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湛辦砸了這事兒,覺得自己沒臉見蕭黎,於是立刻調轉方向證明自己。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王世耀的事情被戶部尚書汪成運親自送到了皇帝手裡。
挪用公款、強搶民女、謀殺官員,甚至私藏銀礦,樁樁罪名,證據確鑿。
這幾項罪名,就是王昌文把腦袋摘下來也保不住他的兒子。
皇帝難得發一通大火,直接下令讓人捉拿王世耀,而王昌文教導無方,隱瞞不報,直接奪去首輔之位,禁足家中,留中待用。
王大夫人這才明白爲什麼丈夫和公爹執意要把王婉清嫁給賀乘風。
得知兒子不但丟官,甚至可能有性命之憂,她氣得入宮狠狠扇了王婉清一耳光,流着淚道:“你這是要害死你大哥啊!”
“你乖乖嫁人不就好了,現在你祖父丟官,你大哥快死了,你滿意了?”
王婉清捂着臉難以置信:“娘,做錯的不是我,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王大夫人恨恨的盯着她:“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你祖父和你父兄他們掙來的?你以後成婚了不還得靠他們撐腰?”
“家族榮耀,父兄性命,哪樣不比你重要?你忍一忍,你忍一忍都不行嗎?”
“現在你自由了,我們王家卻完了,你滿意了?”
王大夫人劈頭蓋臉一通罵,她罵得歇斯底里,王婉清聽得心如死灰。
爲什麼這也能怪她?
兄長殺人、貪污、強搶民女,這些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錯事,爲什麼娘不怪兄長,卻怪她沒有犧牲自己去換取別人包庇兄長?
而且之前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都不知道原因就放任一個人渣侵犯自己,那她成什麼了?
況且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能那麼作踐自己啊。
她是王家的女兒,是享受了一切榮華富貴,可享受得更多的不是父兄嗎?難道其他人就沒享受嗎?
爲什麼獨獨選擇作踐她?她沒有像一個妓子一樣被賀乘風侮辱還成了她的錯了?
“王夫人!”
兩個粗使嬤嬤上前一把架住王大夫人,直接把她扯了出去。
門口,皇后冷冷的看着她:“本宮這宮裡什麼時候成了你放肆的地方了,又打又罵,可有把本宮放在眼裡?”
王大夫人恨皇后,如果不是她插手,哪兒有現在的事情,可她想到自己兒子,又不得不哀求她:“皇后娘娘,世耀可是你的大侄子,你看着長大的,他最孝順你這個姑姑了,求求你幫幫他向皇上求求情吧。”
皇后垂眸看着她,想來空蕩的眸子裡劃過一絲怨念:“當年.本宮也曾這般求過你們”
王大夫人表情一僵,皇后擡手:“拉出去,今日之後,王家人本宮一個都不見。”
王大夫人被拖走,嘴裡還說着什麼話,但很快被嬤嬤捂住嘴拖走。
皇后走進去,一眼看到癱坐在地的王婉清,滿眼麻木痛苦,顯然被打擊得不輕。
臉上掌印泛着血絲,可見王大夫人有多用力。
皇后看在眼裡,難得浮現一絲憐憫。
彎腰,伸手輕輕拂過她的面頰。 “這一巴掌,可足夠將你打清醒?”
王婉清擡頭看着她,眼淚瞬間盈滿眼眶:“姑姑.爲什麼會這樣她是我孃親,她那麼疼愛我”
“做錯事的是哥哥我從小最聽話的.爲什麼她要這麼對我.”
皇后拿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起身走到旁邊坐下,目光看向門口,眼裡帶上一絲悲涼和恨意。
“爲什麼.父母對兒子寄予厚望,因爲他們註定要繼承家裡的一切,光宗耀祖,他們對女兒的付出總是索求,認爲女兒註定是別人家的人,那在她身上付出的就必須得到回報,否則就是對不起養育之恩,女兒是棋子,是籌碼,是父兄的鋪路石。”
王婉清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后,那淒涼淡漠的眼神,王婉清以前不懂,這一瞬間好像就懂了。
姑姑是十二年前嫁給當年還是太子的陛下當太子妃。
王婉清那時纔不過五六歲,記憶不太清楚,可她隱約記得姑姑是不願意的,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反正姑姑是嫁了,但對家裡一直不親近。
“姑姑.”王婉清起身上前蹲在皇后面前,握住她的手:“姑姑。”
她呼喊着她,此刻她們兩代王家女兒彷彿成了彼此唯一可以倚靠的人。
今天的事情勾起了皇后以爲已經忘記的過去,其實從來都沒有忘記,只是藏起來,強迫自己不去想,若是每時每刻都想着,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活到今日。
她平靜的開口:“當年.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是你祖父親自定下的摯友之子,我們自幼相識,從孩提到及笄,從竹馬繞青梅到以信寄相思,我以爲我這一輩子就是要嫁給他的,我等着他十里紅妝,明媒正娶。”
“可就在我十五歲那年,他家裡獲罪被抄家,走投無路之時來王家求助卻被我父兄關在門外。”
“我就在一門之隔,看着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額頭都磕爛了,而我父兄無動於衷,甚至讓人把他打走。”
“我求過父兄,可他們說無能爲力,我帶了自己的金銀首飾想送出去給他渡過難關,也被父兄攔下。”
“你知道當時他家是什麼罪名嗎?貪墨,就是你大哥現在的罪名,甚至還沒那麼過分。”
皇后緩緩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恍然,帶着笑意,可那笑意裡卻滿是悲涼:“他被趕走的第二天,我的庚帖卻被送到了宮裡,成爲太子妃的備選。”
“不到三日,我就被選上成爲太子妃,宮中開始籌備婚儀,婚期定在半年後。”
“我知道消息的時候都傻了我怎麼就成了太子妃?”
“我鬧過,但父兄給我分析利弊,說我當太子妃對家裡有多大多大的好處,能爲王家掙來多大多大的榮耀。”
“我逃過,我天真的以爲自己能逃掉,我在丫鬟的幫忙下逃了出去,我見到了他,我的未婚夫,結果你猜我知道什麼.哈哈”
皇后笑着,明明沒有一滴淚,可卻覺得她在悲痛大哭。
“我心愛的未婚夫憤恨的告訴我,原來他家貪墨的事情是我父親讓人舉報的,爲的就是解決掉他,好將我的名帖送上去,博那太子妃的榮華。”
“後來啊,我都忘記自己怎麼被抓回來的,我只記得半年後我出嫁了,太子妃啊,十里紅妝、無限風光.”
“可就是在那天,他在喜轎的必經之路上自刎而亡,鮮血比那嫁衣還要鮮紅刺眼。”
“他恨我我也恨我可我還是做了十多年的皇后,而王家.還是十多年前的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