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睿王殿下。”常德見到三人,趕忙行禮請安。又轉身對着赫連御天說:“|睿王殿下,皇上宣你進去。”
“是。”赫連御天見樑宣帝單單的宣他一人,還是有些驚訝的。但心中更多的,是一種無以名狀的傷懷。
身後的皇后和太子一聽,臉色當場就不好了。
沒想到皇上醒來,第一個要見的人,竟然是赫連御天……
踏入那房間之中,一陣異常的溫暖襲來。門被關上,穿過那重重的沉重的幔帳,那繁複的花紋看得人眼花。
走到牀邊,只見樑宣帝正躺在牀上,聽到腳步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御天,你來了。”他的聲音很是孱弱,卻望着赫連御天,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那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慈愛。
赫連御天突然趕到腳步是那樣的沉重,他似乎都邁不開步子,上前一步……
“父皇……”赫連御天的語氣依舊是那樣的平淡,坐在了牀邊。
“朕見你來了,這心裡也安定了不少。”
“父皇,你如今醒來……身子會慢慢好轉的。”赫連御天沉默了一下,可是耳邊還是迴響着,百里清玄說的“大限之日,不過今明。”……
樑宣帝卻搖了搖頭,苦笑着:“朕這身子,朕知道。怕是熬不過今晚了……只是,皇后那邊,估計是咬定了百里清玄不肯鬆口了。”他伸手摸了摸牀邊,語重心長的說:“御天,你去……從那邊櫃子的第三個抽屜之中,將那裡面的聖旨取出來。”
赫連御天站起身來,打開那櫃子抽屜,果然有兩封密旨在其中。
“這是?”赫連御天有些疑惑。
“你打開看看便知道了。”樑宣帝咳嗽了兩聲,精神顯得更加衰弱了,嘆息道:“朕知道如今這個樣子,已經沒有再多的時日可以補償你。但是朕,希望你能夠拿到原本就屬於你的東西……朕始終是對不起你的孃親,這麼多年來,朕的心中一直都是愧疚的。不僅是對她,還有對你。你孃親,是朕此生唯一愛過的女子,卻是朕負了她……或許,這深不可測的後宮,她這樣不染塵埃的女子的確不適合吧……咳咳。”
赫連御天捏着那明黃色的聖旨,眼中那嚴峻的冰霜終於是融化了一些……
他的手有些顫抖,將聖旨放下,轉頭對着樑宣帝說:“父皇,你一開始就知道……知道是皇后下的毒?”
“咳咳,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差別。朕這一輩子顧慮太多,太過軟弱,原本就不是帝王之才。若是能夠有選擇的話,朕希望與你孃親做一對平凡的夫妻,過着田園生活。可是……那些權謀手段,朕始終不是他們的對手。”樑宣帝閉上眼睛,說:“如今,朕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父皇……”赫連御天想要說什麼,卻見牀上的樑宣帝已經輕輕的將眼睛合上,不願意再聽。
“你退下吧。”樑宣帝沉吟着,聲音無比的沉重:“將皇后叫進來。”
“是……”赫連御天手中捏着那兩封明黃色的聖旨,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如
今兩鬢花白的樑宣帝。他風燭殘年,不知何時,臉上也已經有了那麼多的皺紋……
將那聖旨放入寬大的衣袖之中藏好,他正了正臉上的神色,便推門出去了。
他走到皇后的身邊,低聲道:“皇后,父皇宣你進去。”
皇后的臉上有些害怕,不過很快鎮定下來,整理了一下衣裙,便踩着端莊的步子,慢慢的走進去了。
牀上的樑宣帝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皇后,那複雜的眼神,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情緒,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只消那麼一眼,卻讓皇后的心中一顫動。
“皇后……”樑宣帝喚道。
“是,陛下。”皇后垂下頭顱,頭髮上插着的金步搖搖動着,發出叮噹的聲音。
“你也老了,咱們都老了。”樑宣帝注意到皇后髮髻之間夾雜的白髮,不禁感嘆唏噓道。
“是,臣妾十八嫁給陛下,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一年。”皇后的眼圈也有些泛紅,望着面前盡顯蒼老之色的樑宣帝,手也在顫動。是啊,這是她守了一輩子,跟了一輩子,唸了一輩子的人啊。
“這些年,你肯定怨死朕了。”樑宣帝收回目光,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陛下,你如何說這樣的話。臣妾怎麼會怨恨陛下……”皇后一陣惶恐,趕忙的辯解着。卻被樑宣帝的一個眼神給打斷,說:“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爲,朕都是看在眼中的。至於你跟你哥哥背後謀劃的那些事情,朕這心裡也明白。”
皇后的身子一震,幾乎要搖搖欲墜,臉色一陣蒼白,說不出話來。
“你不必太過緊張,如今,朕也是垂死之人。咳咳……”樑宣帝悶着聲音,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彩色描摹花紋,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說:“皇后,你給朕下毒的時候……可曾猶豫過,可曾害怕過?”
“皇上……皇上……”皇后此刻更是害怕了,趕忙跪在了地上,垂下頭一個勁的喊着:“皇上,臣妾……臣妾……”
樑宣帝的眼睛卻依舊是一動不動,聲音也越來越虛弱:“朕在下面等着你,皇后……”
此言一出,皇后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道閃電直直的給劈中了。身子幾乎都伏到了地上,腦袋之中是一片空白。
皇上,原來什麼都知道了!
猶豫?她怎麼會不猶豫。害怕?她怕的幾乎夜不能寐!
可是……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啊,她也不想啊。
眼中流出滾燙的淚珠來,直直的滴落在地上。
可是再沒有聲音響起,突然那種奇怪的感覺瞬間籠罩了皇后。她擡頭,望向牀上的樑宣帝,只見他,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手也是僵硬的,眼睛合着,沒有了一點呼吸。
失魂落魄的,從地上爬起來。
她轉身離開,推開門,臉上的表情支離破碎。
“皇后--”
衆人見皇后的神情不對,出聲喚道。
眼中稍微的有了一點光芒,皇后的嘴脣顫抖着,說:“皇上,薨了。”
此話響起
,頓時底下嘩啦啦的跪倒了一片,悲慟之聲響起。
赫連御天的背脊一僵,臉色灰白,寬大的衣袖之上,緊緊地捏着那兩封聖旨。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背脊挺得筆直。
父皇,他的父皇。
這麼久的怨恨,就在這麼一瞬間,煙消雲散,分崩離析。
他重重的低下了頭,純黑色眼眸之中,悲傷在暗自流動……
……
已經是深夜了,天黑的恐怖。
慕容翎守在房間,那燈光始終是亮着的。她撐着下巴,耐着性子等待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去了這麼久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難不成出了什麼事情?她的心在不斷不斷的狂跳着。
“小姐,你別太擔心了。”景禾一直在身邊守着,又將火爐裡面的火給點旺了一點。
“可是這麼晚了。”慕容翎靠在牀邊,身上披着厚厚的外衣。將景禾遞過來的藥碗接下,的喝下了那苦澀的藥湯。
“你才醒來沒多久,得好好的看着自己的身子纔對。”景禾一臉擔憂的說。
慕容翎不再出聲,只是喝着那要藥湯。忽而耳邊傳來了一陣咚咚咚的響聲,她的心中一怔,不免得停下手中的動作,豎起耳朵來仔細的聽着。
“哎呀,這是誰家啊,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敲鼓啊?”景禾就要往窗戶邊走去,正準備將窗戶關上,卻被自家小姐給制止了。
“景禾,你聽到幾聲鼓聲?”慕容翎的神色凝重。
“三聲吧……”景禾有些莫名其妙,仔細回想着。
三聲鼓聲,聽着這鼓聲的方向是從宮中那裡傳來的。這便是說--樑宣帝殯天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景禾見慕容翎突然就像是木偶一樣,整個人都怔住了的樣子,不由得着急的喚道。
“趕緊傳令下去,準備喪服。聖上薨了。”慕容翎沉聲道,眼中卻是滿滿的擔憂。如今樑宣帝突然的殯天,恐怕現在的局勢緊張了,有人肯定是坐不住了。
景禾也是明顯的一愣,隨即點頭,趕忙的下去傳話了。
慕容翎正尋思着,如果樑宣帝殯天之後,皇后和端木越那邊會有什麼舉動,而她應該如何應對的事情……
門口響起敲門聲:“叩叩叩--”
“翎兒,你睡了麼?”
是赫連御天的聲音!!慕容翎的面上一喜,趕忙衝門口說道:“我還沒就寢,你進來吧。”
門被緩緩地推開,赫連御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屋子來。他的表情很是陰沉,眼睛裡也滿滿的都是疲倦之色。
慕容翎從來沒有見到過赫連御天的這個樣子……
心中不免得心疼,從牀上走下來。
赫連御天坐在了椅子上,一隻手放在桌子上,眼睛就盯着那燭光搖曳的蠟燭。
慕容翎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攬過他的肩膀,將他的頭攬在自己的胸前。語氣極其的溫柔,輕聲說:“御天,我知道你此刻的心中肯定是不好受的。你莫要太過傷心了,我一直在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