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端的房間沒有關房門,離着門口還有十幾步遠,就能聽到房間裡瘋狗般的咆哮聲,儘管是田端的助手,西浦有時候也不得不成人,自己這位主子多少有點神經質,尤其是發怒的時候,簡直就像個瘋子。
“要你們有什麼用?都是些混蛋,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廢物!”房間裡,穿着一身睡衣的田端正對着一個倒在地毯上的女人拳打腳踢,嘴裡還高聲的叫罵着。
西浦樹人走到門口,一看房間裡這場面,沒敢直接進去,而是進退兩難的站在門口,等着田端把脾氣發出來。
倒在地上的女人一隻手遮在臉前,一隻手捂在胸口,也不敢掙扎,就那麼任由田端踹打。與大冢一樣,這女人也穿着和服,此時蜷縮在地上,和服的下襬難免捲曲起來,連帶着遮蔽羞處的腰卷也被撩了起來,兩條白生生的大腿以及那一抹黑叢都暴露無遺。
西浦樹人站在門口,視線恰好能看到女人的雙腿之間,儘管心裡忐忑不安,他還是禁不住貪婪的看了幾眼,還偷偷的嚥了口唾沫。
這女人叫衫浦秀子,是當初跟隨大冢來到田端家的女傭,人長得很漂亮,只是沒被田端當人看。
田端又在杉浦的身上踹了幾腳,估計是感覺到累了,這才走回到客廳正中的沙發前坐下,瞟了一眼門口西浦。
“田端次長,”西浦樹人偷摸打了個冷顫,急慌慌的走進門,就在距離門口不到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躬身道,“威廉先生從法國過來了,他希望能與您見一面。”
“他還有臉來見我?”田端冷哼一聲,略帶着幾分氣喘道,“說有什麼事了嗎?”
“沒有,”西浦樹人回答道,“不過,我想應該是與雷曼國際收購的事情有關。”
“雷曼國際,雷曼國際收購還能由他做主嗎?”田端輕蔑的冷笑,“他現在只是一條狗,而且還是一條喪了家的狗。”
“是,”西浦樹人哪敢說別的,他只能順着田端的語氣說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時間很緊,可沒有富裕的工夫浪費到他的身上,”田端擺擺手,看向兀自躺在地上杉浦,說道,“別在這兒給我裝死,趕緊去把剛纔那份電傳給我拿過來!”
衫浦秀子估計是被打得不輕,她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向客廳一側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從裡面拿着一張電傳走出來。
“你看看這個,”等到杉浦秀子重新回來,田端指指她手裡的電傳,對西浦說道。
“是,”西浦樹人點點頭,上前兩步,將那份電傳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有些驚訝的說道,“瑞銀有意將手裡的雷曼公司債權脫手?這個消息可靠嗎?”
“當然可靠,”田端冰冷的猴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說道,“這是渡部先生親自發來的電傳,他已經在與瑞銀那邊接觸了。”
“這可是個好消息,”西浦樹人揉搓着雙手,喜滋滋的說道,“如果渡部先生能夠拿到瑞銀手裡的雷曼債權,那麼公司在美國本土的收購將佔據更多優勢,或許,我們就可以坐下來與高盛好好談一談了。”
自從雷曼破產之後,針對雷曼旗下原有的一些優質資產,數方大鱷就展開了連番的爭搶,在這個爭奪中,顯然是以爭奪雷曼債權爲主的。此前,雷曼公司的債權主要掌握在七家銀行、投行的手裡,經過前期的整合,主要的債權方還有三個:高盛、瑞銀以及巴克萊銀行。不久之前,野村證券開始介入對雷曼的收購,它採取迂迴策略,先是從摩根、德意志銀行手裡收購了雷曼的大量優質券、證,轉過頭來,又去跟巴克萊銀行做交易,從而得到了巴克萊銀行所掌握的雷曼債權。由此,野村證券取代巴克萊銀行,成爲雷曼的三大債權方之一,正式加入了對雷曼的爭奪。
如果說這次野村證券能夠再拿到瑞銀手中的那部分債權,那麼它的確能夠與高盛坐下來好好談談判,絕對雙方誰最終退出。
“不是或許,而是一定,”田端異常自信的站起身,揮着拳頭說道。
“那,請恕我冒昧,先生,既然形勢對我們如此有利,您又爲什麼......”西浦的話只說了半截,不過意思卻很明顯了,他就是想問田端三矢爲什麼如此生氣。
“geo投資的韓衝將會在後天抵達日本,氏家純一已經安排了小澤明一過去與他會面,”一聽到這個問題,田端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咬着牙說道。
西浦樹人當然知道小澤明一是誰,此人就是第二事業部的部長,職位上要算是田端的頂頭上司,而氏家純一則是野村控股株式會社的會長。
在野村內部,氏家純一與田端義久向來不和睦,當然,那個小澤明一也不是個簡單貨色,他的背景也深得很。這次氏家安排小澤明一與韓衝接觸,顯然是爲了雷曼國際的事情,如果小澤明一真的走了狗屎運,將雷曼國際的事情搞定,那田端三矢要面對的局面就有些尷尬了。
“先生有什麼打算嗎?”西浦樹人遲疑了一下,猶豫着問道。
“我已經向本部做了申請,準備接下這個談判的任務,”田端說道,“與小澤明一那個從沒離開過日本的傢伙相比,我顯然更具優勢,最重要的是,我懂得漢語,曾經長時間跟中國人打交道,而小澤明一則不然,這同樣也是我的優勢,所以,我相信本部那邊會答應的。”
“先生,若是本部那邊沒有通過您的要求呢?”西浦樹人不無擔憂的說道。這份擔憂是很有道理的,氏家大可以推說離開田端,歐洲這邊的事務將沒有負責人爲由,將田端擋在本土之外。
“所以,爲了避開不要的麻煩,我決定今天就離開瑞士,返回東京,”田端當然明白助手的意思,他眯着眼睛,噓口氣說道,“另外,你替我你一份邀請函給geo那邊,就說我想邀請韓衝先生到我位於品川的家中做客。嗯,言辭上注意要恭敬一些,中國人好面子,這種事情一定要特別關注。”
“品川區?”西浦樹人愕然道,“可先生的家並不在品川啊?”
“混蛋!”田端一聽就怒了,瞪着他狠狠罵了一句,說道,“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嗎?”
“哦?我明白了先生!”西浦樹人被罵了一句,倒是豁然開竅了。作爲geo投資的新任首席執行官,韓衝這次前往日本肯定是爲了日本航空公司的事情去的,而日本航空公司的總部就在品川區,田端說他的家在品川,自然是爲了給韓衝留一個“順路過去坐一坐”的印象。
“抓緊時間安排吧,如果能夠得到geo那邊的回覆,我想再去做本部的工作應該就沒有問題了。”田端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最後說了一句。
此時的田端或許還未曾想到,就在他千方百計想與韓衝建立聯繫,乃至於會面的時候,韓衝實際上正在等着野村證券的人登門呢,畢竟這是他全盤計劃的一個關鍵部分,缺了這一部分,任何計劃都將無從談起。
實際上,就在geo投資與巴黎銀行達成和解,雙方正式談判成功之日,整個針對野村證券的計劃就算是全面展開了。當日,身爲高盛首席執行官的布蘭克費恩、摩根斯坦利首席執行官約翰?馬克、瑞銀集團總裁奧斯瓦爾德?格呂貝爾,以及剛剛主持完對德國郵政銀行收購業務的德意志銀行監事長羅爾夫?布魯爾在洛杉磯比佛利山威爾夏大道的一所普通公寓秘密會晤,正式敲定了一個四方合作的龐大計劃。
與韓衝計劃不同的是,他們敲定的這個計劃規模更加龐大,投入資金更多,相對的風險更高,預期收益更大。
這次會晤上,四方敲定了各自的出資規模以及在計劃中所需要承擔的義務,但就最終的收益分割問題,卻沒有達成最後妥協,這個問題被暫時擱置下來——這也可以說是一個隱藏的風險。
會晤之後不到幾天,瑞銀便首先做出動作,出售其手中所掌握的雷曼債權便是計劃中的一個步驟,隨後,按照時間的推移,會晤四方將會推出一個個誘人的蛋糕,送給野村證券吞食,以此來逐步消耗其手中所能動用的資金。
當然,這些決策層的事情不是韓衝所能決定的,甚至都不是他能夠知情的,他只能按照從蘇瑪那裡間接得到的指示,一步步操作他負責的項目。
這次安排的日本之行,他需要做兩件事:第一,將雷曼國際賣給野村證券,第二,以雷曼國際的出售爲條件,將野村證券拉進日本航空公司這個大坑。
此時的韓衝並不知道,這個最初由他制定的,旨在將geo拉出泥潭,再把野村證券裝進去的圈套,將會在不久的未來,從一個圈套變成一個黑洞,這個黑洞有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名字——金融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