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
御史中丞手一顫,沾滿墨的毛筆落到案上,將寫了一半的書冊濺上無數墨點。
“陛下,陛下真要封那殷家小兒做郡君?”
“是。”向她稟報的侍御史一臉沉痛,彷彿這天下就要亡了一樣,“鳳閣那裡已經亂成一團,好些人說要進諫,還有些人說要辭官。”
“陛下怎的如此,”御史中丞一臉茫然,“如此糊塗——”這消息顯然對她打擊太大,只見她原地一個踉蹌,竟然向後跌坐下去。所幸她後頭就是椅子,椅子“吱嘎”一聲擦着地面發出好大聲音,卻總算沒叫人摔到地下去。
“據說陛下原是討鳳太后喜歡,把那孩子送頤安殿中陪伴侍奉。”侍御史一臉不疑有他,細細說了打聽來的事,“也不知那孩子怎麼得了鳳太后的青眼,月半功夫竟然哄得陛下都要封他才行。”
御史中丞跟着惱恨起來,“那個魅主惑上的殷家——”只是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知道她想起來了,表情陰晴不定起來。
“中丞?”侍御史瞧着奇怪,不由輕輕喚她一聲。
“據說,”雖然偌大屋子只兩個,暮夏時節房門開得老大,四下裡一覽無遺絕對不愁有人偷聽,御史中丞卻仍然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據說那位,真是陛下親生的……”
侍御史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不能吧?大殿下可是姓殷的,如果真是陛下的孩子,管叫生父是誰,總不能跟着別人姓……”
“這你就不知道了。”御史中丞下意識朝四下裡看看,聲音壓得更輕,幾如耳語,“據說那孩子實際上得算小一個月,他其實是在睿成皇帝喪期裡有的。”
“什麼——”侍御史瞪大了眼睛,“難道是陛下,陛下她當年……那可是睿成皇帝剛剛駕崩沒幾日的時候,陛下她再……也不能……”
“誰說不是呢。”御史中丞嘆氣,“本來當年也是有人信有人不信的,可這幾年陛下旁的還好,對這孩子卻寵得不像樣子,也實在是……”
“但,但既然養在殷家,現在怎麼又想到要冊封?”侍御史一臉不解,“平日滿宮上下都稱呼‘大殿下’已經足以讓人詬病了,不過都當不知道罷了,如今這個……只怕睜眼瞎子也要裝不下去了。”
御史中丞不語,卻同樣面色沉重。
“中丞,”侍御史猛地擡起頭來,表情異常肅穆,她後退了一步,朝御史中丞一揖到底行了個大禮,“請恕下官無禮,臣要去叩閽。”
御史中丞聽她說“叩閽”,悚然一驚,擡頭看着她。
“自來天下便是李氏天下。”侍御史面色沉重,“故爵、位向只封李氏諸人。陛下雖爲私情卻動搖國之根本。長此以往,赤月危矣,國不成國。”她擡起頭直視着御史中丞,“故,下官請叩閽,若回不來……還請中丞大人見諒。”
侍御史說的“回不來”,大約也只有一個意思了。
御史中丞起先的驚悚愕然在她的敘述中漸漸平靜下來,她目露堅定,語聲沉穩,“本官與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