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得不能再吐之後,羊獻容抹着眼淚坐了下來,略略平復了一下氣息,心裡卻在想着:誰朝她扔了東西,示警她這井水有問題?
環顧四周,全是傾倒的茅草屋,以及遍地的屍身和猙獰的面孔,嚇得羊獻容也不敢多看,只好輕聲問道:“有人在麼?在哪裡?”
過了一小會兒,又有一粒小土塊扔了出來,是從她的左手邊方向。那裡是一片坍塌下來的土石房屋,羊獻容過來的時候,還想着這種地方應該不會有人藏吧?
但就是這裡有人在朝她扔東西。
“誰在那裡?”羊獻容警覺地看了過去,也慢慢站起了身,一步步靠近。“什麼人?”
她的膽子也是極大,心裡也想着若是此人爲自己示警,應當也不是什麼敵人吧。
慢慢走近,慢慢靠近,她竟然在土石的下方看到了只屬於將軍的重型鎧甲,應當是劉曜的。
心驚之下,動作也加快了許多。更是顧不上又坍塌下不少的土石,徒手就開始扒那些破木頭,也低低地喊道:“將軍?劉曜?是不是你?”
扒開兩塊橫木後,羊獻容就不敢再動了。因爲很明顯,這些橫七豎八的木頭架在一起,反而形成了一個十分穩固的存在,而那下方橫躺着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看不清楚面容,但那雙晶亮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但羊獻容已經大喊了起來,“劉大哥!”
這人正是劉曜。
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還活着。
羊獻容慌張地不成了,但又不知道應當怎麼做。她又想大喊幾聲,可想到現在這樣的狀況下,若自己大喊大叫,說不準會引來敵人。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儘量保持了冷靜。
她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這裡的構造,發現若是扯住劉曜的腿腳,可以將他從這裡拽出來。只是,劉曜渾身是血的樣子很是駭人,她也不敢輕易挪動他。
“你……傷在何處?現在感覺如何?”羊獻容儘量保持了平緩的口氣,但聲音一直在顫抖。“我可以先把你拽出來的,如果你覺得可以,就眨眨眼睛。”
幸好,劉曜可以擡起手臂,示意她可以的。
羊獻容又看了看這個木頭架構,確認安全之後,才費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將劉曜從這下面拖了出來。
劉曜就這樣看着她,黑眸晶亮。
因爲累極,羊獻容大口喘着氣,但手沒有停,用極快地速度檢查着劉曜身上的傷口。她畢竟也做了很久的醫士,這些血淋淋的傷患也不會特別害怕了。
劉曜還穿着鎧甲,整個人就顯得很是笨重。但也正是因爲鎧甲的保護,他受的全是皮外傷,且刀口不算特別深。只是因爲流了不少血,整個人有些虛弱。
一共是七處大傷,沒有觸及到要害,血流速度也慢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羊獻容來之前,也稍稍做了準備,因此從懷中掏出了藥粉,又用力將自己的衣裙扯成了布條,開始爲劉曜處理傷口。
與此同時,她也從懷裡掏出了半張餅子塞進了劉曜的口中,低聲說道:“吃些東西,也可以減輕疼痛的。”
不知道爲什麼,劉曜特別想笑。旁人都是塞個布塊,減少喊叫和疼痛感。而他眼前的這個女人還真是與衆不同,這餅子還有些她的體溫,吃了一口,心裡都安定了不少。
“可以會很疼的,你忍着點。”羊獻容也顧不了許多了,直接上手用力將他的鎧甲以及衣衫全部除去,先灑些藥粉包紮起來,止血是最關鍵的。
肋間的一處傷最是嚴重,一直在流血。
即便是灑上了藥粉,似乎也沒有特別管用。
羊獻容急得冒了汗,但裙襬太髒了,不能包裹傷口。她咬了咬牙,乾脆解開了自己的衣衫,將裡面的小衣脫了下來,又按壓在劉曜的傷口上。劉曜本來看到她這個動作已經是瞪大了眼睛,結果又被她按住了流血的破洞處,疼得他都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羊獻容皺巴着小臉,悶聲說道:“你忍着點,只要止住血,就沒事了。你也不想你兒子一出生就看不到他爹吧?”
“啊!”應該是羊獻容的手勁又加大了許多,疼得劉曜又再次大喊起來。不過這一聲招來了袁蹇碩,他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喊道:“女郎!發生了什麼?”
“快來按住他!”羊獻容舉着自己血淋淋的小手招呼着袁蹇碩,“還有其他人麼?”
“有,現在要喊他們麼?這裡暫時是安全的。”袁蹇碩跨越了路上的障礙,已經衝到了羊獻容的眼前,他也是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喊道:“大將軍!”
不過,劉曜現在這個樣子也很是搞笑,嘴裡還塞了半張餅子,只能又眨了眨眼睛。
“這……”袁蹇碩跪在了劉曜的身前,聽從羊獻容的指令,按住了他的雙腿,羊獻容能夠騰出雙手將劉曜肋間的傷口緊緊包裹住。
這力氣有些大,又疼得劉曜喊了一聲。
此時,又有兩名禁軍親隨跑了過來,看到這種場面也紛紛按住了劉曜,其中一個身上也帶了藥粉,掏了出來交給羊獻容。
“有酒麼?給他喝一口。”羊獻容的雙手全是血,看到劉曜疼得滿頭大汗的樣子也很是心疼,安慰道:“忍一下,包紮好之後,我們先離開這裡。”
袁蹇碩竟然隨身帶了一小壺酒,把劉曜口中的餅子掏了出來,倒了一大口酒給他。
劉曜嗜酒,喝了一口就立刻精神起來,只是皺着眉,也不喊疼了。
這個時候,七處傷口都已經包裹好了。
袁蹇碩低聲問另外兩名親隨,“這裡什麼情況?”
“暫時沒有看到任何人。全是屍身。”
“剛剛爆炸那邊死的是咱們的人,三四個。”
“我依稀辨認出其中一個應當是傅武將軍。”袁蹇碩小心翼翼地說道,同時他也多看了一眼劉曜。
傅武是劉曜的貼身親隨將軍,這次征戰還是第二指揮官,有着極爲重要的地位。
果然,劉曜的眼光又黯淡下去,臉色也有些灰敗。因爲又流了許多血,整個人從剛剛見到羊獻容的驚喜中,迅速又頹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