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妃?她爲什麼要見我?!”江暖心震驚了,她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惡婆婆要面試醜媳婦了,但隨即又連忙在心裡呸呸了兩聲,暗罵自己真是烏鴉嘴,她纔不是死麪癱的媳婦!
“母妃說……”
獨孤澈與江暖心相距不過三步遠,一改平日裡的冰冷無情,此刻他竟然在溫柔絮語,故意拖長的話音引得江暖心下意識擡首去看他。
然而就在江暖心擡眸的那一剎那,方纔隱了一晌的金烏突然從雲層中現身,陽光一時大盛,正午的日光恰好自他頭頂上方灑落,點點金陽浮動在他面上,那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彷彿也沾染了一層耀眼的金光,劍眉下,他長長密密的睫毛半垂着,如墨染就的黑瞳深邃如海,眸光不見冰冷,卻神秘若斯,其中有淡金色的碎陽飛舞旋轉,就連他那向來冷情的薄脣也微微勾起了溫柔的弧度。
此時暖風徐徐,江暖心又站在下風,那一陣風過後,她只覺鼻間乍然涌入了一股好聞的琥珀淡香。
是獨屬於獨孤澈的味道!
春風拂動,那股淡淡香味瞬時如影隨形,彷彿琥珀一般立刻將江暖心全身裹住,令她陷在那陽剛十足的氣息裡,宛如萬年前那一隻偶然被松脂包裹住的小小昆蟲,尚未來得及哀嘆自己的命運,便已然沉溺於那那般厚重深沉的氣息裡。
從此,相依萬載!
彼時,江暖心目光不由一怔,黛眉間染了一絲淡淡的蹙意,恍惚間,眼前似有滄海桑田變幻而過……
突然,不知道從哪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似乎是誰不小心將樹枝折斷,也正是因爲這一聲,江暖心陡然從恍惚中驚醒,眼角餘光掃過,卻見滿園的人都在朝這邊看來,那些后妃宮女們的面上無不露着豔羨與迷醉。
可是江暖心此刻根本就無暇去思考那些人究竟是在羨慕什麼,此刻,她心頭驀地涌上一陣焦躁,眸光一閃,那兩排密密長睫宛如蝴蝶的翅膀翩然落下,瞬間隱去了她眼底那浮動的黯光,也掩去了她心頭的那絲莫名悸動。
只見她眼底有一瞬間的光芒劇變,江暖心不禁暗暗握緊了素手,她有些不明白,爲何她方纔……竟然會覺得,對獨孤澈好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彷彿,他們早已相識於千萬年前……
獨孤澈見江暖心突然垂眸,削瘦香肩也變得緊繃起來,他不由又朝她走進了兩步,眼光掠過她右臉上如花綻放的紫紅胎記,隨即又落於那正輕輕顫動着的如扇長睫,他心神一動,不由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輕聲喚道,“暖暖。”
“啊?”江暖心只覺有一股熱燙的氣息忽地撲在了她耳側,鼻間那股好聞的琥珀氣味似乎又濃重了些許,她下意識應了一聲,剛想要擡眸,而獨孤澈也恰在此時俯身,就在這一剎那,獨孤澈的脣就這麼落在了江暖心額頭上。
江暖心渾身驀地一僵,那一刻,風聲止,人聲靜。
獨孤澈的脣一如他的人,帶了絲淡淡的涼意,江暖心的臉卻也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溫暖柔滑。
此時暖陽如金,只見繁花叢中,一身深藍華服的高大男子輕吻嬌小黛衣少女的畫面是如此的溫暖和諧,彷彿是最高明的畫師筆下所繪就的神仙眷侶。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驚擾了他們。
獨孤澈從不知道原來女子的皮膚真的可以這般柔軟清香,他也明知道她的這張臉絕不是她的真實面貌,卻不知爲何依然屢次爲之心動不已。
江暖心愣了約莫有十多秒才突然反應過來,望着近在咫尺的他那男子氣概十足的方正下巴,頓時只覺一股熱氣猛地衝上後腦,臉蛋上也像是有什麼爆炸了,江暖心直氣得眼睛冒火,也顧不得這是在皇宮大內,只見她雙手猝然成拳,掌力灌注其中,猛然一掌朝獨孤澈胸口打去。
然而獨孤澈何許人也,江暖心尚未出掌,他就已察覺到了那股凜冽的殺氣,雙掌一錯,他迅速將那道澎湃的勁力化去,同時心下卻是一驚,這小野貓,竟然出了殺招!若不是他反應夠快,此時可不就要中掌了!
江暖心一招不中,也不再戀戰,而是擡起那對明澈雙眸冷冷看了一眼獨孤澈,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
“暖暖!”獨孤澈一看江暖心那神情就知道這一次她恐怕是真的生氣了,可是向來不善言辭的他卻又不知要如何開口解釋,一時間,這位在戰場上殺伐決斷,從不知猶豫爲何物的鐵血王爺竟然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江暖心剛走出幾步,突然又頓住了腳步,獨孤澈心頭一喜,連忙幾步追上去,卻見江暖心黛眉緊鎖,清澈眼眸裡浮着疑惑,“你剛剛說,你母妃要見我?”她問。
“是!”獨孤澈點頭。
“你母妃……是不是……”江暖心凝了凝眉,長睫一扇,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萱公主?”
獨孤澈乍一聽到“萱公主”這三個字,高大身軀竟然猛地一震,寒冰眸內,黯光一沉,他突然凝了眉心,薄脣抿就了刀鋒一般的弧度,再次一把拉住江暖心,帶着她就朝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喂喂喂!你幹什麼?!”江暖心頓時怒了。
“去見我母妃!”獨孤澈腳步不停。
“我什麼時候說要去見你母妃了?!”江暖心眼睛瞪圓,一邊拼命想甩脫獨孤澈那鐵鉗般的大手,一邊怒聲喝斥,“放開我!”
“你方纔說的!”獨孤澈轉首看了眼江暖心,面無表情道。
江暖心努力思索,隨即斬釘截鐵否認,“我纔沒有!”
“你說你想見萱公主!”獨孤澈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還不等江暖心否認,他突然就停了腳步,“到了!”
“這麼快?!”江暖心剛一擡眸,就看到迎面一座宮門,上書三個大字,“伊藍殿”。
早有人等在宮門前,一見到獨孤澈,那名約莫年紀在四十多歲,相貌稍顯普通的女子立刻滿面喜色迎了上來,“殿下!”
“月姑姑!”獨孤澈衝她點點頭,那向來都是冷冰冰的俊臉竟然也柔和了幾分。
“這位就是江小姐?!”那位月姑姑眼睛一轉,看到正站在他身後的江暖心,她眼神突然亮起,其中有難掩的喜色正在瀰漫,冷不丁拍手笑道,“喲!這姑娘真俊!”
江暖心聞言頓時囧了,這位月姑姑是眼神有問題吧,如果她這樣的也叫俊,那天底下豈不是就沒有醜姑娘了?
“快請!快請!公主在裡面等着呢!”月姑姑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死死盯在獨孤澈與江暖心緊握的手上,嘴角的笑容不禁越來越大。
“走!”獨孤澈牽了江暖心小手就往裡走,卻在看到月姑姑那狐狸般笑眯眯的模樣時,眼角不覺也是一抽,如果月姑姑知道他一直抓着江暖心的手不放,其實是怕萬一鬆開她就跑了,不知月姑姑又會是什麼表情。
江暖心雖然很不樂意,但既然都到了這裡,她也不好拂了人家顏面,只得跟在獨孤澈後面往裡走。
不過說起來,江暖心倒是真的很想見見這位萱公主,那可是曾經的天下第一美人啊啊啊。據說當年乾國京都城內住滿了來自各國的貴族男子,都是隻爲一睹萱公主絕麗芳容的,而萱公主每次出行都會引起巨大轟動,成千上萬的男子都向她拋去鮮花與明珠,在她所居住的宮殿外,也日夜有人賦詩吟唱,
這種盛況從萱公主十歲起一直持續到她十六歲,幾乎每一天,乾國皇帝都會收到來自於各國的求婚書……及至二十二年前乾國滅亡後,她突然莫名消失,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何方,沒想到竟然是被南越的皇帝給藏在了這深宮裡!
江暖心會知道獨孤澈可能與萱公主有關係,則是因爲上一次她曾命人徹查獨孤澈的一切資料,曾經見過萱公主的小薰偶然間看到他的畫像後,就說他很像當年的萱公主,江暖心就此留了個心眼,方纔她只不過是試探性地問了一下,沒想到還真就被她給猜對了!
這就難怪獨孤澈這廝會有如此美貌了,他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兒子啊啊啊,他不美貌誰美貌!
江暖心一路走一路感嘆,一邊打量着這座伊藍殿,這南越朝的皇帝還真是有本事啊,竟然連天下第一美人都被他娶到手了!不過,通過這座巍峨華美中不失素雅的伊藍殿,也可見皇帝對萱公主的寵愛程度有多深,這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御花園嘛!
不,這裡甚至比御花園還要精美,此時不過纔是早春,這院子裡的花竟然已經開了大半,遠處那個池子裡,連蓮花都開了,遠遠看去,如夢幻一般美麗。
“殿下,公主就在那邊!”月姑姑忽然在這裡停了腳步,給獨孤澈指了方向。
此時,春日的陽光和煦溫暖,就在這似錦的繁花叢中,江暖心聽到,有悠揚笛聲婉轉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