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鬆和秋蘭沒想到她突然問這麼個奇怪的問題,都愣了一會兒,隨後秋鬆點頭道:“是的,殿下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唯一的兒子。”
“唯一?”
鳳君華蹙了蹙眉,覺得這話聽着有些怪異。
秋鬆垂眸道:“是的,殿下是東越唯一的皇子。”頓了頓,又道:“皇上沒有嬪妃,只有一後,所以殿下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唯一的兒子。”
鳳君華頗有些震驚。自古帝王無情,手持權柄坐擁江山,哪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別說帝王家,便是普通的富家子弟,又有幾個沒有三妻四妾?沒想到這個東越帝竟然沒有嬪妃只有一後?這在帝王家,算是一個奇葩了。
她沉默着,有些問題還是不宜問這兩個宮女。算了,待會兒等雲墨回來大抵會詢問自己的來歷。
“你們出去吧,我先睡一會兒。”
“是。”
秋鬆和秋蘭給她放下帷幔,輕手輕腳的離開。
鳳君華躺着沒動,她也不準備逃走。她剛纔已經從秋鬆和秋蘭輕盈的腳步聲看出來她們都是練家子,而且武功不低。身爲殺手的敏銳更是讓她感覺到這四周有無數暗衛高手。別說逃,她便是有絲毫的異動,就會被碎屍萬段。
她雖然不怕死,但是也惜命。無謂的犧牲,沒必要。
再說夜鶯還在雲墨手上,她不能走。
夜鶯是她這十多年來唯一的朋友,她的妹妹。她們曾同甘共苦,生死與共。如今夜鶯被抓了,她不能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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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建國二十載,東越的皇后與皇帝是在當年打江山的時候認識的,彼此歷經刀山火海,感情頗深。所以東越建國以後,東越帝便廢棄了三宮六院,獨寵皇后一人。皇后出身世家武將,其父孟成鳴和東越皇的父親是世交好友。只可惜雲老爺子在戰死沙場,由當今聖上接替其位置。孟成鳴便是開國功臣,可以說東越的江山由孟家的一半。
是以東越皇建國之初不但封孟成鳴的女兒孟晴嵐爲皇后,還封了孟成鳴爲異姓樑王,掌三十萬大軍。孟家在東越更是顯赫第一家族,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勢力大得驚人。
自古君王最忌諱外戚幹權,然而云皇卻似乎並不介意孟家勢大會威脅到皇權,照樣獨寵皇后,照樣給予孟家無上榮耀,孟家的女兒也可以經常進宮。孟成鳴已經致仕,其子繼承王位。今日原本是沐休,然而樑王卻進宮了。一身正裝朝服,正在未央宮和上方的帝后稟報着什麼。
“陛下,太子殿下今日所爲實在是…”
一臉嚴肅義正滔滔不絕表現着一個忠臣諫言職責的樑王,被門外太監高呼的鴨嗓音打斷。
“太子殿下到——”
樑王聲音一頓,眉頭微微一挑,沒有再繼續。
上方雍容華貴的皇后擺了擺袖子,明黃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在大殿夜明珠映照下那些金絲銀縷閃爍着粼粼波光,與不染硃色的脣邊笑意吻合,相得益彰。
“墨兒來了。”
身邊身着龍袍的雲皇俊雅的容顏沒有絲毫波動。
稍刻,雲墨走了進來。依舊一身華貴黑袍,束髮銀冠,髮絲在肩頭垂下,如玉的面容波瀾不驚。墨玉般的眼神似蒼穹海闊,又似靜水無瀾。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包含了天地萬物,讓人在這樣一雙眼睛之下無從躲藏。他步伐看似漫不經心卻又優雅沉穩,一身的高華雍容。
那般絕代的風姿,讓殿內所有人都不禁屏息不語。
一個白影忽然不知道從哪兒竄來,直接供入了他懷中,開始呼呼大睡。他低頭看着那團白色的小東西,眼神難得的溫柔。
“你還是這麼調皮。”
將雪狐放入袖中,他走到正中央,微微躬身行禮。
“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皇后見到他顯然很是喜悅,揮了揮袖。
“墨兒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母后。”
雲墨方擡起頭來,下方一直靜靜坐着的一個華衣少女在此時站了起來,蓮步輕移,來到他身側,斂衽一禮。
“月眉見過表哥。”
她聲音婉轉而溫柔,帶着幾分少女的嬌羞和喜悅。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逶迤落地,隨着福身的動作頭上環佩相撞,清脆悅耳。而她半低着頭的姿勢剛好露出白皙的側臉一點嫣紅的朱脣,鑲嵌在巴掌大的小臉上粉嫩誘人。
殿內其他人,樑王,順親王雲裔見了他也都相應行禮。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雲墨不動聲色的退離孟月眉一步,淡淡道:“皇叔和樑王不必多禮。”他連看都沒有看孟月眉一眼,徑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起,雲墨已經不再喚樑王爲舅舅。一個稱呼,君臣之別,已經隔了千山萬水。
孟月眉臉色有些僵硬的站直身子,眼神微微暗淡。
“不知母后召兒臣所謂何事?”
雲墨不看其他人,只是望向皇后。
皇后美麗的面容上揚起淡淡笑容,“聽說你今天又去獵場了,還抓到一個女刺客?”
皇后是將門女子,爲人比較爽朗英氣,習慣直來直往,索性就開門見山的詢問。
“她不是女刺客。”
雲墨的反應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少年成名驚才絕豔,爲人最是淡漠又清貴。一般很少有讓他關心的人或事,所以只要非必要,他向來都不加以理會。刺客這種事,每一年沒有十回也有八回。無論僞裝成什麼身份,他向來只有一個字,殺。除此之外,連調查都顯得多餘。
而今日,他在獵場帶回一個陌生的女子,沒有殺死而且還幫那女子說話,這與他向來高深莫測的形象有些不符合。所以便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的雲皇也不禁看了他一眼。孟月眉更是攪緊了手帕,貝齒咬着紅脣,有些緊張的看着雲墨。
“哦?不是刺客?”
雲皇開口了,語氣似乎有幾分好奇。
“何以見得?”
雲墨不慌不忙,“父皇有見過大白天行刺不穿黑衣不蒙面巾而且渾身是血險些喪命的刺客麼?”
“可是順親王早已經帶禁衛軍將整個西山獵場重重包圍,卻還有陌生女子出現。”樑王眉頭一挑,開始發難。“殿下不覺得此事非同尋常嗎?”
“樑王說得對。”雲墨目光淡漠的望過去,不見絲毫顏色與波瀾,偏偏被他以那種漫不經心的目光看着的人,心中莫名的生出畏懼之心。
“所以本宮纔將她帶了回來,待她傷好,本宮自會審問。”
“殿下。”樑王沉聲道:“殿下安危爲重,既有可能是刺客,按律理當交由刑部審問再做定奪。”深知這個侄兒的心智手段,便是在朝中獨佔鰲頭的樑王,也不禁有些收斂。
“刑部?”
雲墨端起茶杯品茗,長睫垂下遮住了碧水眸光,擡眸時眼神似乎有笑意又帶着幾分森涼陰冷。
“樑王的意思是讓刑部嚴刑逼供?即便是她因不堪受刑而死,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一個,是嗎?就如同四年前春闈之時有考生賄賂主考官買官鬻爵而大打出手,然後當場所有人都交由刑部處理,最後無辜枉死了十三人,我東越因此埋沒了十三位人才?”
樑王目光微微一縮,就連雲皇也不禁眯了眯眼,黝黑的眼閃爍着深意。一直坐在下方婆娑着手上玉扳指的雲裔微微擡了頭。
四年前雲墨因那件事遠離京都,頹喪了好一段時間。而那一屆的主考官,是樑王直系屬下朱大人。雲墨回來後着重審理了那案子,將一干官員全都下獄,樑王卻摘得乾乾淨淨。雲墨沒有繼續追查,和很多次一樣,凡是涉及到孟家,無論平時手段多麼狠絕不留情的雲墨,都會適可而止。
“表哥。”
孟月眉此時卻開口了,“父王也是爲你的安全着想,你是東越的太子,一人安危身系東越江山,不可兒戲,所以…”
“母后。”
雲墨忽然看向皇后,“今日您召兒臣前來,若是爲獵場兒臣帶一個陌生女子入宮,又有皇叔和樑王旁聽,那麼是爲公事?”
皇后目光看下來,微帶笑意,又斂了幾分別樣的情緒。
“當然。”
“那好。”雲墨放下茶杯,面色仍舊從容無波。
“孟姑娘是女子,又沒有功勳在身,更無官職之封,如何能干預國家大事?方纔所言也有違東越律法,樑王既然口口聲聲說起東越律法,那麼孟姑娘今日之舉,又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