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阿九”
一大早,阿景便開始叫九天起牀,長髮亂糟糟的打了結,在九天身上來回蹭着,九天睡得香香的,只感覺身上一陣癢,便不由自主的睜開了眼。
“怎麼了?阿九,天還沒亮”,瞅了瞅窗外還未泛白的天色,九天迷糊的說着。
“阿九,去看日出吧”,阿景今日似乎格外的高興,也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然而對着九天熱絡了許多。
九天不情願的從地上爬起身,揉揉睡眼,“阿景怎麼突然想看日出?”
“想看”,不爲什麼,就是想看,好吧,九天沒辦法了。
起身穿衣,梳頭,準備完一切後,轉身一看,阿景卻還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她,“阿景,你不穿衣梳髮嗎?”
阿景低下頭,看不清好看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我,不會”。
九天徹底無奈了,只得抓過阿景,撿起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給他穿上,一件一件給他繫好,就跟真的孩子一樣,而阿景從始至終雙眼都沒離開九天,她身上淡淡的蓮香縈繞在鼻尖。
“坐下,我給你梳髮”,拿起那把破舊的桃木梳,九天一下一下的將那烏黑碩長的頭髮縷順,她的力道很輕很輕,就怕弄痛了他。
銅鏡中,阿景望着身後那認真梳髮的人兒,眼神再次深邃起來。
他的發很好,宛若上好的綢緞般黑亮,摸上去,有一種很舒適的感覺,九天甚至開始嫉妒這滿頭的青絲。
青絲,情絲,這一頭的美麗青絲,是不是也如她的一樣,會一點一點的變得晦澀無光。
曾經,也有一個人在她身後爲她梳髮,那柔情的眼神,那溫柔的雙手,一下一下撫着她的髮絲,讓她一點一點的身陷,他用她的髮絲,編織了一張情網,讓她躲不開也逃不掉。
曾經,也有一個人最喜歡抱着她,將頭埋在她的髮絲之間,不止一遍一遍的說,他喜歡她發間的味道,更喜歡她髮絲的美麗繾綣,可是,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包括對着一頭長髮的讚美。
曾經,還有一個人,在她發間親手別上一支不算精緻不算昂貴的桃花簪,他們在那桃花簪的鑑證下,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可是,桃花簪依舊別在發間的時候,他再次娶了別人,將他們的誓言忘了個一乾二淨。
不知是不是春日容易引發傷感,還是這一頭的秀髮太過讓人嫉妒,九天從一下下的梳髮,變成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本能動作,而那雙眸子,也變得空洞遙遠起來。
清淡中充滿薄霧的造成,竟然被一股淡淡的哀傷瀰漫着。
阿景從銅鏡中注視着九天的一舉一動,她的變化,他一絲不落的看在眼裡。
“哎呦”
一聲驚呼,將九天的思緒拉回,“怎麼了,是不是弄疼阿景了,對不起,對不起”,九天慌亂的道歉,將木梳放下,開始一心一意的爲他綰髮。
男子的髮髻她不是很會,最後只得將阿景那一頭美麗的頭髮散落下來,只將兩鬢不聽話的髮絲攏在了腦後,而如此隨意的髮型,更讓阿景多了些女子般的美麗,卻也不失男子的剛強,
只是,前提是忽略他腦袋摔壞。
“這是哪?”黎明前的黑暗格外的深沉,九天跟着阿景的步子,一盞微弱的燭火引路,兩人出了村子,爬上了一片小山坡。
這裡似乎離村子不太遠,可是九天確定她沒有來過。
小山坡上,阿景不說話,徑自找了個地方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一雙黑暗中晶亮的眸子,緊緊的盯着東方。
九天走到阿景身邊,將燈籠放在一邊學着阿景的樣子躺在草地上,一陣微涼從後背傳來,身上沾了露珠,可更多的是香草的味道和突然放鬆的心情。
他們仰躺着,頭頂便是漫天的星子,只要睜開眼,便是星空中美麗的傳說。
月下,兩個絕美的人兒躺在草地上,被閃耀的星子包圍着,一個鬼斧神工的俊雅面龐淡然無波,隱隱透着一股冰寒,一個微微含笑眉目如畫,滿身安寧的氣息和滿足的喟嘆。
兩個人,一張黑夜,滿天星子,就像一張神秘而妖嬈的畫卷,還有那東方漸漸泛白的魚肚。
“阿景,你怎麼突然想看日出”,有些靜,靜的讓九天忍不住找些話題。
“娘喜歡”
淡淡的三個字被吹散在有些涼意的晨風之中,可是九天卻聽到了那裡面的苦澀和思念。
“阿景的孃親…”
“她不要我,爲了她的另一個孩子”,語氣淡淡的,就像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一樣。
九天倏地轉頭看他,側臉對着他,沾上了些微的露珠,有些涼。她認真的看着他,看着他,卻什麼話都不說,他也任她看着,雙眼望着星空,仿若整個世界中只有他自己一樣。
刀刻一般的側臉,卻少了那麼一分剛毅,多了幾分柔美,男生女相卻又說不出的迷人,有時,覺得他像妖精,可是有時又覺得他是來自雪山的一塊冰,拒絕一切靠近,就如此時一般,她明明就挨着躺在他的身邊,可是她卻以爲他離得好遠,好遠。
半晌,九天才轉過頭,眸子中是瞭然一切的清明。
幽幽的,她開口,雙眸望着星空中最亮的一顆,“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離開她的孩子,只能說明是爲了孩子最好的選擇,我一直堅信着一件事,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母親更偉大”。
阿景靜靜的,只聽着,只是當九天說完時,他揚起了一抹笑,諷笑。
“是啊,她的愛很偉大,只不過全部給了另一個孩子”,不是我。
“我說了,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什麼!”阿景周身突然被一股戾氣籠罩,面部冰寒,坐起身,一怔,他冷冷的看着九天,那俊雅的面容突然帶着嗜血而殘忍的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九天依舊淡淡的望着星空,兩人的心情突然互換,變成了她,風雨不驚。
“昨日”,輕啓檀口,她吐出一句。
阿景扯起脣角,滿身帶着王者般的氣息,卻冰寒無比,“真是個聰明的女子,你如此有魅力,倒讓我有些欲罷不能了”。
“阿景見多識廣,天下美女更是環繞而伺,怎麼會看的上我這樣的山野村姑呢
”
“怕是你一雙晶眸,看透世間污穢,看不上我這塵世裡泥潭深陷的男人吧”,他開玩笑,可週身依舊被防備環繞。
九天淡笑不語,卻問起了另個問題,“阿景,你到底是誰?”
阿景突然放開對她的防備,高大的身子重新躺下,剛剛直立起來的草,又被壓了下去。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說。
“確實,我不想知道”,九天幽幽的說着“不管你是誰,只要你不會打破桃花村的寧靜,我就只當你是阿景”,他身上的戾氣,太重。
“你怎麼知道我會打破桃花村的寧靜?”阿景側眸,換成他凝望着那張如畫如月般的側臉。
“直覺”
阿景微微半眯起鳳眸。
“看,太陽出來了”,九天輕喊,身子輕輕坐了起來,眉目之間帶着瀲灩喜悅,望着東方。
那裡,泛白的魚肚染了東方的半邊天,一輪雞蛋黃一樣柔和的圓日從天際緩緩升起,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的,從那蛋黃出現的一剎那,一股清淺而舒心的溫暖便籠罩了整個山坡,罩在身上,暖洋洋的。
身下,露珠映着朝日的光輝,泛着五顏六色的光芒,偶爾幾滴耐不住旭日的暖意羞澀的從草尖上墜落,落入那乾澀的泥土之中。
阿景也坐起身,望着那迷人的朝陽,兩個並立的背影,在旭日光輝的照耀下,少了一分孤寂,多了幾分祥和。
“阿九,跟我走吧”低沉的嗓音透着無盡的冰寒。
“我說過,此生再不出桃花村”,雙眸,迷戀着那遠處的旭日,眼光隨着它,一點一點升高。
“爲何?你在怕什麼?”
“怕?或許吧”,她怕做禍世的紅顏,更怕做天下人恥笑的妖女。
“做我的女人,我來保護你”
脣角泛起一抹苦笑,九天淡淡轉頭,對上那雙冷然的眸子,“你的女人?”九天搖搖頭,她不會再做任何人的女人,不能反抗命運,還不能逃避嗎?
“做你的女人,你能給我什麼,榮華富貴?金珠玉露?浩蕩恩寵?”殊不知,她就是爲了逃避這些,纔到了與世隔絕桃花村。
阿景眸子微眯,“我要的女人從來不能拒絕”,陰寒的雙眼帶着野獸般的掠奪和勢在必得。
“是嗎?”九天淡淡一笑,“我不想做的事,也從沒有人能強迫我,我說過,你若打破桃花村的寧靜,我便不會放過你”,九天的堅定和強硬,讓阿景一怔,隨即,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果然是我看中的女人”,笑聲止,阿景重新帶上冷寒,“天下,還沒有能違逆我的人”,火熱的大手倏地伸出,鉗住九天小巧的下巴,更爲火熱的脣,便狠狠的壓了下來。
他就像一隻只會掠奪的野獸,沒有溫柔,不懂憐惜,在她脣上輾轉啃咬,雙眼直直攝入她的靈魂,不許她逃避,不許她反抗,更不許她躲閃他的吻。
他的吻很狂肆,在那張嬌柔的脣上,狂風暴雨一般襲過,直到她終於明白反抗無效之後,他才滿意的放開她,雙眼裡呆着戲謔的看着她。
“這,是契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