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情初殤_第117章 大結局(上)



輝凜天未動,在九天那句話出口之時,他便已經猜到了幾分,正因爲猜到了,他心中的痛楚才更加的長久起來。

耀無凡雙拳緊握,緊緊盯着九天,雙眸之中充滿了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如何,這是她的選擇,她已經不容許他們介入了。

慕藍楓何止又會甘心,他雙眸之中的癡戀和愧疚絲毫不加掩飾,而九天的故意視而不見,讓他心底那唯一的一份執着也開始動搖了,或許,他真的不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與其讓她不安心,不如…

慕藍楓上前也拿起一杯酒,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握着酒杯,好似要將酒杯捏碎一樣,“若這真的是你的選擇,那我無話可說,我只說一句,天兒,這一生,我都會守着你,不管是親人還是別的什麼,還有,天兒,雖然很遲,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對不起”。

仰頭,酒杯中的女兒紅一飲而盡,喉頭滾動中,火辣辣的苦澀蔓延上了心頭。

耀無凡也終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學着慕藍楓的樣子,從桌上拿起了一杯酒,若是天兒讓他放手,那便放手吧,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他只要笑着說祝福就好。

“祝你…幸福…”這酒,果然很苦很澀,燒的心口疼,一刀一刀凌遲一樣的疼。不過,好似還有些鹹鹹的味道,不會…是他的眼淚吧。

輝凜天哀嘆一聲,衣袖下緊握的手,終於鬆開,桌上的最後一杯酒,讓他格外的苦澀和難受,不想喝,不想放手,可是,卻更加的不想讓她爲難。

親人,也好,或許做了親人,以前的傷痛就會消失,或許做了親人,他更有陪伴她的理由。

“小天,以後…不要再哭了…”因爲,我會在暗處心疼。

同樣火辣的痛楚,從喉間緩緩流至心口,然後襲便全身,他想蹲下身子找個角落獨自品嚐着痛徹心扉,可是不能,他還想看着小天。

白皙的臉龐上,帶着牽強的笑,看着三人喝下那女兒紅,九天笑的更加怪異了,最後,她緩緩轉頭,看向彤景嵐,“這杯酒,就算我們的交杯酒,可好?”

彤景嵐挑眉,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好︕”

執起酒杯,彤景嵐靠近九天,兩隻手臂,一隻粗壯有力,一隻纖細軟弱,緩緩纏繞,好似那緊緊相連的髮絲一般,九天看一眼彤景嵐,輕輕仰起頭,將眼底一抹一閃而過的落寞飲盡,而彤景嵐卻顯然心情很好,爽快的將酒杯見底。

其餘三人望着他們情意纏綿的交杯,心底都暈開了疼痛。

一杯交杯酒,恍若隔了好幾世,一世耀無凡,一世慕藍楓,一世彤景嵐,她是該自嘲還是該慶幸,別的女人一生一次,她一生三次,呵呵,不會再有下次了,真的。

九天紅脣離開酒杯,鳳眸淡淡的盯着彤景嵐,在別人看來好似情意綿綿,可是其中的意味,只有九天自己知道。

其餘三人不約而同的想要逃離,這樣曖昧的情形爲何九天非要請他們來,難道,還要看着他們洞房不成,這未免太殘忍了。

“天兒…”慕藍楓率先忍不住了,這喜帳內到處都讓他窒息。“我…該走了…”

其實天知道他多想留下來,留在她身邊,可是留下來,只會凌遲他而已。

輝凜天和慕藍楓也面露痛色,腳步恨不得能立刻離開這裡。見不到她的時候,萬分的想念,如今見到了,他們只想逃,因爲他們無法看着她與另一個男人你儂我儂,更無法看着她與別的男人洞房。

可是,九天卻詭異的笑了起來,脣角微微翹起,眉眼卻帶着無邊的苦澀,她溫柔的說道:“師兄,今晚你走不了了”。

慕藍楓一怔,眼神威凜,方要問她什麼意思,眼前突然一陣暈眩,小腹一股燥熱陡然升起。頓時,他臉色大變。當初月牙山上他跟着師傅主攻毒術,如今的反應他再明顯不過。

“你下了媚藥?”天兒,天兒,你到底要做什麼?

九天不語,卻笑的更加燦爛了,可是爲何,絢麗笑容之中,潔白的雙頰流下了淚水。

慕藍楓說完,輝凜天和耀無凡也突然感覺到了身子的不適,一邊不解的看向九天,一邊忙運力壓下小腹上的火熱,可無奈,不動內力還好,一運力,小腹的火熱頓時侵襲上了全身。

彤景嵐一見三人反應,臉色頓時大變,猛地鉗住九天的一隻手,俊顏上一絲僅存的溫和已經不在,滿是陰鷙的雙眼瞪着九天。

“你到底要做什麼?”

九天仍舊在笑,笑的淚水決堤而出,小臉蒼白的好似鬼一樣,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到了笑的捲翹的嘴角的時候,嘀嗒一聲掉落。

彤景嵐看着這樣的九天,心中突然恐懼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溜走了,他想抓住,可是卻怎麼也抓不住。

“我想做什麼?”九天笑,卻笑的越來越蒼涼,“我不想做什麼,紅顏禍水是嗎?禍國殃民是嗎?既然如此,我不如把這個名聲做實”。

“天兒…”

“小天…”

慕藍楓,耀無凡和輝凜天齊齊喊出聲,可是聲音卻小的很,如今他們還能站着,已經是奇蹟了,體內好似有一把火在燒,將四肢百骸都燃燒了起來,發燙的身子忍不住的想要朝九天靠近,可是,不能,他們不能。

“阿九…”

彤景嵐也喊出聲,卻是咬牙切齒,如今他的毒也開始發作了,毒性猛烈,他根本連壓制的可能都沒有。

“今晚,會是一個沉淪的夜晚,你們放心,帳外我已經步下了九曲陣法,沒有人能進的來”,更不會有人聽得見。

若是地獄,就一起下吧。

素白的纖指輕輕挑動,好似在火紅的衣襟上跳舞一樣,那火紅的嫁衣便翩然落地,頭上的鳳光叮噹作響,當四人回神時,鳳冠已經被摔在了地上,珍貴的珍珠從鳳冠上掉落,滾了一地。

彤景嵐想要阻止她,可無奈身上的力氣漸漸被抽去,他只覺得渾身無力,眼前的阿九好似一株罌粟一樣,讓他着迷,恨不得,他就要撲上去。

而那邊的慕藍楓又能好到哪裡去,他滿臉通紅,無力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即使極力忍耐,可是體內的火熱還是止不住的竄便全身。

耀無凡武功最弱,卻幸好沒有強勁內力的催動,他毒發起來也相對緩慢一些,只是,他仍舊不好,九天的動作和逐漸顯露出來的潔白肌膚,就像毒藥一樣,蠱惑着他。

輝凜天脣角慢慢溢出血絲,他咬破了舌尖來使自己清醒一些,可是作用不大,九天種下的,使極爲猛烈的媚藥,他就算在自己身上刺滿窟窿,也不會阻止火熱蔓延。

不知何時,九天腳下衣物凌亂,身上只留下一件紅色的肚兜,瑩白的肌膚暴露在空中,搖曳的燈光將肌膚染上了一層神秘而聖潔的氣息。

四個人,八隻眼睛,如狼似虎一樣的盯着她。

九天依舊在笑,笑的苦澀而悲涼,大顆大顆的淚水滑上脖頸處,“來吧,一起沉淪吧”。

不知是誰先忍不住了,其餘人也終於敗給了體內的媚毒,四個人全部失去了意識,一個個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掠奪,沒有憐香惜玉,沒有羞澀沒有羞恥,一個沉淪荒唐的夜晚,開始了。

帳外,彤國士兵歡快的喝着喜酒,大吵大鬧的聲音將喜帳的安靜隔絕。孫婆婆焦急的在喜帳周圍轉悠,卻終究看着近在眼前的帳簾進不去。

一片烏雲飄了過來,遮住了本就慘淡的月兒,突然好似清爽的輕風都帶起了無邊的嗚咽,明滅的篝火映照着一個個歡笑沸騰的臉孔,卻始終照不清夢中哭泣的那張容顏。

一夜,四個男人,一個女人,全都死了。

一道光芒帶着溫暖的氣息,照進了喜帳之中,紅燭燃盡,燭淚流了一桌子,空氣中淡淡瀰漫的香味全都不見了,只留一室糜爛和不堪。

喜帳內,到處都是散亂的衣物,質地均屬上乘,有紅色的嫁衣,紅色的蟒袍,還有名貴的雲錦,更有染了雪的肚兜,還有污穢不堪的中衣。

輝凜天率先醒了過來,刺目的陽光讓他不適應的蹙緊了眉頭,許久,當適應了這光亮之後,才終於睜開眼睛。

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使勁的搖了搖頭,看到了散落滿地的衣物,看到了躺在自己不遠處,同自己一樣身無寸縷的其餘三人,頓時,腦海中一絲一絲的涌入了昨晚的記憶,然後,他俊雅的面龐便由青轉白,由白轉變成死灰一樣的顏色。

他猛地起身,扯過自己的外袍胡亂套在自己身上,可是雙手抖得厲害,半天下來,蒼白的雙手始終沒有成功。精壯的身子暴露在空氣中,可是他卻怔怔的停了手,雙眼無神,似是沒了靈魂一般。

緊接着,慕藍楓也醒了,他頭疼的厲害,忍不住伸出手揉揉自己的額頭,睜開眼,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赤裸着身子好似化成雕像一般的輝凜天,然後,記憶猛然涌來,他臉色倏地變得跟輝凜天一樣難看。

彤景嵐和耀無凡同時有了轉醒的跡象,兩人同樣頭痛的厲害,只是彤景嵐功力深厚一些,清醒的也比耀無凡快。

他猛然坐起身環顧四周,看到一絲不掛的自己,和同樣一絲不掛的其餘三人,昨晚的記憶,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然後,他好看的俊顏頓時死灰一片。

因爲,這裡沒有那身大紅的嫁衣,沒有阿九。

“天兒呢?”耀無凡也醒了過來,彷彿已經明白髮生了何事。

彤景嵐頹喪的坐在那裡,雙眸空洞的好似被人拿走了靈魂,輝凜天木然的伸出手,遞過來一張紙,上面用鮮紅的血,留下了一首詩。

春風化雨只爲情,紅燭流淚到天明,有情無情終是盡,今生無緣盼來生。

耀

無凡身子猛地怔住,他不知道天兒爲何要這麼做,可是天兒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如今這一封血書,天兒是不是已經…

“我要去找天兒,我不信,不信!”慕藍楓滿臉的焦急,他不信天兒是個會輕生的人。

幾個男人急促的穿上衣衫,帳外卻撩起帳簾走進來一個人。

孫婆婆佝僂的背直立了起來,蒼老的臉上帶着幾分蒼白,她徑自走進來,看看輝凜天,再看看彤景嵐,雙眼現出幾分掙扎和矛盾。

“我知道鳳九天在哪?”

“她在哪?”彤景嵐瞬間到了孫婆婆面前,俊顏一片陰鷙。

此時,他想殺人,殺了這三個男人,殺了天底下所有的人,阿九根本就是在懲罰他,懲罰他逼她成親,懲罰他傷害她,所以在他們的大婚之夜她下了魅香同四個男人…

可是,當看到那血書的時候,他的心疼的厲害,突然害怕她真的已經…

其餘三人也焦急的望向孫婆婆,耀無凡已經隱隱有出手的衝動。

孫婆婆卻不緊不慢的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在哪?”彤景嵐咬着牙耐着性子又問了一句,身上已經帶了殺氣。

“你們四人因她興戰,四國因她戰亂四起民不聊生,如今天下人都傳言鳳女本就是禍世妖女,她如此作爲,也是想要你們放下對她的執念平息戰爭,她走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她不是,她根本不是妖女”,慕藍楓痛苦的爲九天辯解,他們或許是做錯了,可是天兒根本不是什麼妖女,“她到底在哪?”

孫婆婆搖搖頭,“你們知道她不是,可天下人卻不知道,這場戰爭本就是因她而起,她自然就是妖女,天下人就是這麼看的,或者,你們就真的如她所說,根本就是打着她的幌子,想要謀奪天下”。

“不是!”

耀無凡和輝凜天同時出聲。

耀無凡此時一臉的悔恨,他知道,之前他爲了報復,將她從一個人人敬仰的鳳女,變成了魅惑君王的妖女,是他不對,可是當他明白自己心意之後,他就一直在彌補啊,爲她而戰,只是想要贏回她,天下,跟她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輝凜天又何嘗不是如此,天下對他來說,根本就從未在他心底佔過地位,他心底在乎的,一直都是她。

慕藍楓垂下頭,同樣的悔恨不已,若不是自己一再的傷害天兒,若不是自己辜負了她沒有給她幸福,他們幾人也不會想要從他身邊帶走她,這場戰爭,也就不會興起。

彤景嵐雙眸冰寒,隱含的陰鷙漸漸變成了悔恨。他早該明白的,他已經不知不覺的愛上了阿九,不然爲何會放了他們三人逼着她成親,他是將天下看的極重,可是若沒有她,要天下何用?

孫婆婆眼神一凜,“不管是不是,你們已經趕不及了”。

“你說什麼?”彤景嵐突然出手,掐上孫婆婆得脖子,孫婆婆雙腳頓時離了地面,本就佈滿皺紋的面龐蒼白起來。“說︕阿九在哪?她在哪?”彤景嵐瞠目欲裂,血紅的雙眼好似要魔障一樣。

孫婆婆呼吸不暢,臉上逐漸變得青紫起來,“咳咳…咳咳,你竟然…要殺我?”

彤景嵐手上一頓,力道卻沒有減弱,“你到底說不說?”

孫婆婆雙眸晦暗,還帶着幾絲沉痛,“嵐…兒…”

彤景身子驀的僵住,臉上面如死灰,雙眼不可思議的瞪着倒在地上的孫婆婆,那失了力氣的雙手卻還在半空維持着那個姿勢。

“咳咳…咳咳…”

孫婆婆摔到地上,重新而來的新鮮空氣,讓她貪婪的呼吸着,擡起頭,望着彤景嵐,雙眸滿是愧疚。

“娘…親?︕”彤景嵐低聲試着喊了一句,一旁的輝凜天驀的變了臉色,猛地看向地上的孫婆婆,雙眼之中同樣是不可思議。

孫婆婆勉強着站起身,雙眼看看彤景嵐,再看看輝凜天,然後慢慢的伸出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緩緩撕落,頓時,一張美貌之中帶着幾分滄桑的面龐便現了出來,沒有絲毫的皺紋,只有一些不自然的蒼白。

“母妃︕”

輝凜天終於失聲大喊,而這一聲,也讓彤景嵐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怎麼會?怎麼會?

他的孃親怎麼在這裡?她不是已經拋棄了他回到了輝國嗎?

“母妃,你…”輝凜天同樣的不敢相信,他母妃不是已經回到彤國了嗎?她無法放棄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兩年前不顧他和父皇的挽留毅然回了彤國,她怎麼在這裡?

孫婆婆眼底滿是愧疚,面對兩個同樣無法割捨的兒子,她同樣愧疚。

“彤兒,對不起…”美麗的眸子淚光點點,“我是你父皇掠來的,我恨你的父皇,可是我卻不恨你,我一心想要回到輝國,所以不得不狠下心,我知道虧欠你太多,不求你的原諒,可是,我無法看着你們兄弟二人自相殘殺,兩年前,我離開輝國,本以爲我消失了,你們就不用再鬥下去,可是我沒想到,竟然又出現了一個鳳九天”。

孫婆婆轉向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同樣充滿了愧疚,“天兒,我知道你也恨我,恨我的執意離去,可是我真的無法看着你們爭鬥,我躲進了桃花村,本想藏一世,卻讓我見到了鳳九天和彤兒,我知道鳳九天不僅是彤兒的劫數,也是你的劫數,所以我便跟着出了桃花村,天兒,原諒母妃,你們,不要再鬥了好不好?”

彤景嵐冷哼一聲,眼中起初的激動變成了冷冰冰,“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我問你最後一遍,阿九在哪裡?”

孫婆婆頹喪的垂下頭,略顯蒼白的美麗面龐突然好似老了很多,“你們執意要找她?”

“是,沒有她,我活着有什麼意思?”原來他們兄弟二人鬥了這麼多年,竟然只是一個笑話,母妃誰都不想要。

輝凜天無措的擡頭,雙眸帶着複雜的看向彤景嵐,正好彤景嵐也怪異的看向他。

兩個互相傷害的男人,突然之間發現,可笑的很。他們相互傷害不說,連帶着他們身邊的人,也受到了傷害,比如九天的姐姐,比如,九天。

頭一次,他們在對方的眼裡沒有看到敵對,卻也沒有友好,只是往日恨意滿映的眼眸多了幾絲柔和而已,因爲,他們同樣擔心九天。

孫婆婆哀嘆一聲,才幽幽的說道:“她去了邊境不遠處的太平庵”。

“太平庵?︕”四人驚呼。

孫婆婆點頭,其實心中,也是可憐九天的,一個女子而已,被冠上“鳳女”的名號,說什麼富國興邦平天下,而如今男人們的戰爭,卻又讓她冠上一個妖女的名號,禍水紅顏,其實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一個女人而已,真的能覆了天下嗎?

回神的時候,四人已經極速的奔了出去,孫婆婆看着消逝的四道身影,眼眶有些溼潤,造化弄人啊。

太平庵坐落在彤國邊境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沒有名字的山,光禿禿的連樹木都匱乏,香火極少,庵中的尼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靠着種一些糧食和菜維持着生計,偶爾會有人下山化緣,可邊境的戰火讓她們的日子也難過了起來。

九天一步步登上山頂,血紅的嫁衣在山風中沒了喜慶和熱烈,多了幾分蕭瑟。她無神且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讓開門的師太愣了一下。

“施主,是要求福麼?”她怪異的看看九天身上的嫁衣,再看看她無神哀慟的雙眸,心中瞭然幾分。

“師太,我想要出家”。

“阿彌陀佛”,師太側身,將九天讓了進來。

太平庵有些破敗,牆面上的蜘蛛網在風雨中飄搖,大殿內的佛祖都陳舊不堪,鍍金的表面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金色,發烏的暗青讓它多了幾分詭異。

“是施主想要出家嗎?”大殿內,走出一名垂暮之年的師太來,由身邊的一個年紀略小的師太扶着,朝着九天一步一步走來,晦暗的雙眼在看到九天時,帶了幾分精明。

“阿彌陀佛,貧尼法號平莊,是太平庵的庵主”。

九天微微施禮,渾身透着一股死氣,“弟子鳳九天,求師太成全”。九天驀然跪在佛像前,帶着決絕的凜然。

“阿米佛陀,施主可是世間謠傳的‘鳳女’鳳九天?”

“‘鳳女’?”九天苦笑,“都已是過往雲煙,九天被塵世傷透了心,也看透了塵世,望師太成全弟子”。

“你當真心意已決?”她何嘗看不出眼前女子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眼神。

“是,請師太成全”,九天決絕的說道。

師太搖搖頭,哀嘆一聲,“阿彌陀佛,天意啊,請施主隨貧尼去換衣吧”。

彤景嵐四人,策馬狂奔,早已顧不得四國邊境對峙,顧不得四人情敵相對,他們個個心急如焚,“太平庵”三個字,好像一把燃燒的三味真火一樣,狠狠梵燒着他們的心,恨不得能立刻趕到九天身邊。

而,當他們趕到山底下的時候,太平庵中,正好響起九道鐘聲。

九鐘響,塵世脫。

四人狂奔下馬,朝着山頂的太平庵而去。

太平庵中,好似知道會有人來一樣,庵門大開,殿門也大開,殿內的一切和庵內的一切一目瞭然。

庵門內,十幾個師太位列兩排閉目誦經,絲毫不受外界干擾。殿內,一名穿着灰色佛服的女子跪在佛像前,一頭黑髮三千青絲柔順的鋪在後背。

而平莊師太,手持一把剪刀,立在她身側,望着三千青絲,有些些微的躑躅。

“天兒︕”

“阿九︕”

“小天︕”

四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九天驀的回頭,四個卓然風采的男子一身風塵僕僕的闖入太平庵內,立在佛殿前。

九天眼疾手快從一旁的托盤中拿起一把剃刀放在自己頸間,決絕的看着他們。

“不要過來︕”

四個人倏的止住了步子,怔怔的望着九天和她手裡的剃刀,不敢上前。

彤景嵐仍舊是一身大紅蟒袍,皺的已經沒了喜袍該有的喜慶和風采,喜袍的下襬沾了不少的塵土,可是他早已顧不得了。絕美的俊顏上劍眉緊鎖,渾身肅殺的冰冷氣息被此時的悲慼所替代。他望着不遠處的九天,去怎麼都邁不開步子,微微開闔的薄脣,聲音怎麼都發不出來。他其實有好多話想要說,他想要告訴她,不會再逼迫她了,他愛上她了,他願意退一步,可是,說不出來。

輝凜天立在彤景嵐身側,一身衣衫上狼狽的樣子比彤景嵐好不了多少。往日溫潤柔和的面龐帶着悲傷的線條,一雙眼眸中倒映着那個穿着灰色尼姑服的人影,漸漸流轉的悲傷,在眼底一點一點的凝聚,可是更讓他難過的是看着此時的九天,他卻沒有開口的立場。

慕藍楓邪魅的臉龐同樣難看,鬍髭已經佈滿了下巴,哪裡還有往日俊美的模樣,可是無所謂,他此刻眼裡只有他的天兒。天知道,他趕的有多心焦,可是心焦的,不只他一個人,他們四匹快馬奔馳的瞬間,他才終於明白,天兒不只是他的寶,他們三人亦是如此。真的錯了,他們同樣在乎天兒,但是他們四個人真的做錯了。

耀無凡一身頹喪,本來想要放手的,只要能看着天兒幸福就好,可是放手有多難,他終於明白了。昨晚荒唐的一切,天兒早就預謀好了,她是想要還回他們四人愛她的心,也讓他們死心,更是讓他們看到她的骯髒,可是她卻不知道,他心底更加的放不開她了,爲了天下,她能做到這一步,他這個一國之主卻讓天下蒼生浴血,很慚愧,但是更加的心疼。

九天冷冷的看着四人,紅脣開啓,輕飄飄的聲音好似來自遙遠的天際。

“你們回去吧,我心意已決”。

“不要,小天︕”輝凜天往前走了兩步,卻不敢再冒然上前,他緊緊鎖着那個背對他們的身影,溫和的眼眸中充滿了焦急的心傷,“小天,對不起,我不該慫恿耀無凡發兵,不該挑起四國征戰,小天,我錯了,你怎麼懲罰我都好,你回來,不要這麼做,我接受不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遁入空門”。

“不,天兒,輝凜天沒有慫恿我”,耀無凡高大的身影帶着幾分蕭索,他雙眸充血,和着淚水在眼眶裡大轉,“是我,看到你過的不好,忍不住想要把你奪回身邊,天兒,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都怪我,當初若不是要報復你,你也不會成爲禍水紅顏,可是天兒,我真的沒法看着你受苦啊,我也告訴自己要放手,讓你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可是天兒,我發現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慕藍楓本就瘦弱的身子,飄搖的好似要倒下一般,邪魅的臉上如今只剩下了哀慟,“天兒,天兒…”他想說些什麼,可是心痛的厲害,他喉嚨裡哽咽着,讓他說不出來,只能在心裡,一遍遍的罵着自己,若不是他虧待了天兒,耀無凡和輝凜天怎麼會挑起征戰,若不是他對不起天兒,他們會是恩恩愛愛的一對夫妻,天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彤景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那把放在她三千青絲上的剪刀,就好像一把刀堵在了他的心口一般,若是她遁入空門,那他呢,該怎麼辦?

“阿九…”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微弱,突然發現,愛她都愛的沒有他們那般的理直氣壯,一直以來,他都在逼迫她,威脅她。“我不逼你成親了,你喜歡誰,我都祝福你,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只要讓我守着你就行,阿九,我真的不會再威脅你了,我發誓,以後絕不挑起四國征戰,所有野心統統都不要了,阿九,你過來,過來好不好?”

若是能讓她開心,放開她又如何,至少,她還是屬於這紅塵之中的一縷,他能時刻看到她。

九天依舊揹着身子,讓人看不清表情,空氣中,除了瀰漫的誦經聲,便只是沉默,沉默。

磨人的沉默就像一個恐怖而又噁心的魔鬼一點一滴的啃噬着四個人的靈魂,每一分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

良久,九天才緩緩開口,紅脣上帶着幾分蒼白,聲音透着無盡的蒼涼,“你們不用說了,我不會改變心意的”。

回去,還能回去嗎?

普天之下,除了這裡,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地。

四個男人,四段感情,毀了她的一生,她那顆心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還有怎麼彌補,況且,已經彌補不了了。

昨日種種,不如就化成一陣青煙,隨着這青絲,一塊埋葬了吧。

“師傅,動手吧︕”

“不要︕”

“天兒︕”

“小天︕”

“阿九︕”

平莊師太暗歎一聲,頌了一聲阿彌陀佛,手中的剪刀便觸上了萬千青絲。

青絲,情絲,就像冬日裡美麗的雪片一般,緩緩飄落,每一片,都是一絲回憶,每一絲,都藏了無數的歡喜和痛苦。飄落之間,纏纏繞繞,落地的那一剎那終於將一切都散盡。三千青絲,三千情絲,前塵往事盡化雲煙,消逝在一瞬之間。

慕藍楓終於支撐不住,倏的跪了下來,身子癱軟的望着那片片飛落的青絲,萬千思緒都在這青絲當中化成了回憶。

小時候她的調皮她的可愛,她彈琴看着他練劍,竹林之中那一抹白色純淨的人影牽動着他的心。長大後,她美麗她嫺靜,出落的水靈秀麗讓他更加移不開眼睛,守候了十多年的她卻讓他卻步了。

甜膩膩的一聲“師兄”,是他今生最美的問候,她的一顰一笑,都是他夢裡最美的風景,直到有一天,她心裡裝了別人,可是他依舊放不開忘不了。

她終是他命裡的劫數,他終是她的一個過客而已。

耀無凡往日狂妄的俊顏滿面死灰,高大的身子好似也快支撐不住,踉蹌着倒退幾步,終於扶住了一旁的一棵樹。他怔怔的望着那個決絕的背影,看着髮絲飄落,心,終於沉到了谷底。

眼前,突然飄過一個又一個畫面,全部都是她的嬉笑怒罵。

初見,她立在一棵紅梅樹下,清冷卓絕的白色身影帶着夢幻一樣的美麗,那一剎那,他以爲她是誤落凡塵的梅花仙子,只一眼,就迷了他的心。得知她的名字之後,他忍不住的嫌惡的刁難,她只如淡淡的一縷風輕微吹過,那時候,他心跳的厲害,或許那時候,他就已經動心了吧。

大婚,她一身嫁衣爲他而妝,嬌媚的容顏讓他又愛又恨。宮中的那段時光,他殘忍無比的將她陷害,可是那段時光,卻是他最美好的一切。

他們的孩子,她恨他至極時讓他眼睜睜的看着孩子流逝,一聲又一聲的慘叫,生生剜颳着他的心,那時候,她如此刻一般決絕,帶着傷透的心遠離了他的世界。

閣樓之上,她一曲琴音與他訣別,熾烈的大火將她帶走,她卻淡然自若的只是坐着,冷漠的表情讓他一生都無法忘記,更無法放手。

鳳九天,他今生都逃不開了。

彤景嵐冰冷的面龐終於被哀痛所取代,無數的悔恨蔓延也抵不過此刻的痛楚,他想霸道的上前擋下那把剪刀,他想不顧一切的阻止絲絲飄落的青絲,可是他唯一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

她脖頸間的那把刀好似對準了他的心坎,他過不去。他知道她的決絕,若是過去了,她真的會毫不猶豫的劃下,他冒不起這個險。

青絲落了,情絲斷了,可至少她還活着,不是嗎?

輝凜天從青絲飄落的那一刻,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了。三魂七魄已經飄離,只剩下了一具軀殼而已。

他回到了她們曾經歷過的一切,重溫一遍她的癡笑怒罵,她的一顰一笑,他們初遇,他們相愛,他離開她痛心,他們鳳飛絮的墳前相遇,他們針鋒相對…

他就像一個看客一樣,只能看着,痛着,焦急着,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挽回不了。

一切,都結束了。

剪刀落,九天轉身,美麗的臉龐聖潔而淡然,她雙手合十,一步步朝着他們而來,萬千青絲在她身後地上被風一吹而散。

“阿彌陀佛”,九天走到四人面前,雙眸微閉,“給我們彼此五年的時間,可好?從此之後,貧尼法號忘塵”。

五年,五年的時間足夠他們忘記一切,足夠天下休養生息,足夠她,安排自己的計劃。

大風起兮,五顆心齊齊墜落,碎了。

持續了半年之久的四國之戰終於結束,沒有人知道爲了什麼結束,也沒有人知道彤國軍營大婚之夜發生了什麼,彤國王妃卻奇蹟的消失了。

彤國王爺彤景嵐搬兵回朝,他卻一個人留了下來,留在蒼涼的邊境山下,一間茅草屋,承載了一個傳奇男子的居所。

慕國太子慕藍楓放棄太子之位,卻控制了朝中一切大權,慕國穩定,他隻身一人消失。

耀國皇帝耀無凡班師回朝之後,終日神情恍惚,太后無奈,宣佈萬年垂簾聽政,耀無凡終日不出宮門一步,甚至有人傳說耀無凡早已不知所蹤。

輝國皇帝輝凜天返國之後大權交與皇弟,封爲代政王爺,他終日鬱鬱寡歡,於一個月後離開皇宮不知所蹤。

一座光禿禿的小山,一座殘敗的太平庵,四座簡陋的茅草屋,定了天下安寧,五年,藏了傳奇梟雄,五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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