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辦公樓內,楊德成費解地看着礦業監察署的領導問道:“怎麼了?我沒懂你是什麼意思啊?”
“什麼怎麼了?老子前腳剛彙報完傷亡數據,後腳李源就告訴黎明笙,有113名工人下礦了,前後差距還不到一分鐘。”監察署的領導暴跳如雷地罵道:“消息走漏了,明白嗎?現在老黎要讓司法部門成立調查組,入駐礦區,我們單位一把都被約談了。”
楊德成有些發懵:“不可能啊,公司的人我都安排完了,各家協會的領導我也……!”
“你安排個屁!你知不知道,同濟會的蘇天御跟黎明笙有私交?”監察署領導打斷着吼道:“人家那邊打個電話,就什麼都清楚了。”
楊德成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了下來。
“我告訴你,監察署是不會替你們背鍋的,你們給的數據有誤,存在瞞報現象,你等着被處理吧!”監察署的領導翻臉不認人,轉身就走。
“老韓,老韓,你等一會……!”楊德成追了出去,但後者卻根本不搭理他,直接下樓上了汽車,離開了礦區。
楊德成被雨淋得跟個落湯雞一樣,咬牙切齒地回到了大樓內,低頭一掏手機,見到蘇天南已經給他打了三個電話,時間正好是十幾分鍾以前,大約是在李源跟他通完電話之後。
楊德成看着來電顯示咬了咬牙,低聲罵道:“CNM的,一羣傻B!爲了幾個工人還打小報告,是嗎?!”
半小時後,保龍礦業公司緊急召開會議,趁着調查組還沒來之前,提前報告了準確的遇難工人數據,以及技術人員遇難數據。
與此同時,保龍集團的公關部門,市政溝通部門,全部進入加班加點的狀態,開始想盡一辦法,降低此次事件的影響。
……
上午十點半,餘明遠等人抵達同濟會總部。
衆人頂着雨下了車,孔正輝衝着蘇天南問了一句:“楊德成接電話了嗎?”
“沒有。”蘇天南搖頭:“估計是知道數據的事了,心裡有氣吧。”
孔正輝皺眉應道:“他生氣也沒辦法,咱不可能和保龍集團一塊去騙黎市長,那樣幹,就有點不分遠近了。”
“對。”蘇天南點頭。
二人邊走邊聊,進了同濟會辦公樓。
此刻,同濟會狹小的辦公樓大廳內,已經擠滿了人,他們都是剛接到通知,冒雨趕來的遇難工人家屬。
這些人都很惶恐,一個勁兒的在逼問同濟會工作人員,詢問遇難者情況。
臨時通知工人家屬這事,是蘇天南提出的,他覺得既然已經出事了,那就不能硬瞞着。不然遇難者家屬提前得到了風聲,肯定會鬧。而且從負責任的角度來講,工人家屬是有知情權的。
“大家靜一靜,領導都來了!”樓內的工作人員喊了一聲。
大廳瞬間安靜,各遇難者家屬全都看向了後側。
餘明遠邁着大步向前,擺手喊道:“大家聽我說兩句!首先,龍城市救援隊,保龍礦業救援隊,還有消防署,部分特警單位,已經全都趕到了礦區,對塌方地點進行清理,全力營救我們的工人。其次,雖然目前情況不太好,但我已經和保龍集團的人碰完面了,如果發生了不可挽救的意外,這邊也會盡最大可能給出豐厚賠償……。”
“什麼叫不可挽救的意外?人是不是沒了?!”
“我早都說過,這幫小孩弄協會,它就不靠譜……我家那口子非得跟着幹,現在出事了吧?這才走了幾天啊,人就被埋在礦下面了。”
“人到底能不能救出來?”
“礦井下面有消息嗎?!”
“……!”
室內的家屬,一見到餘明遠等人到場後,瞬間就炸鍋了,有出聲埋怨的,有質問的,更有失去理智要動手的。
大廳內一片混亂,餘明遠被推搡着逼到了牆角,很多擔心親人的家屬,扯着他的脖子,七嘴八舌地吼道。
“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完!”餘明遠扯脖子喊着。
“我告訴你餘明遠!人是你們帶走的,你們必須負責任,你們得償命!”
“嘭!”
喊聲此起彼伏,餘明遠被衆人拉扯着,差點沒有栽倒。而蘇天南上去拉了兩下,也被不知道從哪飛過來的菸灰缸砸到了腦袋。
大廳內的情況,眼瞅着就要失控。
“嘭!”
蘇天北抄起一把板凳,直接砸在了牆上,泛起震耳的聲響。
衆人回頭,蘇天北爬上一樓的招待桌,拿起下側的大喇叭喊道:“誰願意發生這種事?是我們,還是礦產公司???!手裡沒活幹,你們一天來八百趟協會,讓我們給研究活,現在出事了,又說人是我們帶走的, 我們得償命!我想問問,我們這幾個人,夠償幾條命的?”
室內緩緩安靜了下來。
蘇天北瞪着眼珠子繼續喊道:“這裡起碼有一半的人,都是看着我長大的,也都是經歷了協會的籌備和成立的。我問問你們,我們這幫年輕人搞這個會容易嗎?搭錢,搭人,搭關係……我們得到什麼好處了?你們誰心裡不清楚,給你們發的補貼,都是孔家,白家,還有餘會長自己從家裡掏的老底?!出事了,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但打架,罵人,鬧內訌能解決問題嗎?”
“我就一個兒子,他要沒了,我怎麼活啊?!”一名婦女低聲呢喃了一句。
話音落,室內悲慟的情緒瞬間蔓延開來。那些激動,憤怒的工人家屬,此刻也沒了鬧的情緒,他們腦中想起自己的親人被悶在了礦井內,都心如刀絞……
大傢伙心裡清楚,這事跟協會管理層一點關係都沒有,拿他們撒氣也沒啥用。
蘇天北站在辦公桌上,看着室內的這幫熟臉,也是心情無比沉重。
五十多名礦工,就意味着五十多個家庭。
這些人都是閘南區的街坊,左鄰右舍,蘇天北也心疼他們。
……
一區,蘇天御等到了十二點多鐘,航空公司那邊依舊不確定什麼時候能恢復航行。
“不行了,我等不了了。小輝,整臺車,我們開車回去。”蘇天御起身喊了一句。
開車回去是最浪費時間的,但目前臺風暴雨席捲了多個地區,船和飛機都可能延誤,什麼時候恢復不好說,所以蘇天御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先往回趕。
礦業公司內。
楊德成剛跟總集團那邊開完會,一出門就碰見了礦區項目部負責人。
“楊總,工人保險出了點問題……。”負責人低聲說了一句。
“出什麼問題了?”楊德成問。
“保險材料是週五下午遞上去的,根本沒給保險公司審覈和錄入的時間。緊跟着,到了週六,人家那邊不是工作日。再加上,我們跟保險公司說的是,下週工人才入職,所保險生效日期,不在這兩天內……。”負責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顫抖,臉色發白。
楊德成聽完後,腦瓜子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