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淵胸中憋火不說話,一衆手下也不敢言。
孫澤方大對視一眼,孫澤道:“秦王這回建言從災區就近向大戶借糧借銀,倒是極好的主意。往年賑災銀從京城戶部起撥,一路下運,重重關卡,重重盤剝,至災民手裡所剩無幾。”
趙廣淵哼了一聲,趙廣津出此主意不過是爲彌補蒼縣藍縣令護民不利,棄城而逃之過。爲免火燒自身,不得已才放棄從戶部要銀,往大戶手中拆借。
倒是省了戶部官銀被兩方的人盤剝了。
趙廣渙也是個蠢的,趙廣津的人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歷州各級官員由上而下不作爲,至災民在城外苦熬多日,死傷不知凡幾,其心可誅!正該藉此機會狠咬下秦王一塊肉,徹底把他掀翻壓至腳底下,結果倒讓趙廣津那廝得以翻身了。
蠢貨。
趙廣淵光想到歷州附近駐紮有數萬兵力,還讓流民攻入蒼縣,至城門失守,百姓死傷無數,心中濁火就氣憤難消。
“太子和秦王這是拿天下百姓當攻伐的工具了。”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簡直沒有操守沒有底線!
想透後,一迭聲吩咐……
“命人起運島上明年儲糧,往沿州賑災,沿路就打着本王的旗號,就說是本王用食邑的封田種出的糧食,並用後十年食邑稅賦折成銀子購得糧食用以賑災,並沿路告之災民,若無處可去,可一路至越地,本王會購得越地良田交由他們佃種。”
“另吩咐李茂及各縣官員,做好接收災民工作,並妥善安置,不得推諉。”
一衆屬下都聽愣了,“王爺?”
王爺這是不準備蟄伏了,準備走到人前了?這是不是不太好?
還是方大瞭解趙廣淵,一拍大腿,“沒什麼不好的。這回秦王陰了太子一把,還想最後得利?美不死他。正該我們王爺下水攪和一把,沒得朝中那些大臣以爲只有太子和秦王。且讓他們看看,他們還有別的選擇呢,我們王爺可是嫡皇子。論身份,誰有他貴重!”
一衆屬下一聽,眼睛一亮,心中激盪萬分。可不是,他們王爺可是元后嫡子,太子都不如他們王爺身份貴重!
幹了!
紛紛跪地表示:“屬下謹遵王爺之令!”
“沿州離西北不遠,再與西北那邊去信,問一問那邊的情況,再送十萬石糧食至函谷關,並十萬石到寧武關,就說是撥給軍中受災地將士的家眷的。”
“王爺大義!”
水要攪就要攪渾一些,莫不是以爲十年過去,昔日掌兵的呂國公一門沒有後人了?
也要讓朝中大臣們看看,太子假仁假義,秦王陰險毒辣,都不是明君所爲。他們王爺,纔是先帝看中的人選!莫不要以爲只有太子和秦王了,這繼位之選,還有他們王爺呢!
一衆手下羣情涌動,興奮,激動,恨不得振臂一呼,向世人詔告,天下還有他們越王呢!
又聽王爺吩咐,“吩咐島上所有船隻往南購糧,儲於島內以供後用。”
“是!”
“即日起,島上操練再多加一個時辰!各處嚴加戒備!”
“是!”
“命鐵部那邊加緊打製更多趁手兵器。船部那邊再多打造一些船隻。”
“是!”
很快,越地各縣有糧商在高價收糧的消息傳到李茂耳中。
早稻剛收,越地又發了二季糧種,已種下二季糧,本來賣上一季糧無可厚非,百姓也可多得一些銀子在手,以做家用。但購糧數之巨,漸漸引起李茂的疑心。
二季糧能不能有更好的收成,天時是否配合,尚未可知,百姓本該存些糧以做下半年嚼用,現在糧商一出高價,百姓就把家中存糧都掏了出來。
若是對方有心算計,二季糧沒有收成,百姓手中又無存糧,那越地百姓下半年如何嚼用?如何過冬?到時越地百姓再逃荒,再暴動? 越地近海,到時候活不下去的百姓紛紛入海成了海匪,四處劫掠,那他這個知府還能有個好?
李茂心裡砰砰跳,正要帶人出門會一會那些糧商,再吩咐各縣,命各地裡長前來商討對策,結果師爺就從外頭回來了。
跟李茂說了一番話後,李茂就偃旗息鼓了。
那些糧商都是越王的人?
越王要購糧送往災,區?還要往西北軍中送?越王還說若二季糧不能達到預期收成,將會從南地購糧低價賣給百姓?不會讓百姓今冬不好過?
李茂愣神好久,越王這是要幹什麼?
一個在皇陵苦守了十年的人,爲什麼要去淌這趟渾水?
“大人,我們要會一會那些糧商嗎?”
師爺見李茂神色變化,猜不到他的意思。越地百姓也就這兩年才堪堪吃得上飯,現在有人高價收糧,又因爲二季糧已種下,幾乎所有人都掏盡家中存糧賣給了糧商。
師爺也不知道越王要做什麼,但心中也擔心二季糧沒有收成,百姓吃不上飯的。到時大人罪過就大了。
李茂思忖了好半晌,搖頭,“不必會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本大人爲何要阻人財路?再說越王不是保證若二季糧沒有收成,會從別處購得糧食低價賣給百姓嗎。咱們看着就是。”
就信越王這一回。
只是也要讓衙役們平時多到田間地頭走幾趟,若地裡不好,也可早做打算。
因李茂未插手干預,越王在越地收糧一事很是順利,源源不斷的糧食運往沿州各處。
齊雅藏書館,兩名寒門學子正在抄書。
館中有大量圖書,他們在家鄉從來沒看過這麼多書,從來沒接觸過這麼多知識,進了這藏書館,就跟老鼠進了米缸一樣,捨不得出去了。
因外借的人衆多,再多圖書也不夠借的,越王體諒他們,給像他們這樣的寒門學子抄書的機會,一本書可得幾文到幾十文不等,而且有免費的茶水供應。
早上他們進館,揣着兩個幹餅子,就着書館提供的茶水,就可以在書館看一天書或抄一天書。
間歇時,兩人擱下笑,揉了揉僵硬的手腕,一人左右看了一眼,悄聲問一旁的夥伴:“你聽說了嗎,聽說越王派人購買了大量的糧食,送與災,民,還以十年食邑稅賦折銀購得相應糧食送往災,區。”
另一人點頭,“聽說了。越王高義!比起朝中那些人,越王纔是真正心繫百姓之人。”
那些人說捐多少捐多少,誰看見他們出錢了?最後落到災,民手中的又有多少?一層一層地盤剝最後還不是落回他們手裡!
“聽說越王所送糧食,一路有退伍兵士護送,你說越王怎麼籠絡到那些人的?”
“不是。我是聽說越王準備起運越地莊子上的糧食時,越地沿海一些義士聽說後,就自告奮勇前去護送,沿路又有一些退伍兵士聽說了,又自動加入到護送隊伍裡來。”
“可我聽說那些義士是海匪!”
“別胡說,只要是護送糧食,把糧食送到百姓手裡,那他們就是義士。之前歷州那些還是大齊的官員呢,流民一來,還不是棄城逃了?誰對百姓好,我就認誰。”
“對,我也認!”
兩人雖悄聲說話,但身邊也都是抄寫書冊的寒門學子,一聽此事,也都圍了過來,激烈討論……
聽說守陵十年的越王還捐出食邑後十年的稅賦,大老遠讓人送糧至災,區,沿路一些義士感佩一路護送,這些寒門學士一顆心也熱了起來。
“我們手中也有一些銀錢,我們也捐給越王!讓越王購糧送給災,民!”
“對,我們也捐糧!走,我們找館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