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和州
姜德看着掛在牆上的地圖被換了下來,對旁邊的許貫忠可惜的說道“沒想到女真人會動作這樣快,我們拿下和州後立刻出兵,居然還是被他們佔據了順州、殷州二地,這二地都是在大同江以南,要不是鐵甕關堅固,連大峰山都要被女真人佔據了。”
牆上的地圖此時已經被換好,這是最新的高麗局勢圖,可以從顏色上看到,原來在大同江以北的金國已經把爪子伸到了南方,這樣的一個凸起讓姜德心中充滿了不安。
“主公,女真言而無信,當小心戒備啊。”許貫忠說道。
“這我當然知道,我從來沒有覺得我們的身邊的這個國家是個好相處的,不過我們現在還不能和他們全面開戰,這兩地要是能通過外交手段奪回來就最好了。”姜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並不想和金國在這個時候開戰。
許貫忠同意道“古人云,上兵伐謀,如能通過縱橫之術自然最好,但主公,忘戰必危啊。”
姜德閉目想了想問道“現在阿骨打和遼主的戰事如何了?”
“天氣漸冷,正在泰州、顯州一帶和遼軍對峙。”
“也就是說,現在的兩方都在積累力量了...阿骨打是個聰明人,我想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兩面作戰。”姜德說道“讓騎兵突擊到順州等地,不要和女真人戀戰,只要告訴女真人我們已經注意到了他們即可。”
“是!”
姜德慢慢走近地圖,手指摸在地圖上問道“你說讓何人出使?”
許貫忠擡頭道“學生願往。”
“許先生?....還是另外選一人吧,許先生要是有什麼事,我的大業該怎麼辦?”
“主公,我等對女真的瞭解不過是道聽途說,女真人的各種情況我心中都沒有底,學生是希望此次出使能爲後面可能的戰事做準備啊。”許貫忠堅持的說道。
姜德想了想,同意道“好,我派牛皋、趙匡二人助你,牛皋武藝高強,又有急智。趙匡是高麗人,和女真人有些接觸,而且此人極善專營,到了女真,也能用的上。”
許貫忠謝道“多謝主公!”
——黃龍府
吃着水煮羊肉的阿骨打被滾燙的羊肉給燙的呼哈呼哈,好一會才放下筷子說道“這白雪天就是要吃這水煮羊肉才過癮啊。”
他此時穿着一件狼皮大襖,坐着的是虎皮椅,下面衆多女真將領也在吃喝,看着這樣的場景,足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一國大殿還是個強盜山寨。
或者說...也沒什麼區別。
“狼主,那許先生已經到了三日,是否要見一見?”坐在阿骨打旁邊的完顏宗望突然說道。
“怎麼?他走你的門路了?來,說說送了什麼好東西?”阿骨打撈出一片羊肉放入嘴中說道。
完顏宗望嘿嘿的笑了笑,搖搖頭道“那倒是沒有,那許先生到了我們黃龍府後,只是四處閒逛,我是在街上遇到了他一次,他聽大師說過我,和我探討了一下佛法罷了。
我只是覺得許先生爲人儒雅,是個好人,覺得我們這樣幹晾着他,不太合適。”
吳乞買笑道“狼主,現在軍中已經有人叫斡離不是菩薩將軍了,我看也是越來越像了,斡離不,你難道不知道那許貫忠來是做什麼的?那是來要順州和殷州的!那可是你叔叔完顏闍母拼命打下來的地方,豈能讓人?”
“這倒也不是讓不得。”完顏阿骨打放下筷子說道。
本來喧鬧的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阿骨打,不知道他們的狼主爲何改了性格,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阿骨打看向衆人道“我等本是山野之人,得祖宗保佑成了今日金國,所依仗不過有三,一爲我等齊心協力,二爲我女真能征善戰,三位遼人欺我在先,故而征伐有理。
而高麗人昔日也是侮辱過我等,奪了他們的江山也是奪了,不算什麼。
但那宋人,卻是和我等無冤無仇,不但如此,還多有往來,我等起兵之初不少錢糧也是他們送來的,這是恩德,我等女真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是有心和宋人交好的。
再者說,這讓也不是白讓,百姓鄰居還給東西還要留個飯呢。”
下面的衆人互相看了看,紛紛稱是,他們倒是無所謂,畢竟在他們的眼裡,高麗哪裡有遼國好啊,那殷州等地也不是他們打下來的,被還回去也和他們的利益沒有衝突。
吳乞買奇怪的偷看了一眼阿骨打,發現阿骨打也看向了一人,再看去,發現居然是完顏希尹,心中頓時一時翻江倒海,到底在想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宴席很快結束了,幾個金國核心人物被留了下來密談,分別是位於勃極烈的吳乞買、完顏習不失二人和大將完顏婁室、完顏銀術可,阿骨打的兒子完顏宗幹、完顏宗望,侄兒完顏宗翰,最後一人便是阿骨打的智囊完顏希尹。
衆人圍成一圈坐下,中間是個火爐,阿骨打讓其他人退下後說道“你們對高麗之事如何看?”
“狼主不是已經決心要還給那姜信之二州了嗎?”完顏宗望不解的問道。
阿骨打看向完顏希尹,完顏希尹說道“狼主的意思是我國和姜信之日後到底該如何相處。”
完顏婁室先說道“我昔日和高麗作戰,知曉高麗底細,高麗人怯於近戰卻善於弓箭,我手上的傷口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如要征伐,我願爲先鋒。”
阿骨打笑着按了按手道“婁室之勇猛,可爲我軍之楷模,只是我軍和遼軍還在交戰,如兩線作戰,是否合適呢?”
衆人這才知道,阿骨打併不是真的在乎什麼有恩報恩,而是在考慮怎麼樣纔對女真人最有利。
“狼主,我國擴地千里,現在最缺少的就是錢糧,如那姜信之能給我們一些錢糧,我想還給他二州之地也不是不行。”吳乞買笑着說道。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
阿骨打笑道“那就如此定了吧。”
——黃龍府的大街上
牛皋看着在前面不斷走着的許貫忠,有些不耐的說道“我說許先生,我們都這樣在街上逛了三天了,這到底是要走到什麼時候啊?小郎君可是讓我們來做事的。”
“你不覺得這裡的風景別有一番滋味嗎?”許貫忠笑着說道。
“沒,我只覺得腳都快疼了,趙匡,你說是不是?”牛皋搖搖頭說道。
另外一邊的趙匡也在四處張望,聽到牛皋叫自己,急忙點頭,又反應過來,猛地搖頭,笑道“我還好,此次既然是許先生爲正使,我就聽許先生的。”
許貫忠看到邊上的一個酒樓,說道“走吧,看你走的這麼累,先去吃個飯吧。”
牛皋拍着肚皮說道“這倒是好啊,這裡的牛羊肉味道是真的不錯。”
來到二樓,找了個可以看到窗外的位置,三人坐下,點了些酒菜,看着外面的雪景吃了起來。
“許先生,你看了三天了,到底看出什麼來了?”牛皋好奇的低聲問道。
許貫忠並不回答,而是看着掛在牆上的菜單笑道“這裡的牛羊肉居然比我們家鄉還要貴一些,實在有趣啊。”
牛皋無奈的喝了一口酒,又皺眉吐了出來“什麼鬼酒?...我實在是想念瓊樓的酒了,這北地在打仗,東西貴也是正常的。”
許貫忠點頭道“是啊....”
他的嘴角微微彎起,似乎還帶了一絲的嘲意。
“大人...大人你在這裡啊。”一個小廝跑上來看到許貫忠,激動的跑來說道“金主阿骨打決定明日召見大人了。”
“哦?這實在太好了!”牛皋開心的說道,也不知道是爲了阿骨打召見開心還是爲了不用在天天陪着許貫忠走路開心。
許貫忠擡頭道“看來是菩薩太子爲我們說話了,我們就準備一下吧。”
——次日
許貫忠在牛皋、趙匡的陪同下,走入金國王宮大殿,看着四周的甲士,許貫忠的臉上全是微笑。
來到大殿上,許貫忠看向阿骨打,然後拜道“宋國平陰侯麾下主簿許貫忠見過金國國主。”
阿骨打點點頭,說道“你們宋人果然長得都...弱弱的。在我們北地,可還受到了?”
說完,大殿的女真人紛紛大笑了起來,許貫忠等他們笑完然後說道“我國國土遼闊,人口衆多,有鎮守四方之猛士,也有撫慰百姓之智者,不過他們都很忙,只能讓我這樣的懦弱之人來見國主,如要猛士,請國主稍安,我家侯爺麾下便有二十萬猛士在大同江畔枕戈待旦,只要一月,便可和國主相見。”
“大膽!”完顏婁室出列怒道“你們是想來開戰嘍?狼主,請給我五千人馬,我只要半月,就擒了那個猴子給國主取樂!”
“將軍少歇,狼主只要給我三千人馬,我只需十日,便可讓那猴子給國主牽馬!”完顏銀術可也出列說道。
二人你爭我搶,好不熱鬧,牛皋和趙匡緊張的握緊了拳頭,生怕隨時周圍的甲士要來擒拿他們。
“哈哈哈哈!”許貫忠突然大笑了起來,阿骨打眯着眼問道“你笑什麼?難道是害怕的瘋了嗎?”
許貫忠好像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他擦了擦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眼淚說道“學生本以爲,金國能打敗契丹,必然爲將者都是大將之才,今日看之,不過是一羣莽夫罷了,學生真的是爲之前的擔憂感到可笑啊。”
“你說什麼?”完顏婁室和完顏銀術可擼着袖子就準備來打許貫忠,牛皋急忙上前怒目相對。
“不要動手!”完顏阿骨打感覺很有趣的問道“你可知道這二位爲何人?”
許貫忠走到完顏婁室的面前,又走到完顏銀術可的面前,看了看說道“必然是國主的大將,完顏婁室和完顏銀術可二位將軍吧。”
“你難道不知道這二人的功績嗎?”阿骨打問道。
“學生當然知道,這二人夜襲出河店,廝殺混同江,敗遼軍於鹹州,克黃龍府於重兵,征戰四方,無有不勝,乃是當世猛將。”許貫忠大聲說道。
完顏婁室和完顏銀術可被說的都挺起了腰桿,一副算你知道的樣子。
“那你爲何說他們不是大將之材?”阿骨打又問道。
許貫忠笑道“大將者,當智、信、仁、勇、嚴也,也就是說,當有智謀,有信義,有仁義,有勇武,有軍紀,如此纔是真正的大將。
我家侯爺輔助高麗郡公和國主剛剛簽訂了協議,大同江之南爲我方所有,筆墨尚未完全乾透,而這兩位將軍便想帶兵攻伐我軍。
我且說,此時乃天寒地凍之時,我軍也早有準備,勞師遠征,這難道是一個有智謀的人會做的事嗎?
剛剛簽訂了協議,就要撕毀,這難道就是女真人的信義所在嗎?
至於勇武,我倒是看到了一些,但軍紀,呵呵,大殿之上,國主沒有說話,便擅自說話,這難道就是女真人嚴明的軍紀嗎?
國主,你說這樣的將領,可否能說是大將?”
阿骨打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他吸了口氣說道“智、信、仁、勇、嚴....這世上難道還有這樣的將領嗎?”
許貫忠拱手道“待這二位將軍到了大同江,必然可以見到符合這樣條件的人的。”
阿骨打笑着揮手道“那不過是戲言罷了,無需當真,我們兩方一向交好,何必爲戰,聽聞你這幾日日日在我黃龍府中走動,可有感觸?”
阿骨打本想讓許貫忠說幾句好聽的話,也就把之前的事情滑過去算了。
許貫忠拜道“學生一路走來,卻是見識到了不少,女真之軍士可謂天下強軍,只是...”
“只是什麼?”阿骨打問道。
許貫忠笑着擡頭說道“只是這裡的物價貴了一些。”
衆人都有些無奈,這些人都是廝殺漢,根本不懂如何爲政治國,阿骨打又將搶掠到的東西全部封存作爲軍費,除非參軍,否則在金國想過上好日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阿骨打嘆道“是啊,我軍爲了策應你軍故而出戰,花費了不少的錢糧,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許軍師,你看?”
許貫忠本來也沒想過不費一文錢就把二州要回來,他便道“這個好說,只要國主願意歸還二州,我等願將賣給貴國的糧食、軍械價格下調一成。”
“一成?”阿骨打愣了一下,摸着鬍子想了想,然後笑道“我要你們在現在的基礎上下調三成!”
許貫忠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下調四成,但要求交換物資中有三成以上的馬匹。”
“你們下調五成,我付給你們的物資中有四成的馬匹!”
二人在大殿上就像是菜市場的商販一樣你一言,我一語,看的衆人都呆住了,最後二人居然就這樣簽下了價值超過百萬貫的商貿協議,一時間,衆人也不知道該恭喜還是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