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啓風笑笑沒說話，重新打量起王旭東來。
相貌雖然普通，嚴肅中甚至還有些刻板，但眼光很好，骨子裡的自信映在臉上，人也顯得氣場十足。
他說的，跟林啓風之前想的大致相同，只要操作得當，盈利空間很可觀。
老陸眼光雖然不行，但招進來的這個人，確實不錯，算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從老陸放下資料，到王旭東看完，過程不過十幾分鍾。
這麼短時間就能想通問題的關鍵，並且給出應對，能力方面完全沒問題。
只是情商似乎有些欠缺。
他的頂頭上司老陸可還坐他旁邊呢，不看好的話剛說出口沒多久，正極力勸阻林啓風，放棄本次投資呢。
他倒好，旗幟鮮明跳出來反對，一點都沒顧忌老陸的臉面。
胡說八道也就算了，偏偏說的頭頭是道。
看林啓風的表情，明顯被他說動了，陸誠的臉色很陰沉。
“還有人員問題呢？不論收購哪家紡織廠，首要的問題就是如何解決多餘出來的這些人，開除？還是辭退？如果我瞭解的沒錯的話，大陸目前實行的是統包統配、只進不出的用工制度，工人端的是鐵飯碗，能開除或者辭退嗎？”
陸誠黑着臉開始挑刺，試圖挽回顏面。
林啓風勾起嘴角，見王旭東信心滿滿的樣子，開口道：“旭東，你來說吧。”
王旭東點頭道：“人員問題就更簡單了，既然開不了，那就不開了……”
一個更簡單，讓陸誠完全黑了臉。
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道：“不開難道白養着他們？一個人磨洋工不出力，影響的是整個車間的工人，大家有樣學樣，都跟着混日子，工作還怎麼做？”
“別急，聽旭東把話說完。”林啓風開口道。
“不開除、不辭退，並不代表白養着他們，咱們完全可以另起爐竈，重建一家紡織廠，按照國際一流水準來建，工人咱們自己招聘，嚴格把關，並且按合同簽訂，業績好有獎金，業績不好我們也有權辭退，主動權在我們手上。”王旭東解釋道。
林啓風憋着笑，有點心疼老陸，臉被打的啪啪響，還是被自己帶過來的屬下、掄圓了巴掌狠狠打的。
也不知道王旭東是太耿直，一點不通人情世故？
還是太心機，想在他這個大老闆面前表現？
畢竟是第一次見面，林啓風對他還不瞭解，不能輕易下結論。
不管他是怎麼想的，陸誠算是把他這筆賬給記下了。
看老陸現在黑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正琢磨着回去之後如何給他穿小鞋呢吧？
有一個跟自己對着幹的下屬是種什麼感覺，陸誠現在算是深有體會了。
既生氣又懊惱，心裡在咆哮，爲什麼要帶他過來？剛纔爲什麼還要幫他說好話，誇他能力強？
難道就是爲了現在被他打臉的時候更痛更響亮嗎？
“老陸，你還有什麼疑問嗎？”林啓風盡力憋着笑，平靜的問道。
“沒了。”陸誠悶聲道。
“既然沒了，那投資的事就這麼定了？”林啓風又問。
這次連聲音都免了，黑着臉點點頭，表示同意。
“行了，既然投資的事定下來了，那接下來就商量一下，該怎麼跟市裡談，如何最大限度的爭取我們應得的利益。”林啓風換過話題道。
“老陸，你先說說？”沒人說話，林啓風乾脆點了陸誠的名。
“讓小王說吧，他能力強，眼光好。”陸誠撇撇嘴道。
“那旭東你來說說吧。”林啓風示意道。
“我的意思是，談判時我們態度應該強硬些，現在的形式明顯對我們有利，我們可以不在這裡投資，大陸這麼大，哪都能建廠，但市裡想找到像我們這樣的投資商可不容易。”王旭東認真道：“所以，我們完全可以獅子大開口，先漫天要價，然後等着他們坐地還錢，根據談判時的實際情況，觀察他們的態度，臨時決定調整策略。”
分析的很透徹，很有當一名奸商的潛質。
“還有嗎？”林啓風問道。
“暫時就想到這些。”王旭東道。
“老陸，你呢。”
“我聽林先生你的，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陸誠很乾脆道。
“既然你們都說完了，那我就說一下我的看法。”林啓風開口道：“旭東剛纔說的沒錯，在這次談判中，我們是強勢的那一方，要不要投資，如何投資，投資多少，決定權在我們。”
“但是。”林啓風話音一轉道：“我得強調一點，工廠將來是要建在市裡的，歸市裡管轄，如果因爲談判時獅子大開口，而跟市裡的關係鬧僵了，那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
開門招商，關門宰客，事先許諾的再好，爭取到的利益再多，如果最終不能兌現，那就一點意義都沒，工廠一旦落地開工，決定權就不在我們了。
現在態度強硬容易，市裡跟我們秋後算賬也不難，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
“那……您是什麼意思？”陸誠笑了，感覺林啓風是在替他找回顏面。
“我的意思是，態度可以放平和些，大家一起協商出一個雙方都認可的方案來，只要核心利益不受損，其他一些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東西，只要市裡高興，就由着它來，不用理會。”林啓風認真道。
這次投資的最終目的，賺錢是其次，讓沈宏滿意，在市裡露臉，這纔是關鍵。
“林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是我想法太片面，沒顧慮到這些。”王旭東嚴肅道。
像是在自責，但林啓風怎麼聽都有種被拍了馬屁的感覺。
“林先生，聽你的意思，怎麼像是讓我們去談判，難道你不去嗎？”陸誠突然問道。
“我還有事，你們去就好，要相信你們自己，我也對你們充滿信心。”林啓風撇撇恰好進屋的老孃說道。
他身上可還揹着老孃交代下來的，監督老四的任務呢，根本走不開啊。
“什麼事會比這件事還重要？”陸誠驚訝道：“您還是跟着一塊去吧，有您在，我們心裡也有底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