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盛這種東西,最近幾年在日本飽受詬病,日本社會要求取締這種東西的呼聲很高,但呼聲歸呼聲,類似前田由貴這種有權有勢的人,從來都不會將所謂呼聲放在心上。
韓衝知道,在日本,要想吃上一頓地道的人體盛,往往代價不菲,像今天這種規格的,估計更是價格驚人。當然,他也不是什麼善類,有機會嘗試新鮮東西,他當然不會拒絕。
興致勃勃的看着廚師將一切安排停當,一個個用紫蘇葉包裹起來的壽司,有的以花瓣爲托盤,有的以柿子葉爲托盤,像點綴般的放在兩具近乎完美的胴\體上,給人一種近乎藝術品般的完美感官。
按照廚師的介紹,每一種壽司的擺放位置都是有講究的,比如說鮭魚片代表着力量,所以要放在心口的位置等等。
“韓先生,”等到廚師安排停當,示意衆人可以開餐的時候,手裡拿着一雙筷子的前田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請盡情享用。”
“那我就失禮了,”韓衝笑了笑,伸出筷子從一件美器的肩頭上夾了一個壽司,隨口說了一句,就開始悶頭大吃。
回想前世的時候,女友每次吃大餐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在正式開動之前先要用手機拍照,就是不知道今天這樣的大餐在開餐之前,人家讓不讓拍照。
心裡悶悶的想着,韓衝的思緒竟然開了片刻的小差,以至於前田緊跟着的一句話他都沒能聽見。
“嗯,非常不錯,很地道,別有一番風味。”因爲沒聽到前田說了什麼,韓衝只得猜測着評價道。
“既然韓先生感覺對胃口,您在日本的這段時間,可以隨時過來享用,”前田微笑道,“哦,不僅僅是這段時間,自今而後,只要韓先生來日本,就是我這裡最尊貴的貴賓。”
“非常感謝前田先生的好意,”韓衝倒也不說拒絕,只是順着他的語氣說道。
“不知這次韓先生在日本會停留多久?”這次開口的卻是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麻生,他問道。
“日程的安排現在還沒有確定,不過想來時間不會太短,畢竟現在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有些棘手,”韓衝含糊其辭的回答道。
“只是關於日航債權的事情嗎?”麻生緊追着問道,“對啦,聽說韓先生目前正與野村證券、政策投資銀行那邊洽談一個協議,是關於出售日航旗下四條國際線路的項目?”
“麻生先生的消息的確靈通,”韓衝笑道,“沒錯,目前在談的正是這個項目,只是關於收購價的問題,還沒有最終談攏。你知道的,凡是涉及到利益糾葛的問題,總會變得比較複雜。作爲收購方的全日空,一直希望能夠將價格再降一些,而對於三家債權持有人來說,最終的出售所得如何分配,也是一個需要較長時間來談判的。”
“對不起,韓先生,我想選擇在這個時候出售公司四道國際航線,並不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藤田接口說道,“你要知道,對於如今的日航來說,任何一個利差消息,都可能會令整個公司的股票價格一跌到底,如此一來,貴公司等於是爲貪圖一時的小利,而蒙受巨大的損失。”
“感謝藤田先生的忠告,不過前田先生應該能明白我的苦衷,”韓衝裝模作樣的嘆口氣,說道,“GEO投資目前掌握着日航高達幾十億美元的債權,而受日航經營虧損的拖累,GEO投資早已出現了資金短缺的狀況,如果繼續拖下去的話,也許等不到日航破產,GEO就已經倒閉了。”
將手裡的筷子放到餐盤上,韓衝看了看前田由貴,繼續說道:“作爲一名合格的投資人,沒人希望自己的債務對象走上破產這條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倒是巴望着日航能夠通過內部的整頓,達到一個改善經營、開源節流的目的。可現實的狀況如何呢?至少截止到今天爲止,我沒有看到日航爲改善經營狀況而做出的任何努力,這一點不禁令人失望,而且更令人擔憂。最終,迫於無奈之下,我們三方債權人才不得不採取這種措施,希望能夠通過製造壓力的辦法,迫使日航現有領導層做出改變。”
“我當然明白韓先生的難處,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日航的管理層的確存在很嚴重的問題,”前田接口說道,“大部分人享受着高薪,卻毫無作爲,竊據高位,卻毫無才能,如果說日航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我認爲這是個很重要的原因。”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樣的貨色,竟然還有臉面來指責別人。”韓衝心裡暗罵一句,嘴上卻稱讚道,“前田先生果然是有識之士,你看問題的角度非常精準,就我個人來看,真正的原因便在於此。可惜的是,僅僅作爲日航的債權人,而且還是第三大債權人,GEO投資沒有權力,也沒有能力干預日航的人事問題,這恰恰也是我們最被動的地方。”
“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藤田幾乎是緊跟着韓衝的話頭開了口,他說道,“就我所知,GEO目前應該是正在與野村證券談判,有望在未來一週內,接手野村控股所掌握的一部分日航債權。如果這個談判能夠成功,GEO必然能成爲日航的最大債權持有人,到時候,韓先生作爲GEO的首席執行官,自然有權力對日航的內部問題提出不同的意見了。”
聽藤田提到自己與野村證券接觸的事實,韓衝心裡禁不住打了個突。不用問,這個消息必然是野村證券那邊傳出去的。
野村證券爲什麼要將這個消息透露出去?難道說自己提出的談判條件,被野村證券那邊否決掉了?
“韓先生不用多慮,野村證券對先生所提出來的條件很感興趣,他們也沒有將相關的消息對外透露,”藤田顯然是看出了他的擔心,直接解釋道,“不過,您知道,在日本,尤其是在日本金融界,要想完全保守一個秘密並不容易,所以,我們總有辦法得到我們感興趣的消息。”
韓衝看着藤田那張臉,從他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作僞的跡象,這令韓衝放心不少。
“說到消息的靈通,韓先生也有令人欽佩之處,”藤田轉口又說道,“我想,貴公司這次之所以傾全力拿下野村控股手裡的那部分債權,應該是得到了一些我們的內幕消息吧?”
“比如說?”韓衝低頭看着案頭一個女孩清純的小臉,女孩臉上始終帶着甜甜的笑容,只是這種笑容有些職業化的僵硬。
“比如說,我們正在推動政策投資銀行減免日航部分債務的消息。”麻生替藤田回答道,“若非如此,我想韓先生也不會冒冒失失就與野村洽談債權轉讓的事情吧?”
韓衝笑而不語,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否認,當然,他也更加不會承認。
“韓先生無須多心,我們並沒有惡意,當然,更沒有意圖出面阻止貴公司與野村證券之間的這筆交易,”麻生繼續說道,“我們只是希望貴公司能夠從實際的情況考慮,在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對一定的債務利息做拖延支付的處理。”
“日航目前的盈利和債務狀況,想必韓先生是非常清楚的,”前田再次開口,他說道,“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日航一直都在持續虧損,不要說股東紅利,就連員工的薪資都難以籌集了,最重要的是,公司即便不產生盈利,也要爲包括貴公司在內的幾大債權人支付鉅額的債務利息。這種負擔,是目前的日航難以繼續承擔的,我相信,再過一個月,也就是到年終的時候,日航將無法繼續支付債務利息。”
不管前田這個人的品質如何,至少他說的這番話沒有錯。日航長期虧損,股東紅利可以不派發,但債務利息卻是一分錢都不能少,這就像銀行貸款一樣,哪怕貸款人賠掉褲子,只要銀行不鬆口,按時連本帶息的還債就勢不可免。日航目前欠下的鉅額債務,僅僅是利息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這筆開銷也可以說是日航目前狀況下最大的一筆開銷。
麻生提出來的要求對日航的長遠發展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解決方法,如果說韓衝想要按照正常的方式將GEO在日航的投資拿回來,甚至有所盈利的話,拖延債務利息的支付,從而在一定時間內減輕日航的負擔,的確是個好辦法。
可惜的是,韓衝乾的是風投的行當,他需要做的,是利用有限的資金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取最大的收益,所以,他首先要考慮的並不是日航這類企業的死活,而是他的最佳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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