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是……”石見月情急之下剛要脫口而出“我喜歡你”，但是旁邊還有人呢，於是漲紅了臉沒說下去。
毛小龍冷笑道：“不就是那張欠條嗎？你放心，上面的東西我一一點不落地全部都還給你！你用了多少金貴的藥材？我還給你！下馬樓的羊腿？我買好了給你送到神月宮！葡萄草莓？我會請人去種！黑貓白貓？”說到這，毛小龍一指陸北川：“他家的貓生了，我立馬給你送去！我龍九還欠你一條命，石大小姐只要喜歡，隨時摘了我的人頭去！”
“你！”石見月聽完他氣勢洶洶的一番言辭，頓時委屈得眼淚差點掉下來，“我不是……”
“不是什麼？難道是因爲你說你喜歡我？”毛小龍恨恨問道。
石見月眼中的淚花一凝，連連點頭。
毛小龍冷笑道：“那也要看我喜不喜歡你！不管是錢還是東西，抑或是我的性命，你想要都可以隨時拿！但是，不管你是神月宮的少宮主也好，還是街頭要飯的乞丐也好，有一樣東西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是什麼？”石見月可憐巴巴地問道。
“人心！人心！”毛小龍恨道，“想要我的心喜歡你，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沒錯我是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又怎樣？我愛上了一個慫恿我親哥哥害我的女人，那又怎樣？我愛上了一個騙我爲她去死的女人，那又怎樣？我愛上了一個毀掉我堂堂龍家的女人，那又怎樣？怎樣？那又怎樣？”毛小龍吼出這些話的時候，肩膀都在難以抑制地顫抖。
石見月噙着眼淚擡起頭，看着雙目血紅的毛小龍，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眼睛一眨，大顆大顆的眼淚便止不住地滾下臉頰。
石見月默默流着淚水看了毛小龍半晌，忽然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哽咽，口中含糊不清地說了一聲：“好……”便忽然捂住了臉，翻身躍出了窗戶。
陸北川見狀，連忙叫道：“大小姐！”
石見月頭也沒回，施展身形，踏着屋檐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轉過身來，陸北川回頭看這毛小龍，輕咳一聲道：“你不覺得你對一個女孩子太兇了麼！”
毛小龍許久不說話，緊攥的拳頭才慢慢鬆開。
他緩緩走到桌前，“哐”地跌回椅中。垂着頭停了半天，終於啞着嗓子問道：“北川，你難道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陸北川呵呵一笑道：“沒什麼想問的，你要是想說，我便願意聽。”
毛小龍苦笑道：“我不喜歡說！而且，也一直都沒有人能聽。”
陸北川道：“可是你也沒有去找人。”
毛小龍嘆氣：“我一直以爲我已經死了。”
陸北川聳肩道：“只可惜你還活着，就是那個被你罵走的姑娘把你救回來的。”
毛小龍仰起頭，長嘆一聲：“有時候我真的寧可她沒救我！”
陸北川不語，像是在等待他說。
毛小龍過了一會兒果然道：“我本就是報着必死的決心跳下去的。”
陸北川用力點點頭：“沒想到你沒死成！”
“我這輩子就是想做一點想做的事情，不想管龍家的是是非非，不想管家族的紛紛擾擾，我一直都叛逆、惹事，從不按照他們的意思辦事……”
陸北川接着點頭：“我知道！我遇見你的時候，一度以爲你是個壞的不得了的傢伙！”
毛小龍努力地牽起嘴角：“你還記得？”
陸北川不看他，點頭道：“我自然記得！”
毛
小龍苦笑道：“現在的我……”
陸北川接道：“像個落魄極了的乞丐，在客棧，我真是差一點沒認出來是你！”
“可是你還是你！風度翩翩的陸家公子！”
陸北川淺笑，不接他的話：“可是，既然你活了，有些事情你不能不管。”
“管？”毛小龍凝神盯着天花板，“怎麼管？管什麼？物是人非。”
“可是九少爺，你的人生你可以選，但是你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你既然生於龍家，就不能這樣白白活着，你不想做英雄，不想當豪傑，起碼，你還是個男人！”說着，陸北川重重地拍了拍毛小龍的肩膀：“你還有責任！你沒辦法逃掉的責任，也是身爲男人不應該逃掉的責任！”
“你！”毛小龍回頭看了一眼說了這些卻依然不肯看他的陸北川，終究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陸北川接着說：“你敢爲柳兒拋家棄業，因爲你有情，你肯爲不離擔驚受怕，因爲你有義。江湖傳聞，龍家九少爺生性頑劣，遊手好閒。但是，從來沒人說過你無情無義。我十五歲起就認識你，比別人都瞭解你，你是個膽小的地頭蛇！”
聽了最後一句評價，毛小龍撇撇嘴角：“我還從沒聽過這這樣恭維人的！”
陸北川不以爲然地說：“我還真沒打算恭維你，我知道你不過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我知道你不想承擔大家業的重壓，只是，你是龍家的九少爺，龍家出了事，你怎麼能做了縮頭烏龜？”
毛小龍輕咳一聲：“你罵我是王八……我聽出來了。”
陸北川輕輕一笑：“沒錯，你剛纔那樣對待石大小姐，是挺王八的！”
毛小龍一怔：“我有我的苦衷……”
陸北川搖搖頭：“你有什麼苦衷是你的事，是人都會有苦衷，她一個女孩子，也會有苦衷，她敢拋棄了大家大業，莽莽撞撞地跟你跑出來，她又何嘗不像當年的龍九少爺？”
陸北川這一句話，就像是給了毛小龍一記重拳，他喃喃道：“我的心，已經在我死了的那天，全數交給柳兒了……即使她害了我，即使她騙了我，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忘了她……”
陸北川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伸手摸在毛小龍左胸口上：“你的疼痛，很多人都有，不那樣撕裂地疼一次，你永遠都不知道，原來你也是會狠狠愛的！”
“可是我不愛！”毛小龍反駁道。
陸北川卻再也懶得看他：“我不知道你愛不愛，你愛不愛也跟我沒什麼關係！石大小姐愛不愛，也跟我沒關係，只是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敢爲了愛人放棄家業和性命，真正去愛的人，能捨得的東西，不會比你少！”
毛小龍再次一愣，面容僵住。
而此時的石見月，早已飛奔出去很遠，夜深了，她不太敢一個人闖到這漫漫無人的戈壁中去，於是，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沿着小鎮的小巷子，默默地走着。
忽然，不遠處的幾個身影晃過，石見月來不及將臉上的淚水擦乾淨，便看見其中一人晃晃悠悠地轟然倒地，沒待她走上前去，跟着的其它幾人也紛紛倒地。
石見月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飛身上前，只見那幾人勁裝打扮，筋骨結實，一眼便知是武中行家，只是這幾人，均已經七竅流血地倒在地上，再沒了氣息。
石見月走近一瞧，果然這死法與之前的那幾人頗爲相似。石見月心一橫，便站起來向這幾人走來的方向走去。
她要看看，這些人生前都見過什麼人。
石見月再往前走了幾步，頓時覺得這裡很是眼熟，擡眼猛然看見，一塊匾額正懸在頭頂，上書三個大字“金玉堂”
這裡，不就是毛小龍與邱先生賭錢的地方麼？此時，夜已深了，小鎮中的人幾乎都已經閉戶熄燈，但是獨獨這裡，依舊燈火輝煌。
石見月在門口站了半晌，便有一個夥計模樣的人上前笑道：“姑娘可是想要賭一把手氣？”
鬼使神差般地，石見月點了點頭。
夥計引石見月進去，只見賭場內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贏家喜不自勝，輸家垂頭喪氣。牌桌上的人都聚精會神，沒人理會新進門來的石見月。
夥計笑吟吟地問：“不知道姑娘今天想玩什麼呢？”
石見月想想到：“我不太會，就來比大小好了！”
夥計會意一笑，便帶着石見月到角落中去，只見一羣人吆三喝六地買大買小，更有人搖頭晃腦道：“買定離手！還有沒有人要下注？”
石見月回望了夥計一眼，夥計便識趣地退了下來去。
一個瘦小的男人又叫一便：“買大還是買小？還有人下注嗎？”
這時，身邊響起一個好聽的男聲：“我買大！”說着一小錠銀子便擲了上來。
石見月回頭一看，這人眼熟的很，正是邱先生的侄子，邱平嶽。
見到了熟人，石見月的心情好了很多，於是便也朗聲道：“我買小！”說着押下一錠銀子。
女子的聲音並不多見，石見月一開口便引了衆人的目光，只是石大小姐到不以爲然地笑了笑：“我下完注了，該開便開！”
看着這樣一個樣貌姣好的姑娘，周圍的幾個粗野漢子不禁吞了吞口水，有反應快的便搶先嚷道：“快開快開！”
邱平嶽也看到了石見月，衝她微微一笑，算是在打招呼。
莊家笑道：“好好好！這就開！”
四五六！大！
於是有人哀嚎的哀嚎，笑罵的笑罵。
邱平嶽衝石見月笑道：“姑娘也有此雅興？”
石見月搖頭笑道：“沒有，就是好奇。”
兩人說着話，便不自覺地站在了一起。
莊家再搖，邱平嶽買小，石見月便默默地買了大。
再開一把，竟是二二三！小！
邱平嶽歉意笑道：“姑娘的運氣似乎不那麼好。”
石見月無所謂地笑笑：“反正我也不拿這個翻本用，無非就是來消遣的。”說着看了一眼邱平嶽道：“不知道公子來這裡多久了？”
邱平嶽笑道：“差不多也有一個時辰了，吃過飯沒什麼事，溜達着就來了，同姑娘一樣，無非也是來消遣的。”
石見月又不經意道：“方纔這裡可有幾個壯漢在賭？”
邱平嶽沉吟一下：“好像是有的，不過，我也沒太注意！”
兩人說着，便又開了一把。這次，邱平嶽請石見月先買，石見月想了想，下手買了小，邱平嶽淺淺一笑，便買了大。
莊家開“一一二”小！
石見月贏了。
如此反覆幾把，石見月竟然一次沒輸，不消多久，面前的銀子便堆成了小山。
邱平嶽不由得再次打量了石見月一番：“沒想到姑娘竟有這樣翻本的能耐！”
石見月呵呵笑道：“這個是要靠人品的，我人品好，自然會贏。”
這話，似乎某人不久之前說過。
邱平嶽卻笑道：“我看姑娘不是專門來消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