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活着有多麼難?”夕臥啞然失笑,環顧四周,越發覺得自己不是這裡的人,這個元帥府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家。
她怎麼會不知道生存的艱難?
穿越之前的孤兒生活且不言表,就在穿越到這個異世界之後,她又有多少天是活得輕輕鬆鬆的?
逍遙谷的生活日復一日,長達八年的獨居生活讓她與世隔絕,若不是自言自語,恐怕這八年時間就足夠讓她患上失語症了!
那些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練功生活又是李尚能夠明白的嗎?難道不費力氣就能練就今天這一身本領嗎?
這些痛苦只有翎羽知道,然而唯一陪伴她度過八年生活的人卻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李尚,這十三年來你沒有過問我一句,你沒有問過我是否吃得飽,你也沒有問過我是否穿得暖,你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還活着!李尚,你總在埋怨我針對元氏,總在埋怨我不認你這個父親。我就問你一句,你可曾關心過我?”夕臥擡起頭來,雙目赤紅,眼眶裡包着一泡倔強得不肯落下的淚水。
“我總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可是我那麼渴望你能關心我一句,就算你不喜歡我,一句問候的話也那麼難嗎?李尚,你可還記得爲你生下女兒的安氏?你可還記得那纔是你的結髮夫妻?李朝齊是你的愛子,是你捧在手心裡的人,從小他就得到了你所有的寵愛。你可曾想過我是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啊!”
胸腔悶痛,彷彿要窒息一般。
夕臥狠狠吸了吸鼻子,猛地抹掉臉上的淚水,咧開嘴笑道:“我是你的嫡女又如何?我沒有享受過一天嫡女該有的生活!李朝齊雖然是庶子,但卻比我過得幸福得多,至少……他還有母親,不是嗎?”
“李朝齊可曾見過夜空裡最後消失的星星?我見過;李朝齊可曾聽聞過夜半曇花綻放的聲音?我聽過;李朝齊可曾體會過四周靜默得沒有任何生物沒有任何聲音的感覺?我體會過。”夕臥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那微微上揚的弧度是那麼美麗,然而那美麗之中卻藏着深刻的心酸。
“李尚,我這十幾年可有你想象的那麼容易呢?你只心疼你的兒子,卻忘了你還有一個被你拋棄的女兒!這個女兒爲你帶來了榮華富貴!這個女兒爲了保住你的爵位不惜欺騙皇上!這個女兒爲你做了這麼多,你有感受到哪怕一丁點嗎?”夕臥嘆了一口氣,緊緊抿着嘴脣,伸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罷了,我與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意義?你始終都不會明白。”
“你殺了朝兒!就是你!一定是你!你就是嫉妒老爺寵愛朝兒,所以纔在得知朝兒前往濱海城之後便千方百計跑了過去!最後伺機而動取了他的性命!老爺,朝兒是你唯一的兒子啊,你一定要爲朝兒做主啊老爺!我的朝兒,你死得好慘啊!”
元氏淒厲的哭喊聲傳來,然而此時的夕臥已經全然沒了與元氏周旋的想法。
誰的對錯又有什麼意義呢?她殺或者沒殺又有什麼區別嗎?李尚始終在意的還是李朝齊,李尚責備的始終也只有她。
李尚好沒有說話,夕臥也沒有說話,整個靈堂只餘下了元氏一個人的哭喊聲。
元氏的哭得失聲,只有眼淚再流,想要叫出聲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來。
夕臥看着元氏驚慌失措地仰起頭,看着元氏上前死死拉着李尚的衣袖,看着元氏的眼眸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情緒。
李尚回過頭去驚愕地瞪圓了眼,雙手捧着元氏的臉蛋,“你……說不出話了?”
元氏仍然在流淚,點了點頭之後淚水流得更加兇猛了。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李尚勃然大怒,狠狠地甩過來來盯着夕臥,一臉厭惡,“你居然害得她說不出話,李夕臥,你到底要怎麼樣?你是不是一定要毀了這個家纔開心?”
夕臥淡漠地看着李尚,嘴角揚起一抹苦笑,“是不是誰最可憐誰就無辜?我沒有殺李朝齊,我也沒有害元氏。捱了巴掌的人是我,不是她!她說不出話是因爲她太過傷心,難道這也是我的錯嗎?”
“你給我住口!”李尚氣急敗壞,怒不可謁,全身輕輕顫抖,“她已經失去了孩子,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
傷害她!李夕臥,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長的?”
“我的心?”夕臥譏誚一笑,“哈哈哈……李尚,誰都可以質問我這句話,偏偏你不行!她失去了孩子你就知道心疼了,那我呢?我失去母親的時候你可陪伴過我一分一秒?”
李尚一愣,隨即也想起了十幾年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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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自縊在柴房中,夕臥第一個趕到,瞬間震驚得坐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他想去安慰,想去抱抱這個孩子。
可是她的眼神充滿了殺氣,完全不屬於一個一歲的孩子,他便生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決然地離開了柴房,將安氏的後事處理妥當。
“事情過去了就不必再提!我待你是有不妥的地方,但你也不能欺負你的二孃!”李尚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二孃”兩個字就像是一個魔咒一般迴盪在她的心頭。
二孃?她連娘都沒有,還提什麼二孃?
“罷了,我的錯行了嗎?我錯在就錯在不該活着!不該到你李尚府裡!”夕臥抹了抹淚水,多年積攢的委屈在這一刻全數爆發,“李尚,李朝齊不是我殺的,元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我的錯。你埋怨的不應該是我,而是你自己。李朝齊原本就不是將帥之才,你非要讓他從軍,呵,害了李朝齊的不是別人,正是你!”
“你……你!大膽!”李尚一個大跨步走上前,掐住了夕臥的咽喉,“我不許你這樣說!”
脖頸處傳來一陣陣痛楚,呼吸已經有些困難,但是夕臥仍然在笑,笑得非常得意,“我說或者不說,事實就擺在那裡,李尚,你自己清楚!”
“你這個孽子!”李尚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這五個字,隨即漸漸收緊了手掌。
突如其來的力道壓迫着脖頸上的動脈,虎口緊緊抵着她的氣管,呼吸越來越困難。
“你……殺了我算了,反正……我……已經孑然一身,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細如蚊聲,夕臥的雙眼緩緩合上。
“李尚,住手!”千鈞一髮之際,獻珂出現在了門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