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蘇洛汐再次睜開雙眼之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
略微活動了活動身子,覺得爽利了不少。撩開袖子,看着胳膊上青紫的痕跡,不由得又想起昨夜之事。
可再想也是徒勞。
輕嘆一聲,準備喚了初夏入內洗漱服侍。
初夏入內,還未待蘇洛汐開口,當先稟報道:“主子可醒了,偏殿的貴人求見,等了您許久了。”
晴悠?想起這兩個字,蘇洛汐立刻聯想到那晚她給自己的點撥,可見此人平素默默無聞,若是開口,定有要事。
蘇洛汐道:“好,待我稍作洗漱便出去。”言罷欲起身。
“汐嬪娘娘若是身子不便,就莫要起來了。”門口,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
見狀,蘇洛汐又蓋好錦被,笑道:“我這副樣子當真是見笑了。不知晴悠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初夏搬了張椅子在牀邊,晴悠緩緩落座,柔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昨夜看慕槿姑姑和初夏焦急的欲外出尋找您,心中有些擔憂。今日聽聞您回宮,前來拜會。”
蘇洛汐心中一暖,原來在這宮中還是有人關心自己的。拉着晴悠的手道:“不過是一時貪玩,倒讓晴悠費心了。”
晴悠復又說道:“昨夜隱約見福總管前來,等了汐嬪娘娘許久。”隨即輕笑道,“娘娘當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時時離不得。”
蘇洛汐聽晴悠點出了福喜,話中有話,此時又注意到她此番前來未帶一人。想來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遂道:“初夏,你且前去準備些晚膳吧,我有些餓了。”隨即又道,“晴悠難得前來,便留在這一同用晚膳吧。”
晴悠看蘇洛汐找藉口將初夏支了出去,心中不由笑道,果然是個聰明人!隨即道:“恭敬不如從命,晴悠謝過娘娘。”
待初夏出門之後,蘇洛汐笑道:“如今只有你我姐妹二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晴悠昨夜見到福喜,心中就起了疑惑,隨即派身邊丫頭到正殿找穀雨她們談天打探消息。這才知道凝神湯之事,心中大驚。又見蘇洛汐一晚未歸,這才證實了先前的猜測。
微一抿脣道:“不知昨夜福總管可是帶您去見了皇上?而皇上的狀況…”擡頭看着蘇洛汐,嚴肅道:“與平日甚爲不同,可以說的上是有些瘋癲。”
蘇洛汐萬萬沒料到晴悠會說出這番話,若是這番話出自寧、景二妃之口,抑或是出自沈遺蝶之口,自己也不會如此驚訝,可她一個小小的貴人怎會知道這些?這顯然太奇怪了。
見蘇洛汐不言語,晴悠更加印證了心中的想法。兩人一時無語,片刻後,晴悠勾起一抹苦笑道:“您一定在納悶我爲何會知道此事吧?您可知我是誰?”
蘇洛汐皺眉看着晴悠,忽然覺得她如此遙遠,如此陌生又如此神秘。這個人身上有着太多不爲人知的神秘,是以她也不敢妄言。
“您可知在皇上還是逍遙王的時候,曾娶了一位王妃,兩人感情很好?”晴悠復又悠悠言道,“而我正是王妃的貼身侍女,陪嫁丫鬟。”
蘇洛汐心中再次大驚,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晴悠。
原來如此,她心中不由的暗歎道。想必寧妃口中的“姐姐”,七郎口中的“月璇”就是這位自己從未聽過的王妃吧。想到此處,蘇洛汐只覺得更加疑惑,據說晴悠在王府之時便跟着七郎,既然七郎如此深愛王妃,爲何又會將她的侍女納入後宮?更奇怪的是,爲何要將自己與她安排在一處?
見蘇洛汐滿面不解之色,晴悠緩緩續道:“您可知這凝神湯是王妃在世之時經常熬給皇上喝的?若非是這湯,我也想不到您昨夜會去了那裡。”
“凝神湯?”蘇洛汐不由脫口而出道,“可福總管說這是七郎的當王爺時的大夫所創啊!怎麼是王妃?”
這回換晴悠面上驚訝不已了,有些激動道:“您…您剛纔喚皇上什麼?”
蘇洛汐見晴悠驚訝的神色,一時間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只得回道:“是皇上讓我喚他七郎…”
晴悠聽罷,又急急追問道:“敢問娘娘,您可堆過雪人?或是見過皇上堆雪人?”
這問題問的蘇洛汐一頭霧水。雪人?這與雪人有什麼關係?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晴悠如此問定然是有原因在其中,遂細細在記憶中搜索起來。
雪人…蘇洛汐皺眉思忖到,似是見過一個雪人,可是在那呢?
片刻後,緩緩道:“若是我沒記錯,去年冬天,我見雪景可愛,曾與初夏於御花園一遊,倒是見過一個雪人,堆得活靈活現,還穿着太監的服飾。我當時只當是那個小太監犯懶跑出來玩兒,堆了那麼個東西。”
隨着思緒漸漸明亮起來,蘇洛汐頓了頓,複道:“只是這雪人雖然堆得活靈活現,可是卻沒有了眼睛。我當時直覺可惜,便填了雙眼睛上去…難得…”美目圓睜,擡頭看着晴悠道:“難道這雪人是七郎堆的?!”
晴悠苦笑一聲,看着蘇洛汐道:“沒錯。若是旁的還可能是巧合,可若是沒有眼睛的雪人,那便一定是皇上所堆。”
蘇洛汐不由的掩口,差點驚呼出聲。如果晴悠所說的是真的,那自己豈不是早就在皇上的視線之中?
那之後所謂的撞破,所謂的提拔,所謂的梅林,這一切的巧合豈不都是假的?
原來自己早已跟着他的牽引,一步一步的走入七郎所事先設置好的劇情之中,只是自己渾然未覺罷了。
“可七郎這麼做是爲了什麼?”蘇洛汐不由的脫口問出聲。
“皇上的心思非常人所能揣摩,爲何如此,晴悠也不敢妄自揣測,只是有一點。”晴悠看這蘇洛汐道,“除了故皇后,也就是先前的王妃,我的主子。這宮中上下,三千佳麗,無人敢如此稱呼皇上,即便是受寵如景妃,也不敢如此稱呼皇上!”
“因爲跟着皇上時間長的人都知道,這稱呼是故皇后一人對皇上的稱呼。”晴悠一字一頓道。
聽着晴悠的話,蘇洛汐更覺的腦中一片空白。她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驚訝,甚至太多的恐懼。她不知自己爲何一步一步陷入了七郎早就設置好的劇情,她想要理清這其中的頭緒,可越想越覺得如亂麻一般,毫無頭緒。
見蘇洛汐微微皺眉,晴悠深知她心中的好奇,笑道:“實際娘娘也莫要驚慌,皇上如此安排定是有他的緣由。而且就目前來看,想必是對娘娘百利而無一害的。”
蘇洛汐自牀上彈起,問道:“此話怎講?”
“娘娘您仔細想想,若是皇上有心還您,大可給您萬千寵愛,直接將您推在風口浪尖之上,或者讓您處理六宮事宜,藉着寧妃或者景妃之手殺了您。怎會拖到現在?而且福總管怎會告訴您凝神湯之事?還有昨夜之事,需知那裡是宮中禁地,平日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您怎麼就能輕而易舉的進去了?”
蘇洛汐聽着晴悠的話,覺得也有些道理。若是七郎想要處死自己,大可在自己發現他與蔣曼荷之事的時候便將自己了結,或者在自己用計讓趙娘子見駕之時治了自己的罪,更或者是今早將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扼殺在睡夢之中。“
可他都沒有。
而且這凝神湯之事定是七郎授意於福喜,若非如此,這樣的大事怎麼敢隨便向自己提起?福喜追隨他多年,怎會不知此事乃是其心中的一根刺?
蘇洛汐越想越覺得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計劃,想來想去,無論是湯藥還是稱呼抑或是雪人,這些事都指向一個人,那就是故皇后,七郎的王妃。
遂輕輕的咬了咬下脣,懇求的看着晴悠道:“不知晴悠可將當年之事告知一二?洛汐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