哭,只是忽然問道:“五妹妹是不是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妙應師姑愣了一下,“這話從何說起?”
“你五妹妹生死未卜,可不要這樣說啊。”七嬤嬤一直照顧着羊獻憐,她們之間的感情自然是要更好一些。
“母親最後一句話是:莫要讓五妹妹也害了我。”羊獻容看着妙應師姑,“您與母親情同姐妹,年輕時候肆意江湖,後來相互爲伴,若不是遇到亂世,應該也能夠享受兒孫滿堂的日子。那麼,母親必然是和您說過什麼,對不對?”
“她竟然會這麼說?”妙應師姑的臉色變了變,拉着羊獻容的手都在顫抖。
“所以?她做過什麼?”羊獻容又問了一句。
就連一旁的七嬤嬤也緊緊抿住脣角,看着妙應師姑。
“但我答應過你母親,此生不會說出來的。”妙應師姑有些爲難。
“都到此刻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羊獻容笑了起來,極盡淒涼哀怨,“您知道羊獻憐剛剛做了什麼?是她要將我推進這洛水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