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經過了一夜的休息和飽食,今天的馬匹跑起來更有精神。太陽剛出來不久,馬車就已經跑出去了有五十餘里。來到一個岔路口,王向勇讓馬車拐向了旁邊的一個岔道。
“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歇一歇,大家都餓了,烤點乾糧吃。把那兩個叛徒的屍體找個地方隨便扔了,就是有人發現了也不知道咱們想去往哪裡。”
於是車就在一個隱蔽些的地方停下來,大家一起點火烤乾糧。派出去了六個兄弟去拋棄屍體,囑咐他們一定要掩埋好,不能輕易的就被發現。
事實上這冰天雪地的很少有人出門,屍體很難被人發現,就是被發現了,估計也到了真正開化的時候,那時隊伍早就進山了。
處理完屍體,大家一起吃完飯,簡單休息一會,馬車又按原路返回,沿着既定的道路去往大褲襠溝方向。
馬車在冰天雪地的原野上又跑兩天兩夜,剛黑天的時候,王向勇讓馬車停下來,把車上的東西也搬下來隱藏好。
“前邊六裡多路是個集鎮,武雲磊和高陽趕着馬車去投宿,還是讓旬葉和兩個發燒嚴重的兄弟一起去,一定要把馬餵飽。
明天白天也別急着回來,去集鎮上買點新娘要結婚時,孃家陪送的嫁妝,以掩人耳目。咱們老這樣趕車跑,別人看了不知道是幹啥的,容易引起懷疑。
把馬匹和大車也打扮打扮,多掛上一些紅布,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送親的大車,就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大家覺得王向勇安排的很有道理,於是就齊心協力的把車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讓武雲磊和高陽帶人驅車去往鎮子裡。
只是高陽提出,怕男人買不好這些東西,提議讓茹珍和茹鳳也跟着進城。可茹鳳堅決不去,說她也沒有經驗,同樣買不好,願意留下來跟兄弟們同甘共苦。
沒辦法,只好讓茹珍一個人去了,臨走時還囑咐了茹鳳很多話。旬葉也想留下來陪着茹鳳,但大家說他年齡太小,長時間在野外不行,還是把他硬推上了車。
第二天,馬車在快要到中午的時候纔回來。當然,也買回來了裝扮新娘子用的一切物品,以及裝扮車輛所需的飾品。
整理僞裝好車上的武器彈藥,馬車又接着出發。這一路上幾乎沒有碰到啥危險,車行順利,離大褲襠溝也越來越近了。
雖然車行順利,但十來天的野外跋涉,風餐露宿,特別是在這樣寒冷的季節,長時間的野外生活,讓兄弟們還是難以忍受。
很多人都凍的發燒,咳嗽,流鼻涕,患上了疾病,身體極度衰弱,有些難以再堅持下去。王向勇更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讓大家調整一下。
“這樣下去不行,得找個地方讓兄弟們歇歇,暖和暖和,吃上一頓熱乎飯,等大家都緩過來了,才能繼續趕路,否則會把人凍壞的。”
坐在車上,王向勇跟武雲磊等人商量,覺得應該找個地方,讓兄弟們好好歇歇。武雲磊也同意王向勇的意見,但他覺得這樣的地方不好找。
這麼多的人,不能都去客棧住着,費用大不說,也容易暴露,可能會招來更大的危險。去找也得找一個安全一些的地方。
“就是住上一天半天的,兄弟們也難以恢復過來。還真得找一個穩妥的地方,並且咱們得住上兩天。
雖然現在還沒有跡象表明鬼剃頭他們會跟蹤而來,但也不得不防。我看這裡離王家崗子已經不太遠了,咱們可不可以去那裡找戶人家住,比住客棧更要把握一些。”
“怎麼?茹鳳姑娘也熟悉這條路?”
“在王家崗子,我認識一位豪爽仗義、熱心腸的莊稼人,名字叫王一男。我也曾經在他家住過,就是屋裡窄了一些,恐怕住不下我們這些人。”
“只要把握,不出啥差錯,咱們就可以去。地方小怕啥?大家克服克服也就過去了,咋也比在野地裡受凍強。
只要他家能收留,咱們也可以到那裡以後再想其它辦法。要不然兄弟們可是真承受不了了,再這樣凍下去人就完了。”
“那就這樣,我和茹珍姐先去王家崗子看看,你們到王家崗子前就停車先歇着,等我來接你們進村。”
“就這樣定了,一輛車上卸下一匹馬,讓茹珍、茹鳳兩位女俠騎上,好快去快回,咱們今夜就住在王家崗子。”
王向勇最後拍板決定,讓茹珍、茹鳳快些出發。其他人也都跟着高興,能暖暖和和的吃上一頓熱乎飯,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已成爲大家心中的奢望。
能去農家的屋裡居住休息,那無疑是登上了天堂!於是大家紛紛跳下車,幫助茹珍、茹挑選了兩匹馬,像對待天使一樣送走了她們。
循着記憶中熟悉的道路,走了將近二十里路,茹珍、茹鳳她們便來到了王家崗子,觀察了一會,牽着馬謹慎進村。
太陽還沒有落山,村子裡的行人並不多。在日本鬼子和僞滿洲國的雙重壓榨下,當時的莊稼人都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沒啥大事也不敢輕易出門。
屯子似乎是比以前更大了,向外拓展了不少,各家各戶的房子之間也似乎比以前擁擠了一些。
沿着村中的井臺,很快就找到了茹鳳一家以前求住的地方。可這裡變了,以前王一男家住的是兩間房,現在已經變成了三間,並且看上去也蓋了有幾年了。
牽着馬的茹珍、茹鳳並沒有馬上進院,她們還不敢十分確定這就是王一男的家,因爲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等了半天,纔看見有行人路過,向他打聽這個住戶是不是王一男的家,得到確認後,二人才推門進院。
這一天應該是正月十五,大年還沒有過去,應該是過新年的又一個喜慶日子。可王一男家的院子卻靜悄悄的,院門和房門上連火紅的對聯都沒有貼,根本不像過年的樣子。
就連路過的其它莊戶人家,喜慶程度也不十分濃烈,偌大的一個屯子,竟然顯得死氣沉沉,完全沒有過新年應有的吉慶。
把馬拴在院子裡,茹鳳和茹珍姐還是沒有急着去叫敲門,她們還是小心的等待着屋裡能有人出來。
都快要到屋門口了,王一男才急匆匆的走了出來,一看是兩個年輕的女人,臉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們,好像並不認識。
“王大叔,不認識我了?我是茹鳳,五年前在你家住過一夜,對我們招待的可好了。我奶奶常常唸叨你這個好人,囑咐我路過的時候一定要前來看看。王大叔,過年好啊!”
“啊,茹鳳?哦,好像想起來了,是鳳奶奶的孫女......,哎呀,快進屋坐吧,這是打哪來呀?都這麼大了,你不說大叔根本就認不出來你。快進屋!天太冷吧,進屋暖和暖和。”
王一男拉開門,把茹珍、茹鳳往屋裡讓,態度依然誠懇,人也依然是那個熱心豪爽的莊稼漢子,只是看上去比過去憔悴了許多。
屋裡倒也寬敞明亮,房子雖然大了,但卻沒有過去整潔乾淨,顯得有些凌亂,顯然是主人沒有認真收拾。
“這是我姐姐茹珍,跟我一起回大褲襠溝,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大叔。奶奶在離開大叔家以後,一直都在念叨大叔一家人的好。
這大過年的,也沒買啥東西,給弟弟妹妹扔兩個壓歲錢,就這點心意了,大叔你可千萬別客氣!”
一進屋,茹鳳見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還坐在炕沿上,愣愣的看着茹珍和茹鳳,也不知道主動打招呼,可能是不認識,不知該說啥好。
一直到茹鳳主動掏出錢來遞過去,兩個孩子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推辭不接受,一邊去給茹珍、茹鳳倒熱水喝。
“這可不行,來看看大叔已經很高興了,這麼大的孩子要什麼壓歲錢?快收起來,不然大叔可就不高興了。
要是還看得起你大叔,快把錢收起來,大叔去給你們做飯吃,要是不收回錢,大叔可就不招待了。
鐵蛋去抱柴火,金花在屋裡陪着你兩個姐姐說話,我去做飯。今天是正月十五,咱也得吃點好的。茹鳳你們姐倆快上炕坐着,不許來幫忙,大叔現在做飯快着呢。”
“大叔現在先別忙,天還早着呢。咱們坐在一起說會話,等大嬸回來咱們一起忙活,時間趕趟。”
“唉,你王嬸子她是回不來了!年前夏天就走了,你沒看家裡過年連對聯都沒貼,這是在守孝期呀!”
“怎麼就走了呢?王嬸她還很年輕,怪可惜的!”
王一男見茹鳳問起了他媳婦,也就停止了去做飯,長嘆了一聲坐在了炕沿上,一臉無奈的愁容,告訴茹鳳說媳婦已經離世了!
茹鳳也感到很驚訝,王一男的媳婦年齡也不過三十出頭,怎麼說沒就沒了?扔下了兩個尚未成年的孩子,真是令人惋惜!
“唉,天災人禍呀!是讓日本鬼子給殺害的!我有一個遠房的侄子,不知怎麼就勾搭上了日本鬼子,在屯子裡給日本人做事。
當官府合併屯子的時候,他有一個遠房親戚,也歸到這個村子裡來了,沒地方住,就想強硬的住到我家裡來。
你王嬸看不上這一家人,不管怎麼勸,就是死活不同意讓他們來住,因此得罪了我那個畜生不如的遠方侄子。
說起來也該倒黴,正趕上有一個聯隊的日本兵要經過這裡,派了十幾個打前站的鬼子來到這個屯子裡,說讓屯子給準備一頓飯,招待路過的日本軍隊吃。”
王一男習慣性的捲上一支菸,但卻沒有點燃,満含悲痛和憤怒的講述起媳婦慘死的經過。那表情既痛恨又很無奈,讓人同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