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嬤嬤見玲瓏大病初癒,眼下還不能使指使她幹浣衣局漿洗一類的重活,便拿來隔壁針工局縫縫補補的零活叫玲瓏來做,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因餘一秋日前巡視時,當衆頒佈的邪惡指令,還美其名曰說是爲了玲瓏恢復着想,爲此,主婢倆雖心有不甘,可只得被迫承受。
玲瓏體力纔剛剛恢復,就要整日忙碌辛勞,瑩露看在眼裡,疼在心間,因此總趁人不備,把她手裡的活兒要過來自己來幹,誰知有幾次恰巧被嬤嬤逮到,居然威脅說要去告訴餘常在。玲瓏生怕餘一秋若再來,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意想不到的禍事來,因此主動向管事嬤嬤請纓到隔壁的針工局大作坊裡去幫工,這樣也好讓人當面看着,再也挑不出理來。瑩露爲小主感到冤屈,好在玲瓏自己看得開,一味埋頭苦幹從無怨言。
玲瓏從前在瑞香山莊時,曾做過她姊姊玲容的貼身丫頭,因此做女工來,毫不陌生吃力,加上她心靈手巧,無論給她編織、縫紉或是刺繡,無一不是信手拈來,且做工之精巧,令針工局裡的行家裡手都讚歎不已。
浣衣局的管事嬤嬤原以爲玲瓏來自本屆脫穎而出的秀女,怎麼着也必然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別說病癒不久,便是平日好好的,也決計做不來針工局裡的活計,卻不成想,結果令人出乎意料,暗暗稱奇之下,也略略生出些許好感來,索性也不再太爲難她了。
可好景不長,此事不知怎的就傳到了延禧宮,餘一秋知道後,哪兒能甘心讓玲瓏有片刻安逸,遂偷偷吩咐丫鬟香穗趕去讓浣衣局,假借皇后娘娘的口吻傳話給掌印公公,叫玲瓏速歸浣衣局,務必要跟着其他奴婢們一起做漿洗、晾曬的活,掌印公公聽了即刻將玲瓏叫了回來。
針工局裡再怎麼辛苦,也都是技巧爲主的活兒,浣衣局卻截然不同,靠得可是體力,這下玲瓏和瑩露可真
吃不消了。
入冬以來,紫奧城裡雖還沒下過一場正經八百的大雪,可氣溫已是極低,浣洗衣物的井水更是冰冷刺骨,這對於那些常年在這裡勞作,一手老繭的浣衣婦來說,並不算什麼,可玲瓏畢竟是在南方長大女孩,且又是嬌貴柔弱的身子,冒然叫她做起這些粗活兒,哪兒適應,一雙細皮嫩肉的芊芊玉手,才只一天就得了滿手的凍瘡,回去用爐火一烤,腫得像饅頭一樣。
別看玲瓏體質纖弱,卻是個不服輸倔性子,明明幹活時手掌鑽心的痛,可還是極力忍着不吭一聲,只待身旁無人時,才暗自偷偷落淚,因她知道,一旦示弱,非但不會博得那些洗衣婦們的同情、憐憫,反而會被她們恥笑自己沒用。
巳時,陽光普照,正是浣衣局裡晾曬的大好時辰,玲瓏主婢倆人正在大院裡忙碌着,忽聞從院門那邊傳來爭吵聲。瑩露聽罷,忙停下手裡的活兒,興奮着向玲瓏悄聲說道:“小主,您聽,那邊是不是月桂公主和逸芙兩人的聲音。”
玲瓏側耳仔細分辨,也覺得很像,當聽到一聲貓叫,兩人互視一眼,心中更加篤定,都是一陣驚喜。
玲瓏聞聽公主來了,朝瑩露指了指院門那邊,壓低嗓音說道:“走,咱們去瞧瞧。”瑩露笑着點了點頭,於是二人放下手裡的活兒,呵了口暖氣在手上搓着,分開一層層晾曬的布幔,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離院門不遠處時,二人停下腳步,悄悄扒開布幔縫隙偷眼看去,見遠處可不正是月桂和逸芙兩個人麼?只見她們此時正臉紅脖子粗地和浣衣局的掌印公公和管事嬤嬤爭吵着。公主原以爲靠自己的金腰牌就可以輕易帶玲瓏走人,可這兒的掌印和嬤嬤在沒得到三大主子的諭令下,怎敢私自放人。玲瓏見此情形,心知公主並沒得到皇上赦免自己的諭令,就擅自來了,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玲瓏這邊正尋思着要不要出去與她們相見,妞妞眼尖,一眼瞧見了玲瓏和瑩露藏身所在,連忙指給公主去看,公主見了也顧不得許多,使勁兒推開攔在身前的嬤嬤就奔了過去。
玲瓏和瑩露見公主向自己這邊跑來,只得現身出來,兩下許久不見,自是十分
的親近。當公主見到玲瓏一身素色的打扮,更無半點修飾,這哪兒還像的宮裡的小主了,又見她滿手都是凍瘡,立刻捧着她的手背貼到自己臉上溫暖,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下來,心疼道:“姊姊真是受苦了,一定很疼吧!妹妹來遲了!”
另一邊,妞妞也過來同瑩露拉着手噓寒問暖的。
玲瓏伸手替公主擦去臉上的淚水,強自歡顏道:“不礙事的,眼下在這裡,總比在慎刑司時要好多了,其實,也不覺着有多疼!”玲瓏嘴裡說着違心的話,淚水卻止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公主見玲瓏的樣子實在可憐,憤然說道:“走,這就跟我去找父皇說理去。”言罷也不管玲瓏答不答應,拉起她和瑩露便往外走。
這兒掌印公公和管事嬤嬤見狀,哪兒肯輕易放行,全都拼着命地攔着公主,不讓離開。公主左突右撞還是出不了浣衣局的大門,氣得放下玲瓏和瑩露兩個,將手臂往腰間一掐,瞪起眼睛兇道:“你們這些奴才真是難纏,若是誰再敢攔着,就休怪本公主不客氣了。”言罷,罵罵咧咧動起手來,她也不管是拳是腳,全都掄圓了一股腦兒地劈頭蓋臉招呼上去,公主的寵物小咪見狀,也跟着東串西跳地亂抓亂撓。
這下浣衣局的掌印和管事們可慘了,她們哪敢和公主動手,只能充當被動挨打的份兒,見勢不好,忙一面哭爹喊娘地四處躲閃,一面吩咐人快去稟報皇后。
一旁的瑩露和逸芙只管偷笑看熱鬧,心想只要公主不吃虧,教訓一下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正好可以解解氣,唯獨玲瓏還好心勸慰了兩句。
公主胡亂打退攔着的人後,一手一個拉起玲瓏主婢又往外闖,誰知才衝到門口,不知從哪裡來了一隊巡查侍衛,掌印公公忙指揮他們再次將公主等人攔下。
侍衛不認得公主和玲瓏,因此只聽掌印的吩咐,一個個橫着膀子的攔住去路,公主勢單力微,再也無計可施,索性氣呼呼地回到院子裡見東西就摔,她的丫鬟妞妞也跟着加入進來,整個浣衣局頓時被公主攪得天下大亂、人仰馬翻,許多漿洗好的被單、衣物都被她撕開掀翻在地,遠望去真如大聖鬧天宮一般的熱鬧非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