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之所以這麼憤怒,是有原因的。
一直以來,對於農民,尤其是農民工,沈飛都是抱着極大的同情心的。
很多人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固然是有些道理,但有些絕對。
任何一個羣體裡,都有好人或者壞人,這是必然的。
但是。
從整體的大範圍來說,民工這個羣體,是真的很不容易。
拿着最低的工資,幹着最危險最繁重的體力勞動,這就是大部分民工的現狀。
而且。
從古至今,農民這個羣體,一直都屬於被壓迫的狀態。
哪怕大夏帝國建立之後,農民的生活狀況,雖然得到了改善,但跟城市人相比,依舊相去甚遠。
他們要交公糧,要辛辛苦苦的種菜,卻還要被城裡人鄙視。
哪怕是時至今日,雖然城鄉戶口已經取消了,但在大部分城裡人的眼中,農村人依舊是落後的代名詞。
很多人甚至毫不掩飾對農民的鄙視。
之前就有一個事情,一個城裡的女大學生,甚至還是學新聞的研究生,因爲在地鐵裡看到一個穿着普通的民工大叔拿着手機,就懷疑對方偷拍自己,甚至還公然要求對方打開手機相冊讓自己檢查。
更離譜的是,甚至事後她還發了微博,污衊那個民工大叔。
幸好,因爲之前沈飛的事情,網友們對這種事情早已經有了抵抗力,直接把這女生的各種黑歷史都給挖了出來,逼着她去給那個民工大叔道歉。
事後。
她的學校也對她做出了留校察看的處罰。
當然,其實大家都明白,所謂留校查看這種處分,其實就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畢竟一旦畢業之後,這種處分就會從檔案裡撤銷。
更可笑的是,之前有男生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因爲拍照的對象是女生,學校直接開除了那個男生。
這就是如今的現實。
沈飛不喜歡這種現實,但他也沒辦法改變很多人的想法。
畢竟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哪怕沈飛手中的權力可以影響一些人,但大部分人的想法和做法,他是沒辦法影響的。
說白了,在如今整個社會性別對立愈發嚴重的狀況下,不少人的心思就是穩定爲主。
至於爲什麼同樣的錯誤,男生就要嚴懲,女生就可以平安無事,其實原因也很簡單,畢竟如今這個時候,女拳橫行,沒有人願意冒着得罪女拳的風險去因爲一些並不嚴重的問題而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沈飛和督導辦那麼強硬的。
“沈主任,要不然,還是我帶隊過去吧。”
陳大海想了想,對沈飛說道。
他主要是擔心沈飛的安全。
“不用。”
沈飛搖搖頭:“我帶幾個年輕人過去,你們等我通知就行。"
雖然之前那個視頻,還有電話裡都聽到民工說了情況,但沈飛還是要確認一下具體情況。
同情民工們,不代表沈飛就是個笨蛋。
聽信一面之詞,是仕途中人的大忌。
衆人見狀,也只好答應下來。
畢竟沈飛的地位擺在那裡,他身爲督導辦的主任,無疑是整個調查組裡面地位最高的。
但即便如此,李志鋒還是暗中派了三個北河省廳這邊的警察,穿着便衣跟在沈飛的身邊。
再加上督導辦的四個人,抵達目的地之後,沈飛便帶着七個人下了車。
“您好,我是之前聯繫您的記者,現在到您說的地方了。”
沈飛拿出電話,撥通了之前跟自己通電話的那個號碼。
片刻之後。
不遠處的路口,走過來幾個中年男人,看樣子就是常年勞動的模樣,皮膚黝黑,看上去很是蒼老。
“大叔,您好,我是剛剛跟你們通話的人。”
沈飛開口對那幾個人說道。
“哎呀,記者同志,您真的來了。”
一箇中年男人走過來,對沈飛說道:“太感謝了,真是太感謝了。”
沈飛聽的出來,他就是跟自己通電話的人。
“大叔,您能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麼?"
沈飛也沒廢話,直接對那中年男人問道。
“嗯嗯嗯。”
中年男人有些激動,看着面前這羣西裝革履,一看就是城裡人的陌生人,他下意識的就把對方當成了記者,連忙說道:“是這麼回事,俺們是給縣裡一個小區幹活的,他們欠了三十萬的工資不給俺們,工頭去要了好幾次,這幫人不但不給錢,還打人!工頭現在都已經住院了。”
聽到他的話,沈飛的眉頭皺了皺。
想了想,他說道:“這樣,您帶我們去醫院看看,然後咱們再去要錢。"
“還,還要錢啊?”
那大叔一愣神。
他原本以爲,記者同志來了,可以幫自己曝光這件事,還真沒想過再去要錢的事兒。
主要是之前工頭都被打了,他怕自己去也被打。
沈飛聞言點點頭:“只要你們真的是被拖欠了工資,這個錢我替你們要!"
而這時候。
李志鋒等人已經在車上,看完了沈飛轉發給他們的視頻。
視頻顯示打人的是三名身穿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其中一名男子手持金屬棒氣勢洶洶對着一名叫做老三的農民工大吼大嚷,看其準備動手,邊上以爲黑衣男子準備勸阻,被藍色制服男子一把推開,隨後一棍子打在老三手臂上,老三明顯比藍色制服男子壯碩,或許是擔心被判定爲互毆,被打了也不敢還手。
藍色制服男子態度極其囂張,對農民工下手絲毫不手軟,可憐農民工每年都是年底結算工資,如今來討薪,竟然還遭到毆打,在身體強度比對方強的情況下,還一直不敢還手。
“太囂張了,太囂張了!”
陳大海氣壞了,嘴裡不停的唸叨着。
“這幫混蛋,簡直把北河省的臉都丟光了!"
李志鋒的臉色也非常難看。
萬萬沒想到,北河省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還被督導辦給知道了,這簡直是丟盡了北河省的臉。
“行了,李處長,你也不要太生氣,咱們先跟着過去吧。”
陳大海對李志鋒說道。
事情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他們自然不能再說什麼。
.……
只能眼看着沈飛把那幾個民工大叔帶上另外一臺考斯特,朝着縣城的醫院駛去。
而他們這個車隊,遠遠的跟在後面。
幾個民工大叔倒是有些奇怪,不明白這記者怎麼帶了這麼多人,沈飛給出的解釋,是打算藉着這個事情,跟北河省的電視**合做一個節目,關注一下農民工的狀況。
“這個好,這個好。”
聽到沈飛的想法,幾個大叔紛紛點頭。
沈飛看着他們的模樣,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這些人真的是太淳樸了。
這麼淳樸的人,竟然還被人欠着工資,甚至像牲口一樣被暴打。
一想到這裡,沈飛心中的怒火就有些控制不住。
深吸了一口氣,他讓自己儘量鎮定下來。
很快。
衆人來到了醫院的病房外面,沈飛讓其他人在門口等候,自己跟着那幾個民工大叔走了進去。
病牀上,兩個人頭上包着紗布,躺在那裡。
“三哥,這是從燕京來的記者,他說能幫咱們把工資要回來。"
.....
那大叔對躺在那裡的包工頭說道。
沈飛看了看,發現他赫然是那個被打的工頭。
“記者同志,您真是燕京來的?"
那工頭有些驚訝的看着沈飛。
沈飛點點頭:“嗯,我從燕京來,你們的工資,到底是怎麼回事?”
“俺們在他工地幹活,說好了,完工就結賬,結果從年初到現在,過去了半年的時間,他就是不結帳,每次去都是罵罵咧咧的,這次乾脆就動手打人了……”
老三把具體的事情說了一遍。
雖然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猜測,但沈飛這一刻還是相當的憤怒。
事情其實一點都不復雜。
中小城市的房地產開發一直都有個習慣,那就是開發商會讓工人先把活兒幹完,一兩個月結算一次,或者乾脆就是工程結束之後纔給錢。
工人們也是沒辦法,現在這個經濟環境,有活兒就得幹。
可誰也沒想到,工程是做完了,但工程款對方卻不願意給結算,一直以各種理由拖欠。
這一次,因爲他們催的急,對方直接破防,便動手打了人。
“我捱打不要緊,就是這工程款,他們真的不能再拖了,這可是幾十個人的工資啊!”
老三苦着臉說道:“都是血汗錢啊!”
聽着他的話,沈飛的表情愈發嚴肅起來。
他是真的沒想到,在帝國三令五申要求不得拖欠民工工資的情況下,竟然還有人幹頂風而上。
看着老三,看着幾個民工大叔,沈飛平靜的說道:“你們放心,這個錢,一定能夠要回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看着這個三十歲不到的記者,他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了。
“走吧,咱們去要錢。”
沈飛站起身,對那幾個民工大叔說道:“今天要是錢要不回來,我就帶你們去燕京,告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