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吃醋大戲滿臺飛

更新時間:2013-9-20 8:45:34 本章字數:12594

東堂人看見這情勢也沒辦法,在自己的棚子裡商量着趕緊吃點,就催促南齊這邊速速開戰。1

上頭太史闌把慕丹佩拉坐下來打橫,自己坐在容楚對面,抱着景泰藍,揮舞着筷子,道:“吃,吃。”

容楚瞟一眼他身邊的慕丹佩,再瞟一眼太史闌,悠悠道:“你這是真心讓人吃呢,還是讓人噎呢?”

太史闌曉得自己的小九九瞞不過他去,對上他譴責又有點惱怒的目光,她也不過是若無其事揮揮筷子,“真想吃,就抓緊時間。來,丹佩,這雞味道不錯,兩隻雞腿,你和景泰藍一人一個。”

慕丹佩渾然有點不在狀態,傻傻地捧着碗,盯着飯上面那隻一柱擎天的雞腿,覺得這頓飯怎麼這麼讓自己毛骨悚然呢?還有後背,這涼颼颼的感覺怎麼下不去呢?

容楚又瞧一眼一本正經的太史闌,笑了。

這臭女人,這種事也敢做,當真以爲他就任捏任揉麼?

“是啊,丹佩,要吃就快點吃,等下就吃不成了。”他忽然一笑,親自給慕丹佩夾了一筷菜,道,“這蜜汁火方也不錯,嚐嚐。”

他笑得眉目生花,日光下熠熠若有金光,慕丹佩從來沒見他對自己笑過,一時瞧得有點發怔。

兩人在飯碗上對望,蜜汁火方的油汁在容楚筷尖深情脈脈地嚮慕丹佩碗裡滴啊滴……

太史闌忽然停了筷子。

啃雞腿的景泰藍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忽然叼着雞腿溜到一邊的位子上去。

殺氣,有殺氣!

殺氣位置——隔壁,麻麻!

太史闌叼着只雞翅,望望容楚,又望望慕丹佩,再看看四人所處位置,忽然覺得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兩個坐得太近!

容楚笑得太騷包!

慕丹佩的表情太呆萌!

兩人對望的場景太礙眼!

明明這副場景是自己搞出來的,太史闌忽然覺得有點點不爽——喂,你容楚入戲太快太深了吧?

我演戲就行了,你演什麼演?以爲自己天生奧斯卡影帝?

她在桌子底下伸出腳,踩住某人的靴子——我碾,我碾,我碾碾碾……

容楚連表情都沒變——你敢將男人賣出去,我就敢順便賣笑。

他含笑將蜜汁夥方擱在慕丹佩碗頭,動作溫柔。慕丹佩麻木地扒下一口飯,卻忽然扶了扶腰間的劍柄。

殺氣!

不僅有來自隔壁的殺氣,還有背後!

可憐的慕丹佩,明顯感覺到背後的殺氣更濃,遠遠逼近,如刀似槍。

那是來自萬微的目光。

萬微一直僵硬地坐着。

她心中有事,原本打算今天看完南齊的失敗,看完太史闌的失敗就離開,不想,她竟然看到了這一幕。

她竟然看到太史闌和慕丹佩把臂而行,似乎交情很好。

她竟然看到太史闌抱着兒子,帶着慕丹佩去和容楚一起吃飯。

她竟然看到太史闌把慕丹佩安排在容楚身邊,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樣用餐。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傳聞裡太史闌好妒麼?

不是說她容不下別人麼?

不是說容楚也表示,除了她別人沒興趣麼?

如今這是個什麼意思?這樣的場合,這種舉動——太史闌接納了慕丹佩?

萬微性子執着,但不喜歡做人妾伺,她也是江湖大家出身,怎麼肯委屈自己。所以當容楚和太史闌都露出不容他人插入的姿態時,她也只好含恨離開。

然而此刻看見慕丹佩“被接受”,她壓抑下的不平衡感頓時爆發。

憑什麼?

憑什麼慕丹佩可以她不可以?

論出身,她也是豪門,雖然沾染武林氣息,但家族財富底蘊不弱於任何世家。

論教養,她比那個只知道吃一點沒有大家尊貴氣質的慕丹佩,不知道好哪裡去!

太史闌這是在歧視她!

慕丹佩這是在侮辱她!

再一轉眼,她看見容楚含笑給慕丹佩夾菜,眼波楚楚,溫柔怡人。

她幾曾見過容楚這種神情?容楚這人雖然常笑,但給人的感覺可遠得很,這樣的笑是太史闌獨享,如今竟然慕丹佩也瞧着了。

萬微覺得她的怒氣快要收拾不住了。

一個太史闌,還可以說先入爲主,她不屑插入其中。再多一個慕丹佩,是和她同時認識並追逐容楚的,慕丹佩登堂入室,豈不就是她輸了?

她怎可一輸再輸?

武林大小姐的脾氣上來,再顧不得場合顏面,萬微冷冷一拂袖,忽然掠了出去。

滿場鬧哄哄吃飯的人,忽然感覺頭頂上烏雲掠過,再一看,萬微竄到臺上去了!

在場的人經過這麼多天的大比,早知道那紛亂複雜的三家擂臺追夫史,雲合城第一八卦。不過自從太史闌來了之後,這八卦開始消散,爭得如火如荼的三個人被強悍的太史闌分別打垮。萬微灰了,阿都古麗進大牢了,慕丹佩直接認輸做太史闌朋友了,戲也沒得看了。

不想今天結束最後一天,忽然冒出這麼一出,太史闌拉慕丹佩和容楚一起吃飯了!然後萬微竄臺上去了!

譁!年度八卦大戲!

這下何止南齊人拋了飯碗丟了饅頭等看好戲,就連東堂人都眼睛放光,人類追逐八卦是本能,親王殿下原本看着時辰準備提醒他們一刻鐘到了的,結果這一瞧也忘了。

萬微一竄到臺上,慕丹佩就跳起來,解放似地趕緊把飯碗放下了,轉過身時已經抽出了劍。

她此刻也明白了太史闌的用意,這女人,竟然推出朋友和自己男人,撩撥那個醋罈子來找麻煩。生生向臺下觀衆提供一場八卦大戲,好拖延時辰。

慕丹佩恨得牙癢——她這麼有恃無恐,不怕自己被勾掉魂,當真把容楚搶來?

雖然恨,此刻還不能不配合,不然回頭太史闌必定找她算賬。

這時她聽見太史闌忽然在她背後道:“丹佩,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你說,咱們做一家人怎麼樣?”

慕丹佩心中一震,容楚臉黑了。

此時萬微正落地,恰恰將這句火上澆油的話聽了個清楚,臉色瞬間變了。

她咬牙,恨恨盯了慕丹佩一眼,不過倒還把持得住,並不腦殘地大喝賤人什麼的,只冷冷道:“慕姑娘,上次你我一戰,不過平局,如今萬微要走了,想着不分個勝負,終究不甘心,可願賜教?”

“你要打架可以,總得等人吃完纔對,這樣真不禮貌,太打攪丹佩了。”太史闌插話,腳狠狠踩在容楚靴子上——不許說話!不許撩撥!不許笑!

容楚笑,自己夾了塊蜜汁火方,慢慢嚼。

“打攪”兩個字着實是刺激,太史闌難得的對慕丹佩的維護更是個刺激,萬微的眼睛都開始發紅,冷冷笑道:“這飯她吃得下麼?”

“怎麼吃不下?”慕丹佩立即轉身,抄起飯碗,有滋有味地吃完那蜜汁火方,道,“甜美醇厚,馥郁生香,滋味果然好。國公,多謝。”說完對容楚莞爾。

容楚擡頭報以一笑,道:“喜歡就多吃幾塊。”

太史闌的靴子踏着他腳背,面無表情地道:“是,丹佩,多吃幾塊。”

慕丹佩摸摸肚子,心想再吃下去保不準要得絞腸痧。一邊笑着應好一邊對萬微點點頭,道:“萬姑娘如果肯成全,想來我這飯會吃得更香些。”

萬微本已經氣得渾身顫抖,聽見“成全”兩字更覺刺心,咬牙道:“成全?我偏不成全你!慕丹佩,今日這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一聲清叱,長劍已經出手,雪光點點,晶棱四射,臺上溫度頓時下降幾度,劍氣殺氣,撲面而來。

“哎,我死自然你活,你怎麼盡說廢話。”慕丹佩笑吟吟將飯碗一扔,拔劍迎上,“萬微,別在那裝樣了,你不就是嫉妒麼?要我說,女人啊,自尊自重最重要,你說你這樣衝上來,算個什麼事兒呢?”

太史闌聽着,忍不住要在心裡連連點頭——女人欺負女人的能力,果然是天生的,還是人人都有的。慕丹佩這麼瀟灑不拘的一個人,刺激起萬微來,還不是句句給力,句句都在點子上?

萬微果然給氣得兩眼發直,雪白的臉白到發青,冷笑道:“我便不知自尊自重,你知道?你這麼的臺上吃飯,搔首弄姿的,卻也不知道做給誰看!”

慕丹佩怨恨地瞧了太史闌一眼,臉上依舊笑吟吟的,“做給你看呀。”

“賤人!”萬微尖聲罵,劍光奔若雷霆,直劈慕丹佩頭頂。

她動了真怒,一動手就是殺手。太史闌皺皺眉。她倒不是擔心慕丹佩的安危,萬微從來都是丹佩的手下敗將,只是萬微這性子太桀驁兇厲,一出手就是死手,可見心性不怎麼樣,而且一旦出手就是殺招,慕丹佩必須全心應付,戰局就可能進行得很快。這可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她踩住容楚的靴子讓開,開始踢他的靴子。

容楚乾脆盤起腿,自己吃飯,給景泰藍夾菜,一邊夾菜一邊道:“來,多吃點,養壯點,怪可憐見的。”

“公公,我可憐什麼啊。”景泰藍咬着筷子問。

“我是想着。”容楚正色道,“你以後會有很多個女人,我就替你感到傷心。”

“爲什麼呢?”景泰藍四十五度好學角仰望。

“女人天生麻煩。你近着她,她嫌你煩;你遠着她,她嫌你冷;你花心,她要閹了你;你忠誠,她拿你當試金石。你身邊女人少,她覺得你沒魅力;你身邊女人多,她恨你不自重;你有桃色新聞,她狠狠踩你;你沒桃色新聞,她給你編個。”容楚笑吟吟地道,“你瞧,一個女人就這麼麻煩。你將來有很多個女人,這可怎麼辦纔好?”

景泰藍瞪大眼睛,眼神裡充滿“女人如老虎”的恐懼。

“他那是偏頗自私女人論。”太史闌偏頭,點着景泰藍飯碗,“其實你們男人才天生麻煩。女人主動,他們說沒趣;女人拒絕,他們說裝叉;女人有很多男人追逐,他們說放浪;女人沒男人圍繞,他們說嫁不出去老姑婆;女人體貼他們說被管得太死;女人給他們自由又說不關心;女人吃醋他們說煩啊煩;女人不吃醋他們說寂寞啊寂寞。你瞧,你們男人這麼討厭,折磨一個女人就夠了,還想折磨很多女人?”

一邊打得乒乒乓乓的慕丹佩,聽着這兩人脣槍舌劍打情罵俏,心中充滿無限的哀怨——搞錯沒!你們兩個啃火腿吃飯觀戰還好意思說苦?

“喂。”一肚子氣的她終於忍不住,一邊竄來竄去打架一邊道,“什麼你麻煩他麻煩,你苦她苦?聽我的。做情敵才天生麻煩。看上一個男人,偏偏他有女人。那女人軟弱,你叫橫插一腳壞人幸福;那女人強悍,你叫自討沒趣遲早被煽;那男人忠誠,你叫碰一鼻子灰顏面掃地,那男人浪蕩,你叫眼光不好所託非人;運氣好,傷點名譽傷心遠走;運氣不好,被人拖出來擋箭挨槍苦力全當——誰苦?”

“說得好。”底下忽然有人鼓掌,幾個人一敲,譁,都已經圍攏來,目光灼灼聽着呢。

太史闌和容楚開始咳嗽……

萬微則在發抖,她沒聽懂三人話裡的意思,只覺得三個人一搭一唱,有默契得讓人心火直升,而且太史闌字字句句像在炫耀,容楚字字句句像在拒絕,慕丹佩字字句句像在刺激她,這三個人齊心協力這樣,這叫她如何忍得?

“我要殺了你!”她忽然發狂地喊一聲,整個人空門大開撲了上去。

慕丹佩此時忙着說話招式已老,一柄劍正遞向她胸前,誰知道她忽然發狂,眼看收勢不及就要刺中她要害,不禁嚇了一跳。

忽然人影一閃,容楚掠了過來,一伸手便引開萬微的劍,對她微微一笑道:“萬小姐何必如此?”

他笑得客氣疏離,和剛纔對慕丹佩的笑容全然不同,萬微怔怔地瞧着他的笑容,眼眶慢慢地紅了。

一心期盼他對自己笑,可當他真對自己笑的時候,她忽然覺得疼痛。

那疼痛,如劍鋒慢慢捋過肌理,你還在屏息靜氣地等一個結果,忽然劇痛洶涌而來。

她在那樣洶涌的情緒裡,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劍鋒一橫,又發狂般地撲慕丹佩去了。

容楚嘆氣退開,一副“你們真是讓我頭痛”的模樣。

底下諸人看着打成這樣也嚇了一跳——本是一場爭風鬧劇,難道要轉化成喋血臺前?

本想來阻止戰局,早點開始比試的東堂親王等人,忽然心中一動。

他們也聽說了萬微的身份,以及幾人間那互相糾纏爭風吃醋的“多角關係”,此時眼看萬微已經快要發瘋,忽然都覺得,事情不妨鬧大點,再鬧大點。這個萬家大小姐可是江湖名門,勢力了得,而容楚和慕丹佩都代表朝廷,今日無論是萬微傷了慕丹佩,還是慕丹佩傷了萬微,又或者萬微自己尋死,只要有人傷損,南齊的武林勢力就和朝廷結下了樑子,南齊朝廷就有一場不小的亂子,那麼東堂拿到靜海城就可以揮軍直下,南齊朝廷兩頭作戰,一定無暇顧及,東堂戰局就會處於有利狀態。

只要能給南齊朝廷,或者南齊朝廷這些大人物添點亂子,東堂都樂見其成,哪怕就是給容楚添麻煩也好,東堂對這位南齊第一青年名將,也忌憚得很。

這麼一想,東堂人不急了,恨不得這場架打到天黑,打出個你死我活纔好。

他們的想法自然在太史闌算計中,而兩個當事人也清楚得很,慕丹佩一邊打一邊想把太史闌掐個你死我活,容楚一邊觀戰一邊考慮着以後一定要在牀上整她個你死我活。

當然這都是美好的想法,是否能夠實施有待考證……

東堂人開始安心觀戰了,不僅安心觀戰,還不住煽風點火。

“萬姑娘,你小心些。”有個東堂青年大喊,“你青春美貌,世人無不憐惜,可不要和某些瘋婆子一般見識!”

“萬姑娘,有人就是欠教訓!你看她左支右絀,哪裡是你的對手!”

“萬姑娘,小心她那肘底暗劍!”

萬微一句句聽着,給撩撥得又委屈又澎湃又自傷又憤恨,一套劍法綿綿不絕地使下去,誓死纏鬥慕丹佩。

慕丹佩在她凌厲的劍風中游走,無可奈何拖延着時辰,很多可以立即擒下萬微的機會都只好放棄,只在她出現破綻時稍稍進攻,逼退她一點。不過很快萬微又勢若瘋虎地撲上來。

有時候慕丹佩打得煩躁,想要下重手結束戰局,或者萬微心頭焦躁,想用玉石俱焚的招式的時候,容楚就會及時出現,輕飄飄出手,輕飄飄說幾句話,撩撥得萬微又悽傷又滄桑,又疼痛又生出希望,又有希望又絕望,越絕望越恨慕丹佩,心緒反反覆覆,翻翻滾滾,一懷沸熱,人在熱浪中掙扎。

臺上打得熱鬧,一堆人看得也熱鬧,只有折威軍那位大帥專心打算盤,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嘴角笑容鄙視,偶爾搖頭說一句“賠本買賣。”還對想要拉架又不敢的雲合城諸位官員道:“看着吧,別管,該散的時候自然會散。”

太史闌瞧了他一眼——果然精明,精明。

架打到後來,萬微累了,卻不肯示弱,讓自己的隨從屬下等等都上來打,慕丹佩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的隨從及麗京總營的學生也都衝了上來。單獨對戰成了打羣架,還有一大堆人勸架。二五營的學生們得了太史闌暗示,大多時候不管,但是逢上可能發生流血,立即衝上去拆夥。

始作俑者太史闌,卻根本沒有觀戰,她吃完就坐到一邊,一直不動聲色地算時辰。

蘇亞怎麼還沒回來?當真那麼艱難麼……

這一場架打成熱鍋上的粥,打到人人精疲力盡,再也折騰不動的時候,太史闌忽然眼睛一亮。

她看見蘇亞了,混在人羣裡,悄悄對她打了個手勢。

太史闌再看看天色——已經半下午了,還有一個時辰便黃昏,現在開始第二場,絕對可以拖到晚上。

今天陰曆十七,有月亮。

眼看東堂人還在那興致勃勃煽風點火,她脣角露出一抹冷笑。

隨即她站起來,大步走到臺上,大多數人都已經打不動了,在一邊喘氣互罵吐口水,萬微撐着劍,在臺上一個角落,恨恨瞪着對面急忙吃肉補充體力的慕丹佩。

太史闌一過來,衆人唰地擡頭,警惕地盯着她。此刻衆人才想起來,貌似這位纔是引發此次事件的正主兒,卻被奇怪地忽略了。她現在過來,是要發表什麼意見,引發再一輪的打架風潮嗎?

太史闌直接走到慕丹佩身邊。

“丹佩。”她道,“架打完了?”

慕丹佩恨恨咬一口雞腿,好像嘴裡那東西是某人的臉。

“打完了咱們就回去繼續商量,做一家人的事情。”太史闌道。

萬微霍然擡頭。

“我弟弟人不錯,有前途,文武雙全家世好,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太史闌一個字一個字,極其清晰。

慕丹佩開始撓牆……

萬微眼前一黑。

原來……

“噗——”

她噴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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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哄哄,打了半天,眼看不可收拾的局面,被太史闌一句話,強力冰鎮。

潑冷水也沒這麼快法。

衆人愣愣地瞧瞧一本正經的太史闌,瞧瞧撓牆的慕丹佩,瞧瞧忍笑的容楚,瞧瞧氣暈了的萬微,再瞧瞧衣服撕一塊掛一塊,鼻青臉腫的自己,忽然都覺得——這叫個什麼事兒?

很多人牙癢癢地看着太史闌,這女人巋然不動,一臉無辜——傻了吧?做人要有耐心,急躁辦不得大事。還有,眼睛看見耳朵聽見都可能是假象,時間才能證明一切。

東堂諸人的表情也快吐血了,他們期盼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最好殘廢死傷幾個,好讓事態不可收拾。結果打是打了,打得似乎也很兇猛,完了散開一看,全是些淤血腫臉,說不上事的小傷,一個折胳膊斷腿的都沒有。

這事兒怎麼說,都只能說是一場誤會,小小比試,絕對上升不到任何級別。

東堂衆人瞧着負手而立,一臉漠然的太史闌,心裡都有不好預感——似乎,也許,上當了?

可是,被騙了什麼呢?

太史闌費力氣搞這麼一出,必然有她的用意,可是衆人猜破頭,也猜不出這用意是什麼。

此時東堂人也發覺時辰當真不早,連忙道:“諸位,別鬧了,第二場比試該開始了!”

南齊人鄙視地瞧他們——剛纔你們怎麼不說“別鬧了”?蹦躂得那麼起勁!

“好。”太史闌答得也乾脆。她早等着了。

先前躲在一邊,生怕被大戰波及的諸位官員趕緊上來,把臺上人羣驅散,又把圍觀學生驅散。天授大比在行宮內殿進行,涉及兩國機密,非參戰人員是不可以進入的。

人流一撥撥出去,太史闌遙遙看着一直坐在東堂棚子裡沒動的司空昱。

他就坐那裡喝茶,捧一杯早已冷了的茶,幾乎沒動過,就連剛纔打成那樣,東堂的人都去煽風點火了,他也沒有參與。

這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太史闌雖然要操心很多事,此刻也不禁注意上他,這到底是怎麼了?看樣子是有什麼心事。

司空昱驕傲而單純,最是藏不住事的人,等會趁比試的時候,問問他吧。

遠處忽然響起馬蹄聲,隨即便見有人衝向場內,此時人羣正一波一波被驅散出去,逆行而來拼命向場內擠的人,便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後頭還有守衛士兵在追,不過這幾人來得極快,迅速擠到臺前,身子一竄,半空裡展開一面旗幟,厲聲道:“萬象宗子弟何在?”

還在收拾自己準備離開的萬微等人一怔,霍然擡頭,看見旗幟臉色一變,急急迎了上去。

來者匆匆給萬微見禮,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萬微臉色變幻,顯得十分緊張。末了什麼話也沒說,手一揮,帶了人就走。

她連慕丹佩都不看一眼,上馬立即馳騁而去,顯見得確實有急若星火的要事。

太史闌站在臺上,望着她迅速遠去的背影,眼神沉沉。

萬象宗在此時急召萬微回宗,怕是武林有什麼要事吧?

聯想到十年武林大換血,想到前陣子在淩河城外發生的事,太史闌擡手,慢慢摸了摸身上的大氅。

李扶舟那裡,怎麼樣了?

她看着那騎馬報信的人,雖然有點風塵僕僕,但並不算太髒,看樣子,他並沒有經過長途奔馳。

換句話說,武林盛會的地點,其實距離這裡並不遠?

此間事應該很快可以結束,到時候,去看看扶舟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吧。

她沉默地坐下去,那邊容楚瞧着,不動聲色揮揮手。幾道人影無聲無息地追着萬微等人消失。

周七鬼魅般出現在他身邊,低低道:“那邊似乎鬧得很兇。”

容楚淡淡“嗯”了一聲。

“好像還扯到你。”周七斜着眼睛,“真是狂妄。”

“操心什麼。”容楚懶懶地往椅子上一靠,“會有人去打架的。”

“咱們嗎?”

容楚嘴巴對太史闌方向一努,“咱們英明神勇的太史大人。”他舒舒服服地喝茶,“我給她看過,摸過,佔有過,扯出來當箭靶過,她難道不該對我負責?”

周七,“……”

主子您真是英明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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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驅散了乾淨,一行人移步行宮大殿。

大殿內已經佈置好,桌椅挪開擺在兩邊,四面帷帳深垂,點燃了平安香,煙霧嫋嫋,倍添神秘感。

南齊官員看看進來的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東堂那邊,司空昱,白皎雪,黃臉男子,兩個少女,還有一個不起眼的疤面中年漢子。足足六人。

南齊這邊,官員們甚至都不知道有誰。這是南齊很奇怪的一個地方,爲了徹底地保護天授者,名單是不上報的,只有各自隊伍的隊長知道。

比試的情況,也是所有人都需要守口的,不得外泄。

麗京總營的一個小胖子,怯怯走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麗京總營一個雀斑女子,有點猶豫地走了出來。

慕丹佩嘆了口氣,走了出來。

南齊官員們看見她,眼前一亮,沒想到這位居然也有天授之能。

看見她,南齊官員心定了些,沒有試圖再去二五營人羣裡搜索。大家都知道天授者萬中無一,南齊今年有三個已經不錯。至於二五營,不可能有。

衆人轉身準備進大殿。

一個人不急不忙走出來,走到隊伍最後。

所有人目光匯聚,人人一怔,神色變化。

“太史闌。”東堂親王首先忍不住發聲,“你不會也是天授者吧?”

“哦,我奉旨觀摩。”太史闌道。

“什麼旨。”

“聖旨唄。”

極東總督等人瞠目結舌——沒見過捏造聖旨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不行,你不能進去!”東堂諸人最忌憚的名單上,現在早已添上太史闌名字,堅決拒絕。

“我是天授者。”太史闌脣角一扯,理也不理就進了殿。

東堂人怔怔看着,不明白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也不明白太史闌到底是不是天授者。一時不禁有些慌亂。

趁着他們慌亂,紛紛商議對策的時候,大殿後門開啓,有人影悄悄溜了進來,躲在了簾後。

南齊和東堂的人,分別在大殿兩側坐下。太史闌正好和司空昱面對面,司空昱直勾勾注視着她,看得她難得地有點不自在。

太史闌原以爲司空昱是因爲她展示天授者的身份而驚訝,但看他眼神又空又亂的樣子,似乎也不太像。

簾後有人擂鼓,聲音沉雄而肅穆,大比正式開始了。

容楚作爲東道國家地位最高的官員,照例要宣佈規則,按照慣例,每年的天授大比,沒什麼危險性,就是各國天授者展示異能,以能力的難度和高下論英雄,偶爾也會即興出一些適合比試的題目,總的來說比較平和。

不過他剛剛開口,就被東堂的親王給打斷了。

“小王認爲。”親王笑容和煦,眼神卻陰陰的,“往年的比試雖好,卻少了幾分血氣,而且這天授能力的高下論定,也往往存在爭議。所以今年我們陛下囑託小王,想和貴國商量一下,能否改變方式,以及賭個彩頭。”

南齊官員都色變——東堂這是什麼意思?血氣?又想打架?想趁機滅掉南齊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天授者?還有賭彩頭,又想佔什麼便宜?

容楚笑容不變,不置可否,“哦?”

高官們城府深沉,誰也不會輕易表態,東堂親王也無所謂他的態度,揚眉侃侃而談,“小王建議,此刻大殿熄燈火,只在後堂屏風後遠遠點一支細燭計算時間。所有雙方官員原地不動不得抵抗或動手,然後兩邊的異能者,在黑暗中各自施展能力,攻擊對方的官員並保護己方的官員。至於互斗的方式,各自選擇,雙方盡展所能便好,當然除防衛外,自身攻擊決不允許動用武器和武功,否則立即判輸。時辰以蠟燭燃盡爲限。時辰到後點燈,哪個隊伍傷損小,哪方官員安然無恙就算哪個隊伍勝。”

“如果都完好無缺,或者都出現傷損呢?”極東總督皺眉問。

“那就再比一陣,可以雙方推出天授能力最強者對陣。”親王笑道,“就算雙方有傷損,如果傷損情況差不多,有爭議,還是可以再對一陣。直到分出雙方都服氣的高下爲止。”

這就有兇險了,燈一關,黑沉沉的大殿裡各展異能,誰知道對方隊伍裡會有什麼樣的厲害殺手,猛地給來上這麼一下?這豈不是人人都處於危險之中?在場官員很多不會武,還不許躲避,那真是任人宰割。

太史闌和慕丹佩更是冷笑,她們都知道對方隊伍裡最起碼那個黃臉漢子,就絕對掌握要命的異能,他只要遙控着抓起大殿的燭臺什麼對容楚腦袋一砸,南齊就輸了。

衆人一時都沉默,應下,所有人都將處於危險之中。不應,面子上下不去,這不是匹夫爭執,這是兩國之爭,稍有畏怯退卻,立即便要被嘲諷。

果然東堂那位將軍等了一會,見無人應答,冷笑道:“南齊號稱大陸南方第一大國,如今看來,大的不過是國土疆域。南齊人的膽子實在小得很。小得很。”

“將軍此言差矣。”極東總督怒道,“此等生死之事,怎能不容人考慮?在座有我國國公元帥在,如何能如匹夫一般,輕身上陣,將生死性命交於他人之手,隨意血流五步?”

“你南齊有國公元帥,我這裡還有親王世子呢!”那季將軍立即道,“我東堂人遠涉千里,來到你處,親王元帥,世子郡主都在場,你們國公精貴,我們便是山野草民?我們不怕,你這東道國反而怕?說你們一句膽小還算客氣!分明懦夫!”

“季將軍,你這是在侮辱南齊!”諸多南齊官員憤而站起。

“呵呵,諸位莫生氣。莫生氣。”東堂親王手按了按,笑道,“季將軍直性子,莽夫脾氣,說話直率,諸位莫見怪。不過呢,小王以爲,他的話也沒完全說錯,你看我等也不是尋常人物,我們敢坐在這裡不動,面對貴國的天授者,如何你們就不敢呢?”

衆人默然,心知實在沒有反駁的理由,難道說“我們知道我們的天授者沒有你們厲害”?

說出來也不用比了,靜海城直接拱手相讓吧。

“要我說嘛,其實也不必爭。”忽然有人說話,卻是那一直忙着打算盤的折威軍主帥,他似乎終於算好了帳,而且收入滿意,此刻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悠悠道,“但凡你東堂敢的,我南齊沒道理不敢。不就是一條命麼?殿下說得對,我們這裡是國公元帥,你們那裡是親王世子。命都很值錢,一命換一命也不算虧,對吧國公?”

他笑問容楚,眯着的眼睛裡不露鋒芒。衆人卻失色。

看不出來這滿身銅臭氣息,句句說話不離生意經的天下三帥之一,真正表起態來如此兇狠,當真和市井潑皮一般無所在意。

真真是偶露顏色,自有崢嶸。

容楚微笑,道:“若能得東堂親王陪葬,容楚死而無憾。”

他話聲更淡,話裡殺氣更濃,這下連東堂的人臉色都變了,這纔想起面前這位不領實職的國公,從來不僅僅是什麼尸位素餐的勳爵,他是比折威主帥還要名動天下的名將,手中一樣染過東堂人的鮮血!

南齊兩位最高主事者一問一答,態度強硬,大殿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忽然有人,用更靜更冷的聲音道:“我會盡力爲國公完成這心願的。”

話語擲出,字字如刀。

隨之站起的是太史闌,用充滿挑釁和殺氣的目光,盯住了東堂親王。

東堂親王原本冷笑,給她一盯,下意識轉過臉去,神色也微微變了。

容楚和折威少帥表態,太史闌公開放話要東堂親王陪葬,這三人一人一句,事情也就敲定了。

南齊和東堂的比試者各自上前一步,官員們則冷汗嗖嗖地,坐在了原位。

“除天授者外,請所有人不要走動,不要說話,不要有任何動作。”折威軍主帥陰陰地道,“否則直接判輸。對於心懷叵測擅自動手的,在下會不介意親自出手試刀的。”

沒人說話,對於這位商賈般的大帥,衆人因爲摸不透他底細而不敢小覷。

“噗。”燈火齊熄,殿門緊閉,所有帷幕都拉開,殿內一點光線都不透。

此刻,黑暗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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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懿旨第十五章 執行家法?第五章 女霸王用強第十一章 歡天喜地未婚妻第一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四十七章 回奔第八十九章 叮噹生日第十六章 至尊超薄杜蕾斯第二十九章 命根子好了沒?第一章 兇悍迴歸的皇帝第七章 他的心思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十二章 看着我的眼睛第七十八章 生死相隨第四十九章 興奮國公府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四十六章 去信通知第十五章 執行家法?第十二章 幺雞VS國公第二十六章 俯視衆生第五十八章 別再和我搶女人第十八章 景泰藍VS宗政惠第九十六章 殺馬特追求者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七章 御姐與正太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六十三章 水中熱吻第十五章 不受歡迎的媳婦?第三十七章 舊情難忘?第十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第六十九章 出使第五十二章 火爆大戲第二十九章 萌物來襲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十五章 春光煦煦,有美一人第七十四章 心中有你第七十三章 賢惠媳婦?第六十六章 斬愛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第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五十九章 預言第二十二章 此情旖旎第二十四章 大殺四方!第四十四章 扭轉乾坤第五十七章 生產(二)第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計劃第十二章 看着我的眼睛第三十八章 一戳一個準第四十章 尋妻第二十六章 水中溼吻第二十九章 萌物來襲第七十一章 發飆景泰藍第二十九章 萌物來襲第六十四章 你親我親大家親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十九章 你真醜!第六章 鬥智沈相第二十二章 此情旖旎第四章 青樓相會第三十八章 一戳一個準第二十四章 相救第六十五章 我家“娘子”好漂漂第八章 我爲她證明第五十二章 給她棄書第一章 理想姐夫第十一章 腳踢公公第五章 容 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第六十五章 巨大八卦第五十三章 他的算計第十二章 產室交鋒第二十八章 南齊之秘第八十七章 你又扒我!第十六章 至尊超薄杜蕾斯第六十三章 搶奪第六十三章 搶奪第五十七章 吃醋大戲滿臺飛第九章 夜襲第三十八章 滾你個蛋第二十二章 你是誰?第八十八章 誰的幸福第三十二章 大家一起來圍觀第四十七章 誰薦枕蓆?(二更)第六十一章 容楚的心思第四十六章 去信通知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三十章 請君上鉤第五十六章 生產(一)第三十六章 板磚萬歲第四十章 尋妻(二)第六十二章 有了老婆忘了娘第三十四章 動心第五十三章 你想不想娶我?第三十二章 胎動第九十七章 急追第八十章 爲她報仇第二十二章 天下第一定情信物第十八章 景泰藍VS宗政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