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貨車在馬路邊停下後,喪家犬從車上跳了下來,接着黃絲蚊和大頭蠅也從車上躥出來,跟着跳下來的還有原來那兩個歪嘴巴歪脖子匪徒。他們沿着田埂朝我們走過來時,我看到喪家犬拿着手電筒走在最前頭,其餘那幾個匪徒拿着電筒攥着原來的長刀跟在他背後。在影影綽綽中,我發現大頭蠅還掮着一大捆繩索。我頓時大驚失色,心裡崩崩亂跳。我想狗改不了吃屎,喪家犬還是來搶劫了。我趕緊弄醒黃龍,拽住他的手往外奔跑。
當我們剛跑到棚子前面時,黃龍說他忘掉拿那把砍柴刀,趕緊跑回去。當他攥住那把砍柴刀跑到我面前時,他說他要衝過去把這幫魔鬼撒旦立即消滅掉。我急忙拖住他的胳膊說,他們人多勢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還是先到山上藏起來看看情況再說吧。可是他當時根本聽不進我說的話,他掙脫我後繼續往前衝去,如同一頭水牛那樣。但是他剛衝到橙子前面卻跌了一跤,砍柴刀掉了,嘴巴也跌歪了,額頭撞到樹幹上還腫起一個膿包來。我趕快拖起他跑往山上,伏在那棵青皮竹下。
我們正在喘着氣,匪徒們從田埂走上來了。他們接着站在豬棚前面指指點點,鬼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又在商量什麼。大頭蠅在說着話時,還把電光照在一頭大母豬的身上,黃絲蚊還抽出了他腰裡的長刀來。我心想,難道他們要把這幾頭大母豬殺死?要不就是想辦法把它們捆綁起來。我正在這樣想着時,喪家犬擰過頭對大頭蠅和黃絲蚊說,“你們馬上到屋子裡,先把屋裡的人控制起來。”我倒抽一口冷氣,心想好在我們跑得快,不然真有難了。大頭蠅跑到木屋前面,一腳踹開木門說:“黃絲蟻,你先進去!”
黃絲蟻和大頭蠅衝進去後,接下來,我聽到翻箱倒櫃、掀牀翻凳的打砸聲。轉眼間,一隻枕頭從我房間裡的窗口飛出來,跟着又有一張棉被從窗裡扔出去。當時,我發現這兩個傢伙爲了找到值錢的財物,居然連我房子裡的東西都翻遍時,叫我憤怒喘不上氣來。當大頭蠅和黃絲蟻在屋子裡翻箱倒櫃時,喪家犬和那兩個歪嘴巴歪脖子匪徒卻在棚子前面轉悠着。當時,我恨不得這幾個匪徒一齊跌到坑裡去,讓竹尖插得他們爹媽都不認得。但是,他們一直都在坑邊走,老半天都沒有往泥坑跨進半步,叫我後悔死了當時把泥坑挖得太近棚子了。喪家犬一邊走着時還一邊往棚子裡照,有時把電光照到山坡上。當電光照到這片青皮竹時,我就拉着黃龍伏下去,藏在草叢中。不一會,一束電光在我們的頭頂上停住了,我以爲喪家犬發現了我們,於是叫黃龍作好逃跑的準備。然而,黃龍卻抓起一塊馬卵石悄悄地對我說,這魔鬼撒旦一旦衝上來,就把他砸成泥巴。
就在這時,一隻怪鳥從竹林裡飛出去嚇了喪家犬一大跳。喪家犬見是一隻怪鳥後就不再照我們了。喪家犬又往別的地方照着時,大頭蠅從屋裡跑了出來。大頭蠅對喪家犬說了屋裡一個都沒有後,晃着腦袋往棚子裡走去。隨後,黃絲蟻也出來了,他還拿了我放在廚房的那把切菜刀。喪家犬正要對黃絲蟻說什麼,大頭蠅突然“哎喲”地叫了一聲。喪家犬見大頭蠅一隻腳踩在泥坑裡,連忙跑過去。
大頭蠅歪倒在泥坑裡,長刀和繩索掉到了坑底下,電筒在他身邊還照亮着。當時,有一根竹尖插進大頭蠅的小腿裡,他正捂着傷口哭叫着,很多血從他的指縫間不間斷地流出來。喪家犬看了看大頭蠅的小腿後,於是叫黃絲蟻找一塊布來。黃絲蟻又衝進木屋後,那兩個歪嘴巴歪脖子匪徒一齊把大頭蠅拉到坑面上。黃絲蟻一定把我的蚊帳撕碎了。黃絲蟻用一大塊蚊帳布包扎着大頭蠅的傷口時,估計黃絲蟻是綁得太緊或者用力過猛了,大頭蠅猛地一巴掌打到黃絲蟻的臉頰上。
“你想我死麼?” 大頭蠅叫道。
“上次捅了我一刀,你纔想我死哪!”黃絲蟻摸了摸臉說,繼續綁紮起來。
“鬼叫你要暗算我,不死算你太公葬得深了。”大頭蠅望着自己的傷口說。
“不是插着肝插到肺,是死不了的。”喪家犬以爲他們在說大頭蠅會被竹尖插死,於是插進話來。喪家犬說着蹲下身子,在坑底下把一根竹尖拔上來。
“你們說這幫泥腿子鄉巴佬好笑不好笑,他們真是蠢得連母豬母狗都不如。”喪家犬舉着那根竹尖嘲笑說,“你們看,他們以爲挖兩條爛鬼坑、插幾塊竹片就可以高枕無憂,真是天助我也。”喪家犬又將那根竹尖擲下去說,“你們給我這幾頭大母豬給我捆起來!”
四個匪徒立即跳過泥坑搶進棚子裡,把大母豬都趕起來,再向大母豬身上撲去。聽到母豬們嘟嘟的嚎叫聲,我當時好想衝下去把這班混蛋嚇跑,但是我轉念一想,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當然,黃龍如果不是被我狠狠拖住,他已經有一百次猛虎下山了。我當時拖住他時還苦口婆心地說,這幫匪徒是魔法無邊、窮兇極惡的妖魔鬼怪,我們就兩個人,勢單力薄,跟他們打起來,無疑是兩隻老鼠跟一羣兇惡的野貓對打,是自取滅亡的。我還提到了他之前大戰鳳尾草菜圓的策略,以及我們火燒地頭蛇房屋的經驗,我說你看我們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之所以取得勝利,就是因爲我們採取了非常大膽又非同一般的戰策措施啊!說到這裡我的心像打鼓一般跳得特別厲害,比火燒地頭蛇房屋時跳得還在厲害百倍,因爲我忽然又想到了,我爲什麼不可以照之前那樣照瓜畫葫蘆呢?我想罷往四處探望起來,看一看在那裡放一把火把他們嚇跑。
這番話頓時使黃龍不再衝動了,他於是側頭思索起來。不一會,我還沒有想出辦法來他就對我說,我不是打不過他們,我是怕一不小心傷着了你,不如這樣,趁他們在這裡捉這幾頭大母豬,我們一把火把他們的小貨車燒了,就像我們上次火燒地頭蛇那間房屋那樣。我於是想這樣最好,即使這幫匪徒把母豬擡過來也無法把它們運走了,等大火燒起來我就到村裡去喊人。但是我們用什麼東西燒車?我問他。“那裡不是有間草屋嗎?”黃龍指着小貨車後面不遠的地方,“那裡多的是稻草。”
我們從山坡上偷偷摸過去。當我們到了那輛小貨車跟前時,天空已經微微發亮。在微光中,車輛儼然一具裝了死屍的棺材那樣停在路邊,車箱上的篷布就是裹屍布。車上黑燈瞎火,車窗關閉着。我們悄然走近車輛,見到有一大籠公雞放在車子後面。我認得那是秋菊的大公雞,顯然是匪徒們剛從對面擡過來的。我們以爲有匪徒藏在車箱裡,急忙跑到路邊,但是過去有一兩分鐘,見到沒有動靜又摸了回來。
不一會, 我們見車箱裡沒有人,駕駛室裡也沒有人,整個車上連一個鬼影都沒有,於是飛快把籠門打開,把籠裡的公雞趕出去,把它們趕到稻田裡。這時,對面不斷地傳來大母豬的狂叫聲,匪徒們正在棚子裡忙着捕捉一頭大母豬。
草屋在車輛背幾十米遠的馬路邊,我們隨後往那裡跑去。我們把草屋裡的稻草抱過來有的堆在車輪旁邊,有的塞到車底下,有的扔進車箱裡。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就把這輛小貨車用稻草圍成了草坪。當這幫匪徒擡着一頭大肥豬嘰嘰呱呱地走出棚子時,我趕快叫黃龍把稻草點燃。霎時,車輪旁邊那束稻草冒出了濃煙,接着呼呼地燃燒起來,跟着竄起了一條條的火舌。由於稻草從來沒有被雨水淋溼過,比我的棉被還要乾燥,所以大火蔓延得很快,也很猛烈。火焰一碰到貨車篷布,篷布立即被撕開,馬上溶化掉,彷彿被掉進溶爐去那樣。不到一刻鐘,輪胎又開始着火了,車底下濃煙滾滾。。。。。。漸漸地,整輛車成了火的海洋。火光照亮了農田,也照亮了天空。
轉眼間,車頭開始像油鍋一般燃起大火來,還有燃燒汽油的氣味撲鼻而來,我心想一定是車輛漏油了,車輛有可能會隨時爆炸,於是拉起黃龍跑到路邊的山坡上。我伏在一棵松樹後,黃龍卻站在一塊大青石上。我望着這熊熊大火,心裡狂跳不止。劫匪們頓時發現車輛被燒後,趕緊丟掉了大肥豬連滾帶爬地奔過來。我正要從山上跑到村子裡去叫人,黃龍卻衝了下去。他舉着砍柴刀像凶神惡煞一般站在車輛前面,就像他上次站在那輛推土機前面一樣。我驚恐萬狀地瞪着他,楞住了。
喪家犬首先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黃龍面前。黃龍趁喪家犬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悴不及防地照着他的腦袋劈下去。喪家犬那時也許是趕着去救火,沒有注意到黃龍早在車頭等着他。當喪家犬驟然發現黃龍時,砍柴刀已經從空中落下來。喪家犬連忙向旁邊,讓砍柴刀砍在泥地上。黃龍見這一刀落了空,馬上又撲上去。喪家犬再次躲過砍柴刀最終衝到馬路上。這時候,黃絲蟻和大頭蠅匆匆跑到了,還有那兩個歪嘴巴歪脖子的匪徒也趕到了。他們握住四方長刀如同走馬燈一般將黃龍團團圍住。。。。。。眼看黃龍要被這幫匪徒剁成肉醬,剎那間,小貨車爆炸了。隨着“轟”地一聲巨響,駕駛室蹦上半空,車箱滾落地下,一隻輪胎越過黃龍的頭頂,拋落在路邊的排水溝裡。喪家犬趴在稻田裡,滿頭泥漿,估計是被暈了。
當時,黃龍倒在馬路邊,他當場被這爆炸聲震暈了。我把黃龍弄醒時,天空已經完全亮了,木屋清晰地露出了它的輪廓,我看到了豬棚和那棵橙子樹。這時候,喪家犬的那輛小貨車被燒成了廢鐵,它歪歪扭扭着,只剩下一副的骨架子。不久,秋菊和黃蜂從村子裡跑了出來,跟着有很多村民也出來了。黑公雞兩夫婦在圍着這堆廢鐵團團轉,駱駝和一些村民在交頭接耳。穿山甲在拆着車架,長脛鹿在觀看那燒焦的輪胎。當時,黃絲蟻和大頭蠅跑掉了,那兩個歪嘴巴歪脖子的匪徒也不見了蹤影。
我們接下來把喪家犬綁在路邊的一棵松樹上。如果不是我們攔住黃龍,他早把喪家犬的頭殼骨打爛了。當時,喪家犬的身上盡是泥巴和傷痕,衣服被撕成了碎片,腦袋上沾滿血污。他的臉色灰暗,眼睛忽開忽閉,儼然一頭將死的落水狗,很多村民遠遠的望着他,露出又駭怕又憎恨的眼光。綁好喪家犬之後,我們過去將滾到農田裡那頭母豬擡回棚子裡。
中午的時候,一輛警車呼嘯而來。村民們見到大灰狼和一個大手大腳的警官從車上下來,紛紛躲到山上去。穿山甲把拆下的廢鐵也扔到了山坎下,也不敢拿走了。當喪門神被大灰狼帶上到警車上時,黃龍氣呼呼地衝向警車,想不到那個警官一棍敲到他的肩膀上,把他打趴在地。後來我聽說,這個警官就是以前蝗蟲所提到的用人頭來擡保假華南虎的禿鷹。警車開走時,村民們又都涌了出來,黑公雞說:
“這回喪家犬肯定要坐牢了。”
黃龍驀然如同青蛙一般跳了起來,他踩着腳指着那輛警車大罵:
“這不是存心把魔鬼撒旦放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