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先祖助南陵始祖皇帝打江山,曾立下汗馬功勞,後急流勇退又於江湖上成名,做了武林至尊,統御江湖幾十年。或許本就是草莽出身的關係,對於世家門閥那些嫡庶尊卑看得並不十分重要,是以每一代的家主選舉也都公平競爭,男女嫡庶皆可。但這些年以來,顏家傳至今日已經四代,卻從未有女子勝任家主之位。
當真是顏家人才輩出女子再有能耐終是被男子壓在頭上?還是另有隱情。
比如顏如玉,顏老爺子最小的女兒。非家主,卻擁有幾乎和家主相差無幾的勢力,這又是爲何?
鳳君華支着下巴,眯了眯眼。
“上次爹讓我不要和顏家接觸過多,我就覺得有些怪異,難道我娘真的是顏家人?”
雲墨向後靠了靠,道:“當年發現顏如玉長得與你有幾分相似的時候我便想起了千姨,當然,人有相似很正常。但千姨的身世太過神秘,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我也曾調查過…”
鳳君華沒說話,靜靜的等着他說完。
“顏家第三代家主,也就是如今顏諾的祖父,當年在競爭家主之位的時候,兄弟姐妹幾乎都死了,而他本身只有一個兒子,也就是顏諾的父親,晚年的時候,又多了一個顏如玉。顏諾的父親是個病秧子,早早的就死了。顏諾自小體格也差,後來便被送到九華山學藝,每年鮮少回顏家,以至於這麼多年來顏如玉幾乎成了顏家半個家主,受顏老爺子看重也是應該的。”
“你說了半天。”鳳君華插嘴道:“這跟我娘有關係嗎?”
“別急。”雲墨微笑,眼神又深了幾分。“雖然顏家家世實在太隱秘,不好查,但也並非無跡可尋。你還記得師父曾說過他和顏諾的三叔公顏真儒是舊識嗎?”
鳳君華點頭。
“記得啊,怎麼了?難道我娘跟他有關?”
雲墨不答,道:“你大抵不知道,顏老爺子,是庶出。而那顏真儒,纔是嫡出。”
鳳君華又眯了眯眼。
“顏真儒當年爭奪家主之位失敗,本應該承襲這一代的長老,爲南陵皇室培育暗衛。只是顏老爺子不容人,非要斬盡殺絕。而在他動手的那一晚,顏家曾降生一個嬰孩兒,也被一併殺死。”雲墨慢悠悠道:“我只是懷疑,有沒有可能,那個孩子或許並沒有死?或許被送走了?”
鳳君華面色沉凝,“也就是說,如果那孩子沒死的話,很可能就是我娘?”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雲墨道:“但師父向來喜歡清靜,若非必要,不會輕易踏足紅塵。”
鳳君華懂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天機子當年很可能是收到消息,或者是受故人所託下山救人。
“如果我娘真的是顏家人,爹不讓我跟顏家的人接觸太多,是不希望我參合進顏家的內部爭鬥中麼?”
雲墨笑道:“如果你娘真的出生顏家,那你也有一半顏家血緣。你仔細想想,爲何師父讓你遠離顏諾?千姨既是顏家人,若真的是因爲顏家家主鬥爭而不得不被送走,師父應該極爲厭棄顏家人才對,怎麼會替顏諾療傷?而且…”他眼神沉了沉,語氣輕而悠遠。“你怎麼就不懷疑,顏老爺子爲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宣佈顏諾已承襲家主之位?顏家世代幫南陵皇族培育暗衛,但祖先有規定,顏家子孫不可插手皇族之事,爲何到了顏諾這一代卻與祖訓背道而馳?”
“或許…”鳳君華不確定道:“或許是因爲顏諾和明月殤是師兄弟。”
雲墨輕笑一聲,撩起她一縷髮絲,道:“你瞧,這話連說服你自己都困難,不是嗎?如今的顏諾非從前的顏諾,這世上應該沒人比你更瞭解他。你覺得,他會是那種爲了師門之誼勉強自己與你做對的人嗎?而且他此次相助南陵,更是得到了顏老爺子的訓示吩咐。這裡面或許也有顏老爺子貪慕名利之由,但你覺得顏諾是那種輕易被祖訓威脅震懾之人嗎?”
鳳君華默然不語,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
“你應該知道,前段時間你離開的時候,顏家派出無數殺手殺你。顏家向來不管四國朝堂鬥爭,子孫後輩若有私仇,顏家長老們也不許如此大動干戈。況且玉晶宮在這片大陸上成立了百年,人們對它的恐懼和神秘程度已經達到一個極限,有這樣的勢力存在,對誰都不是好事。玉晶宮毀了,對顏家沒壞處,況且他們知道你和我的關係,不會這麼拎不清還要縱容顏如玉來殺你。”
雲墨漫不經心的說着,“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得到了顏家上位者的默許和支持。”
鳳君華抿脣,面色清寒如水。
“你說,他們爲什麼殺你?”
鳳君華眼睫垂下,依舊沒有說話,但話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無非就是她跟顏家有關,這麼說起來,娘真的是顏家人?
“這次回去以後,你陪我去一趟雪山吧。有些事情,還是該問一下我爹,他應該知曉當年各種緣由細節。”
雲墨點頭。
“好。”
鳳君華又靠近他懷裡,有些失神。
而此時,陰暗的角落裡,伸手不見五指,傳來低低淡漠的聲音。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手?”說話的是一個女子,聲音清冷。
“不急。”
後者語氣顯得從容不迫而云淡風輕,“且讓他們先鬧着,鬧得越大越好,以免查出我的落腳之處可就不好了。”
“你傷得很重?”她挑眉,聲音裡有着幾分疑惑和探究。“你不是已經練成…”
“此一時彼一時。”後開口說話的人語氣顯得淡漠了幾分,似乎微微沉凝了幾分憤怒又因多年身處高位依舊能夠做到泰山崩預定而好不變色的波瀾不驚。
“你且先去南陵,不要衝動的與雲墨動手,順其自然即可。”
她皺眉,隱在黑暗中的容顏看不出真面目,只聲音越發冷淡。
“你的目標到底是誰?雲墨,還是鳳君華?”
“都是。”
後者顯然不在乎將自己的目的告之對方,語氣依舊氣定神閒。
“總之不管我想做什麼,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就行。其餘的,你不用多問。”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人,轉身又看向角落裡早已經醒過來一臉害怕哆嗦着不敢出聲的女子。
“她怎麼辦?就放在你這裡?”
“嗯。”那人頭也不擡,“我發現她其實根骨不錯,正好我有一門功法特別適合她。”
她皺眉,“她已經錯過了習武最好的年齡,如今你要培養她只怕也培養不出特別效果來。再說了,她能做什麼?”
“別小看她的價值。”幽幽的聲音裡有淡淡笑意和詭異的高深莫測,“這世上沒有毫無價值的棋子,端看執棋的人該如何操控她。”
“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要打算花大量時間來培養不成?”
“有何不可?”
“…”她靜默了一瞬,低而冷靜道:“需要多久?”
“三年。”
“三年?”
她聲音微微拔高,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冷意。
“稍安勿躁。”後者聲音低了下來,帶着莫名撫慰人心的力量。“雲墨不是還要守孝三年麼?三年後大婚,剛剛好。”
“你要破壞他們的大婚?”她聲音微微震動,隨即嘴角勾起冷淡的諷刺。“有時候我很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要殺鳳君華我理解,可雲墨似乎跟你沒什麼仇,你爲何要與他作對?如今你自己身受重傷不知何日才能恢復,況且手中並無人馬,你拿什麼去跟雲墨斗?”
“不是還有你,以及顏家麼?”淡漠的嗓音透着自信和優容,而後又詭異一笑。“有時候,要報復一個人,並非要她死。而是…”
聲音到此微微一頓,再開口時依舊雲淡風輕卻又摻雜了滲透人心的森寒和陰冷。
“生、不、如、死!”
素來鎮定的她都不由得爲這語氣所動,心中微微一驚。
“好了,你去找明月軒。他去過玉晶宮,我想,他應該會有所收穫…”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上次他受了傷,身上可有什麼東西掉下來。去查一查,會比你直接殺了鳳君華更爲讓他們痛不欲生。”
她抿脣,轉身準備走,又聽得身後之人繼續淡淡道:“這個地方怕是不怎麼安全,過兩日我便會離開,日後你切莫獨自行動,也不可妄自和雲墨糾纏。南陵的明太子,是個人物,你且助他就是。不要讓心中仇恨迷失了你的心智,那隻會弄巧成拙。”
低沉而慵懶的笑聲響了起來,“以後有事我會聯繫你,你莫要讓人看出端倪來。尤其是你那個侄兒,他本命星已隕,而繼…”
她正聽得自己,見對方突然停下來,不由得道:“繼什麼?明星已隕?那不就是已經死了,可是他如今還活得好好的,身體也完全沒有從前的病弱之態…”
“你仔細防着就是。”她的聲音被打斷,“不要小看他,我還得閉關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不要來打擾我。”
“你想去哪兒?”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
“…”
聽起來不過爾爾的對話,誰也沒料到幾年後會造成天下多大的動盪,又給鳳君華帶來多大的打擊和痛楚。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如今鳳君華和雲墨還在悠然前往南陵,他們持請帖而來,一路上暢通無阻。二十多天後,便已經踏出金凰到達南陵國境。
而此時,鳳含鶯則在自己屋子裡,翹着二郎腿啃蘋果。
天氣越來越冷了,便是向來氣候溫暖的南陵也不時的飄過雪花,冷徹心骨。而更冷的,卻是人心。
雲裔坐在一邊,不發一言的盯着她。好多天了,這女人對他依舊不冷不熱。他都快說破嘴皮子了,她還是不跟他走。
“小鶯。”
“你別說了。”鳳含鶯將蘋果核吐出來,瞥他一眼,懶洋洋道:“賜婚的聖旨都下來了,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雲裔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恨恨道:“那我去殺了那小子,看你嫁給誰。”
“你去啊。”
鳳含鶯盯着起身的他,語氣依舊漫不經心。
“他死了我就成寡婦了,而你因爲嫉妒而殺南陵寧王,好不好就弄得兩國動亂戰爭四起了。到時候我就成了紅顏禍水,你也會被東越的朝臣百姓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雲裔轉身,陰測測的看着她,咬牙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她笑臉如花,“不敢,只是世子您腦子不大清楚,我給你分析分析,免得你一個不小心闖出什麼禍來還得連累我,那我多冤啊是不是?”
雲裔沉着一張臉,偏偏她又十分無辜的樣子,讓人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得無奈的坐下來。
“說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嫁人唄,還能做什麼?”
她躺在美人榻上,依舊漫不經心。
“你再說一句嫁人試試?”
身影一閃,他已經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盯着她,彷彿要將她渾身上下瞪出個洞來。
她瞥他一眼,“你想幹嘛?”
“不幹什麼。”他忽然又笑起來,桃花眼裡閃動着魅惑的光澤,悠然俯身而下,用一種十分溫柔而危險的語氣說道:“你要嫁人是吧?好,嫁了人就得洞房。不如我們調換一下順序如何?先洞房再拜堂?”
在他說後面一句的時候她已經下意識防備,然而他卻比她更快一步的點住了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只得睜大一雙美麗的桃花眼死死的瞪着他。
“雲裔,你個王八蛋,快放開我,不然我叫人了…”還沒說完他又意識到不對,這話怎麼聽着像良家婦女被紈絝子弟調戲而驚慌失措的求助呢?
某個紈絝子弟絲毫不爲所動,而且十分配合的用手挑起她的下巴,色眯眯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鳳含鶯欲哭無淚。
大哥,這不是言情小說啊,你用得着那麼上道麼?
偏偏他說完還低頭下來,手指落在她腰帶上,似乎還打算跟她提前洞房。
鳳含鶯臉色變了,低低道:“雲裔,你給我住手。”
他不爲所動,目光很專注的落在她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上,挑開一件又是一件,他似乎在玩一個十分有趣的遊戲,偏偏動作又輕柔又漫不經心,看起來還真有那麼點漣漪情纏的味道。
鳳含鶯咬牙切齒,低吼道:“雲裔,你再不住手,我真的叫…”
他似乎很不滿意她的聒噪,直接擡手又點住了她的啞穴,將她最後兩個字給截斷在了舌尖。
她瞪大眼睛,他不會玩兒真的吧?
不要啊,姑奶奶我現在還沒打算*呢。
雲裔壓根兒沒看她臉色,手指靈巧的將她的外衣給掀了,一層層解開,就剩下了最後一件裡衣,偏偏這衣服是絲制的,又比較透明,隱隱約約還能看見裡面水紅色的肚兜。而她平躺的姿勢如海棠春睡,墨發自兩旁潑灑開來,襯着如凝脂般的肌膚,一直滑到脖子和鎖骨,看起來別有一番動人勾魂的美態。
就連見慣美色的雲裔見到她這副樣子,也不由得眼神暗了暗。這女人平時太過張牙舞爪,很容易便讓人忽略掉她本身屬於女人的精緻和曲線之美。如今這樣安靜下來,便透出那種沉靜而幽深的美。介於少女的青澀婦人的成熟嫵媚之美,更是讓人難以側目。
他輕笑,“哎,女人,你呢就該這樣,平時不要咋咋呼呼的像個小麻雀似的,平白浪費了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多可惜啊。”
鳳含鶯瞪着他,心裡倒不緊張了,這廝果然是在跟她開玩笑。
雲裔坐在她旁邊,低頭凝視着她,眼神漸漸變得溫柔了起來,而後嘆息一聲。
“小鶯,不是我要干涉你不給你自由,但你任性也要有個度吧?”
鳳含鶯眼神微閃,抿緊了脣。
雲裔又嘆息一聲,“我知道你到南陵來肯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幫你?”
鳳含鶯眼神微動,張了張嘴,又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以眼神示意他給自己解穴。
雲裔皺眉,終是給她解了穴道。
鳳含鶯坐起來,三兩下將被他解開的衣服收攏,再瞪了他一眼,這次倒沒再跟他對着幹,冷靜道:“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情要做?”
雲裔呵呵一笑,“你又不喜歡明月澈那小子,爲什麼要嫁給他?我又不是傻的,這麼簡單的道理還想不明白?”
鳳含鶯哼了聲,又眯了眯眼,道:“你在這裡呆了這麼久,我不信明月殤和明若玦那老狐狸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以爲利用我把我姐引來就能殺我姐了?真是異想天開。”
“甭管他們是不是異想天開了。”雲裔道:“說罷,你到底想做什麼?”
鳳含鶯眼珠子轉動,道:“我聽我姐說明若玦似乎很寵香妃,也就是小澈…咳,明月澈他娘,而且愛屋及烏對明月澈也格外寵愛。所以這次他大婚,明若玦肯定會親自來主持。”
“你想…”雲裔恍然大悟,而後臉色慢慢變了,低斥道:“你瘋了,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他忽然聲音一頓,皺眉道:“這就是你住在寧王府的原因?”
鳳含鶯不回答,而是問道:“我姐他們什麼時候到?”
“放心。”雲裔面色不大好看,“在你大婚之前一定能趕到。”忽然又想到什麼,道:“她知道你想做什麼,所以才讓離恨宮的人來助你?”
“應該是的。”
鳳含鶯回答得漫不經心,挑眉斜眼睨着他。
“所以你那麼着急做什麼?你看我姐都親自來了,不會有事的。”
雲裔沉默着,眼神有些複雜。
“小鶯,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創造一個契機?南陵和東越,總有一天要打破錶面上的平和,而你,如今就在冒險。”
鳳含鶯眼神閃了閃,笑眯眯道:“哎喲花和尚你真是瞭解我啊。”
雲裔又默了默,最後嘆息道:“小鶯,你用不着如此…”
鳳含鶯哼了聲,揮了揮手道:“行了,別廢話了,姑奶奶我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你再磨磨唧唧的就給我滾蛋,別在這兒婆婆媽媽的,比女人還囉嗦。”
雲裔一噎,好一會兒才道:“你非如此不可?”
鳳含鶯這次乾脆就不理他了。
雲裔默然看她半晌,而後似下定決心一般,道:“好,既然如此,我幫你。”
鳳含鶯又躺下來,不涼不熱道:“什麼你幫我,是我在幫你們好不好?你插手那是理所當然。”
雲裔不跟她呈口舌之快,“隨你怎麼說吧。”他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得先離開了。”又想了想,還是不甘心道:“就不能換種方式嗎?你非得跟那小子大婚?”
鳳含鶯哼哼兩聲,“那你告訴我什麼方式才能讓明若玦那老狐狸出宮?”
“就算他出宮,身邊還跟着一大羣人呢,更何況還有明月殤和顏諾…”
鳳含鶯眼神深了深,歪頭看着他。
“哎,你說,顏諾真的背叛我姐了?”
“什麼背叛?他本來就是明月殤的師弟,況且顏家和南陵皇室頗有淵源,他幫助明月殤是早就意料到的事。”雲裔淡淡道:“上次在金凰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可是…”鳳含鶯始終還是不大相信顏諾會這麼做,“顏諾現在選擇投靠了南陵,就等於與我姐爲敵了,他那麼喜歡我姐,怎麼會…”
“世事無常。”雲裔倒是看得比較淡然,“顏家不是那麼簡單的,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做主。”他原本想說鳳君華可能跟顏家有關,想想這事兒終究沒調查出個明確結果,也就罷了。
“你自己小心,我走了。”
他說完就飄身出去了。
鳳含鶯看着打開的窗戶,有片刻的恍惚,隨即又垂下眸子。
“魑離。”
一個黑影落了下來,俊美的容顏彷彿雕刻,眉眼都寫着冷沉與睿智。
“姑娘。”
“都安排好了?”
“是。”魑離道:“暗道已經挖通了,姑娘可以隨時離開。”
“有沒有被發現?”
“沒有。”魑離肯定道:“姑娘放心,我們做事很小心,沒有驚動任何人。”
“那就好。”鳳含鶯點點頭,又笑道:“你和魍佑辛苦了,回頭我跟姐姐說一下,給你們都記一功。”
魑離嚴肅道:“協助姑娘本就是宮主事先的吩咐,這是我們的職責,姑娘客氣。”
“嗯,你下去吧。”
魑離點頭,瞬間消失。
鳳含鶯又怔了怔,然後又坐了下來,繼續發呆。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猶豫,神情從未有過的複雜。
鐸鐸的敲門聲傳來,她才恍然驚醒。
“誰?”
“鶯鶯,是我。”外面傳來明月澈的聲音。
鳳含鶯連忙站起來去給他開門,“你怎麼來了?”
明月澈笑得靦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鳳含鶯看着他,又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小澈澈。”她緩緩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怪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不知道得到什麼樣的答案纔是自己滿意的。明月澈就如他的名字那樣,純淨清澈,就像一面鏡子一樣,總能照見她內心深處的黑暗和骯髒。
明月澈先是呆了呆,而後笑得明朗而燦爛。
“爲什麼要怪你啊?”他眼神澄淨而溫柔,拉過她的手,十分認真道:“鶯鶯,你願意嫁給我我真的很開心,無論你做了什麼,那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會怪你的。”
“我…”
鳳含鶯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低頭道:“小澈澈,你是個好人,如果…”她咬牙,擡頭道:“你要恨我就恨吧。”她說完就退後一步,啪的一聲關上了門,將他的呼喚也一併隔在了門外。然後背部貼着門,身體有些虛軟的慢慢下滑。她想起幾個月前,鳳君華剛知道和雲墨是親兄妹的時候,抱着她說,‘小鶯,我好難受。’
她苦笑,在心裡說。
“姐,我也很難受,真的。”
從前她覺得男人都一樣,花心多情,種馬,負心漢。最初被明月軒抓來關在明月澈府裡,她對明月澈沒什麼好感,以至於想方設法不惜對他用美人計也要離開。明月澈愛上她更好,對她的計劃更有利。
原本主動權是掌握在她手上的,可現在她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開始被動了。
她會愧疚,會覺得自己很壞,覺得自己不配得到他那般癡心相待。
她甚至偶爾會想,如果沒有云裔。或許,她真的會嫁給明月澈。
雲裔…
她咬住下脣,心中不知是愛是恨,哭笑連連。
這難道是穿越定律?言情小說裡的女主穿越過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她愛上的那個人?
可她跟雲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前她不是很討厭他麼?
從前?
她這才恍然發現,本來不過纔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在她心裡早已成爲了過去。那麼,到底是什麼淡化了她對他不好的印象呢?
記不得了,她甚至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特別介意他的那些風流債,以至於賭氣離開。
女人對一個男人賭氣撒嬌,是斷定這個男人會對她包容。換一句話就是,這個男人已經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時候住進了她內心深處。
她抱着頭,有些氣恨的想。
他到底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不就是一個男人麼?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幹嘛偏要在他一棵樹上吊死?
門外,明月澈靜靜的站着,澄澈的眸子裡劃過一絲黯然,而後淺淺一笑,無聲離去,背影有着說不出的寂寞和了然的蒼涼。
……
鳳鑾宮中,皇后正襟危坐,沉沉的看着下方不動聲色飲茶的明月殤,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
“殤兒,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父皇怎麼會突然給澈兒賜婚?你們是想引她來南陵嗎?你別忘了,她如今已經嫁人了,你還不死心麼?”
“母后。”
明月殤放下茶杯,淡淡笑道:“兒臣有分寸的,您放心。”
“你讓我怎麼放心?”皇后終於維持不了雍容莊重的姿態,微有急色道:“你可知道這事兒若是一個弄不好,就會引起南陵和東越開戰的你明不明白?”
怎麼會不明白?
明月殤只是淡淡笑着。
“母后,您別操心了,上次三妹做出那種事,父皇很是生氣,只怕後宮再起風波,您得注意防範纔是。”他頓了頓,又道:“幾位年長的皇妹都已經過了及笄之年,你還是和父皇商量一下,早些將她們嫁出去吧,不然整日呆在宮裡也給您添亂。”
皇后皺了皺眉頭,頗爲頭疼到道:“這事兒我和你父皇提過,他說過段時間再說。”說起這事兒她又嘆息一聲,“清兒也已經十六歲了…”
明月殤眼神微閃,笑道:“母后,這次八弟大婚,大臣們都會攜家眷來參加婚禮,其中也不免有世家子弟,您可以帶清兒一起去,說不定就遇到合適的。”
皇后笑了起來,“我本來也有這個打算的。清兒是我的女兒,我可不想她聯姻嫁得遠了。”
明月殤沒有說話,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后又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怔怔的。
“殤兒,找到你五弟了麼?”
明月殤擡頭看見她眼底一抹淺淺的憂傷和思念,搖了搖頭。
“五弟要是刻意想躲,誰也找不到他。”
皇后眼神暗了下來,苦澀道:“他當真不回來了,難道連我這個母親也不要了麼?爲了個女人…”她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什麼,“我早該看出來的…”
明月殤又默了默。
皇后似乎有些疲倦了,向後靠了靠。
“罷了,你們都長大了,我管不了你們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累了,再也操心不了那麼多了…”
……
出了鳳鑾宮,明月軒又碰到了明月清。她站在階前,背對着他,似乎在發呆,都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清兒。”
他走過去,喚了聲。
明月清恍然驚醒,回頭看他。
“皇兄。”
“你在這裡做什麼?”
明月清抿了抿脣,道:“八皇兄成親,東越會來人麼?”
明月殤眼神淺淺而淡漠,卻似一道明鏡,已然窺視了她心中所想,看得不自在的別開了臉,吶吶道:“皇兄,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清兒。”明月殤聲音低而冷靜,“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不要再對雲墨抱有任何希望。”
明月清面色微白,咬緊了脣,眼神裡流露出憂傷和戚哀,衝口說道:“那你還不是對一個有夫之婦…”
明月殤悠然看着她,她立即低下頭,面色更白,眼神卻寫滿了倔強和不服氣。
良久,明月殤才收回了眼中的威壓和逼視,靜靜道:“你想說我對她心存妄念對嗎?”
明月清不說話,緊緊的抿着脣,神情分明默認。
明月殤笑了,笑得很輕很淺,也很冷。
“清兒,咱們皇室子女,生來就身不由己,你能有自己的追求,我很高興。但我要告訴你的事,若你沒那個本事,纔是真正的妄念。懂嗎?”
明月清臉色又白了幾分,眼神裡寫滿了悽楚和痛色。
明月殤這次沒再同情和安慰她,人一生中總要痛那麼一次,痛過了纔會真正成長,纔會懂得冷靜的去面對。
“你是我妹妹,我才告訴你這些。所以,什麼都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做,等着年後母后給你安排大婚。”
他說完不顧明月清悠然慘白的臉,施施然擡步就走。
明月清望着他的背影,一張精緻的容顏上毫無血色,眼神慢慢變得晦暗,貝齒緊緊咬住下脣,一縷血絲嫣然零落。
……
時間一天天過去,離大婚之日還有三天,而鳳君華和雲墨也已經來到了京城,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夜色降臨,晚風蕭瑟,一抹身影如風閃過,飄然落下。
屋子裡點了燈,那兩人毫不意外他的到來,一個負手站在窗邊,一個懶散的坐在軟榻上,用一種漫不經心的目光看着他。
雲裔摸了摸鼻子,輕哼一聲。
“你們倆倒是來得挺快。”
鳳君華瞥他一眼,慢悠悠的說道:“本來我們是想晚兩天來的,可就怕到時候錯過了大婚直接趕上人家的洞房花燭夜。這大冬天的,也不好鬧洞房啊。所以沒辦法啊,只能快馬加鞭的來了。”
雲裔臉色一黑,恨恨的瞪着她,又嗤笑一聲。
“你現在倒是臉皮越來越厚了,說這種話也不知道害臊。”
鳳君華很淡定,“我都嫁人了,還害什麼臊?”
雲裔被她堵得一噎,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雲墨笑着走了過來,“好了,你們兩個就別再鬥嘴了,還得商量正事。”
他說着,坐了下來。
雲裔也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說罷,找我什麼事?”
鳳君華睃了他一眼,不涼不熱道:“怎麼,小鶯還是不跟你走?”
說起這事兒,雲裔很憋屈,忍不住說道:“那女人就是一根筋,非要一意孤行。我怎麼說她都不跟我走。”
“活該。”
鳳君華一點都不同情他,“誰讓你之前惹她來着?自作自受。”
“我…”雲裔瞪着她,想反駁卻又找不到話說,悻悻道:“誰還沒有個過去啊?那也不是我的錯吧。”
雲墨擡頭瞥了他一眼,“現在先不說這些。”他頓了頓,道:“都準備好了?”
雲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鳳君華,悶悶道:“你還真知道她想做什麼。”
鳳君華沒說話,她和小鶯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彼此瞭解的。
“準備好了。”
“明月殤呢?”鳳君華又問。
雲裔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他可不就眼巴巴等着你來嗎?你說他還能幹嘛?”
鳳君華抿了抿脣,又道:“顏諾呢?”
雲裔先瞥了眼波瀾不驚的雲墨,接着又用那種調愷的眼神瞅着她。
“我說,當着你男人的面,你一來就關心其他男人,不覺得有些不妥嗎?”
‘你男人’三個字終究讓鳳君華有些不自在,看了眼雲墨,見他眼神含笑,還對她眨眨眼,擺明了不給她解圍。
這人,都什麼時候了,還吃這些乾醋。
“別廢話了。”她沒好氣的看着雲裔,“我可告訴你,長姐如母。小鶯的父母都不在了,以後她的婚事呢都有我這個當姐姐的做主。你要是想娶她,還得問我同不同意。”
雲裔面色一僵,瞪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似乎這才意識到這一點。
鳳君華心情大好,“所以啊,以後不要得罪我。要知道,小鶯還是很聽我的話的。”
雲裔哭笑不得,這個女人是不是上輩子跟他有仇所以這輩子故意來折磨他的?他絕對相信她的話,小鶯可以不顧及任何人的看法,但偏偏對這個姐姐十分尊重和聽從。更何況這女人八成也知道他過去的風流史,萬一哪天告訴了小鶯,指不定小鶯還得讓他吃多少閉門羹呢。
他苦着臉,“你們倆真不愧是姐妹啊,威脅人來都一個樣。”
“威脅你又怎麼了?”
鳳君華纖眉一挑,懶散道:“誰讓你自己有太多把柄讓我抓了?活該!”
雲裔默默的不說話,開始鄭重反思。
先人果然說得沒錯,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尤其是咄咄逼人的女人,更是惹不得。
鳳君華看着他沮喪的模樣,眼神裡劃過笑光,隱約還有幾分算計。今天就算了,改日定要讓這廝吃點苦頭。
“我還以爲你會直接將小鶯打暈了帶走呢,看不出你還挺有那麼幾分耐心嘛。”
雲裔悶悶道:“你以爲我不想啊?這不是怕她醒來後更生氣嘛。”
鳳君華樂了,“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雲裔又不說話了,這事兒他理虧,說什麼都沒用。
鳳君華也不再埋汰他了。
“明月澈挺聰明的啊,怎麼就不知道小鶯並不是真心想要嫁給他呢?”
雲裔臉色不大好,“腦子糊塗了唄。”
“她的意思是…”半天不說話的雲墨開口了,“明月澈早就知道你天天逗留王府,可他不說,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雲裔愣了愣,這些天他就想着怎麼說服那女人跟他回東越去,倒是沒想過這問題。經雲墨這麼一說,他也不禁皺緊了眉頭,然後臉色冷了下來。
“引蛇出洞。”他眯了眯眼,不涼不熱的說道:“這小子,看不出來也是個心思深的。”
“是你太笨了。”
鳳君華總是忍不住刺他兩句,“你就在南陵,他引什麼蛇出什麼洞?真要如此,還不如直接把你抓起來了事。好歹這裡是南陵,你以爲你有多大能耐能在明月殤眼皮子底下翻浪?我們的意思是…”她頓了頓,聲音悠然沉靜。“明月澈應該隱約知道小鶯的打算。”
雲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鳳君華顯得波瀾不驚,而後又嘆息一聲。“寧王府那麼多暗衛,我又調來離恨宮的人相助小鶯,他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既然如此,他爲什麼沒有索性攤牌?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話到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明月澈明知道鳳含鶯心裡沒他,依舊想要娶她。明知道雲裔就在寧王府周圍躲着,夜夜私會他的未婚妻,卻裝個啞巴不吭聲,只安靜的等到大婚的來臨。
哪怕是得不到,好歹有那麼一個期待,不是嗎?
人生難得糊塗一次。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做到這個份兒上,可謂情深意重了。
雲裔面色不大好看,掉頭就要走。
“你去哪兒?”
雲墨擡頭看了他一眼,“都快大婚了,你以爲你現在還能隨意的進入寧王府?”
“可是…”
“別可是了。”鳳君華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都等了這麼久了,還在乎這最後幾天?要是你現在弄出什麼事兒來破壞了小鶯的計劃,她非得恨死你,到時候你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雲裔回過頭來看着她,鳳君華面不改色。
“小鶯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她懂得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或許她現在對明月澈有愧疚,但還不至於爲此喪失理智。當初她既然決定這麼做了,就知道有這麼一天的到來。你呢就安安心心的等着,等着三天後小鶯和明月澈大婚吧。”
雲裔沉默半晌,終究什麼話也沒說的走了出去。
雲墨盯着他的背影,低頭對鳳君華嘆道:“你何必說那些話來刺激他讓他更加惶惑不安呢?”
鳳君華仰躺在他懷裡,“就得讓他不安,就得讓他知道沒了他小鶯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叫他以後還敢亂招惹女人。”
雲墨無奈淺笑,而後見她眉目婉轉如水,面容清雅而柔和,一雙眸子漆黑幽深,隱有燭火微光,瀲灩生姿。
他心思一動,忍不住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慢慢來到她眼角鼻端,臉頰脣邊。
她紅脣微啓,閉着眼睛迎合他。
這個姿勢不大雅觀,他索性抱起她壓在身下,淺淺深深的輕吻,手指剝去她的衣衫,將她更貼近自己胸膛。
她雙手攀着他的肩,在他的挑逗下低低呢喃呻吟。
“子歸…”
他忽然一震,微微推開她。卻見她臉色酡紅眼神迷醉,紅脣嫣然肌膚如水,髮絲散開衣衫凌亂。露出美好的脖子雪白的香肩精緻的鎖骨以及…胸前的起伏跌宕。
一道煙火自他眼底竄過,隱有燎原之勢。
“怎麼了?”
她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爲何突然停了下來。
他無奈道:“今天才二十五。”
她一愣,隨即想到孝期還有幾天,不由得臉色一紅,嗔了他一眼。
“都怪你。”
他特別喜歡看着她嬌嗔害羞的模樣,寵溺的符合道:“是,都是爲夫不好,改日好好補償夫人。”
她雙眼一瞪,“你…”
他卻已經將她打橫抱起來到了牀邊,將她溫柔放下,自己則躺在她身側,將她攬入懷中。
“別瞪了,反正總不至於等到大婚,夫人不用擔心獨守空閨。”
她連忙伸手捂住他的脣,不知道是羞還是怒。
“閉嘴,不許胡說。”
他眼神裡笑光盪漾,伸出舌頭在她手心舔了舔,嚇得她連忙抽回自己的手,他卻比她先一步的咬住她的指尖,很是忘情的品嚐她的味道。
她臉色驀然通紅似血。
“你…你…”
她結結巴巴的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他一聲輕笑放開了她,依舊圈着她的腰肢,迷醉的聞着她身上的芳香。
“等到下個月,就可以了。”
她悶頭在他懷裡,臉色發燙。
“就愛貧嘴。”
他只是笑笑。
“睡吧。”
……
三天後,十一月二十八,南陵寧王大婚之日,上至君王下至百官,無一不到場賀喜。場面至輝煌,令人咂舌。
鳳含鶯一大早就被丫鬟叫起來,對着鏡子梳妝打扮。
而此刻,鳳君華和雲墨臨窗而下望。
“我們什麼時候去?”
“不急。”
雲墨曼聲道:“時辰還沒到,我們只需要在最後的時刻幫她一把就可以了。”
鳳君華點點頭。
身後魅顏魎佑無聲靠近,“宮主。”
“都安排好了?”
“是。”魅顏道:“各個暗道已經疏通,到時候可以順利帶鳳姑娘離開。”
“好。”
與此同時,寧王府,賓客滿座。
明月澈穿着新郎喜服在門前招待客人,面上笑得一臉春風。
外面傳來高喝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明月澈擡頭,就看到明皇攜着盛裝的皇后緩緩而來,旁邊還跟着明月殤和明月清以及顏家姑侄倆。這麼一走進啦,當真是炫目而耀眼。
所有大臣全都跪地迎接,“臣等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太子殿下。”
明皇面上有着笑意,揮了揮手。
“今天老八大喜之日,不是在朝堂,衆卿不必多禮。”
“謝皇上。”
大臣們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明月澈趕忙迎上去。
“父皇。”
明皇看着他春風滿面的樣子,眸子微閃,笑了笑。
“澈兒今天真精神。”
皇后在旁邊笑道:“澈兒今天成婚嘛,肯定十分高興的。”
明月清也笑道:“八皇兄,恭喜你。”
明月澈笑得有些靦腆,“謝謝母后,謝謝四妹。”
然後又招呼着他們往上座,明月殤這才道:“吉時快到了吧。”
顏如玉這時候開口了,“不是還有客人沒到麼?”
顏諾眼神動了動,似無意朝外面看了眼,不知道是期待還是複雜。
明月殤淡定微笑,“離吉時還有一會兒,大抵他們很快就到了。”他頓了頓,眼神若有深意。
“雲太子最是守時,不會遲到的。”
明皇沒說話,只是眼神深了深。早知道雲墨來了京城,但一直沒查到他的行蹤。堂堂天子腳下,自家地盤,居然三天了都還沒能查到雲墨的落腳之處。看來這麼些年,他在南陵安插的探子不少。
顏如玉勾了勾脣,“自然,怎麼說新娘也是那位新晉太子妃的義妹。”
新晉太子妃幾個字讓在場無數人面色都微微變了變,大廳裡連交談的聲音都寂靜了幾分,很多人都不由得看向明月殤以及顏諾,神色有些奇異和複雜。
而當事人則是十分淡定,一個笑容不便,一個面無表情,彷彿人家談論的與他們無關。
明皇眼神又深沉了幾分。
皇后這時候笑道:“素聞雲太子妃與其妹感情甚好,雲太子又與太子妃感情甚篤,必會親臨祝賀。”
她沒注意到,身邊的女兒明月清聽到那句雲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甚篤的時候,身子顫了顫。
司儀唱諾道:“吉時到,請新郎新娘。”
明月澈眼睛一亮,立即看向門口,只見丫鬟攙扶着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款款而來。
“鶯鶯。”
明月澈連忙走過去,接住了紅色喜鍛。
明皇看了他一眼,又聽得外面飄來一聲帶笑的聲音。
“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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