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下得馬來,跟着人羣緩緩前進,很快就到了“大洪牧場”招募兵馬之處,卻沒想到那裡竟然已經長長地排了一隊人,間或還有三鄉五里的青壯年不斷地加入,看來“大洪牧場”深得這裡的民心。
耀陽向着小千與小風點了點頭,小千和小風識機的擠進隊伍之中,靜靜等候。
誰知這時只聽一聲叱喝,人羣突然一陣涌動,自動分開兩邊,讓出一條路來。原來是風風火火的秦驪如急急策馬趕來,翻身下馬到了募兵處的將領旁邊,看着這一隊排着的人,略一皺眉,道:“不行,這樣的速度太慢了。還是我來親自挑人吧……”
那名身着“大洪牧場”將服的將士忙不迭的點頭道:“請大小姐隨意,今天已經有將近三百人前來應徵,按照這個速度的確不行!”
秦驪如點點頭,行將出來,隨手在方纔分開兩旁的應徵青壯年中點將起來,耀陽見秦驪如一路點來,快到他們身邊的時候,耀陽趁機將兩個徒兒輕輕一推上前,讓兩人顯得更加讓人矚目,爲此,小千和小風還故意挺了挺胸膛。
哪知秦驪如看到兩人卻是一眼掃過,眼神反而落在他們身後的耀陽與倚弦身上,俏目不由一亮,不假思索就指向他們道:“……還有你們兩個!”
“不是吧?不要前面的小千和小風,反而點到我們?”
耀陽和倚弦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禁不住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指着小千和小風道:“我們不是來投軍的,真正要投軍的是他們,我們只是來送他們的!”
“對啊對啊,我們纔是來投軍的!”小千和小風忙不迭地點頭道。
秦驪如看看了兩人,搖頭道:“他們的個子太矮小了,身體還很弱,根本不適合行軍作戰。你們兩個的身板倒是不錯,相信只要進入我‘大洪牧場’鍛鍊一番,肯定會有前途的。好,就你們吧!”
的確,相比小千與小風,甚至在場的一衆青壯年而言,耀陽與倚弦兩人的身材都甚是高挑矯健,雖然神光內斂,但仍能看出雙眼有神,氣度不凡。相信任何人挑選的話都會挑中他們。
耀陽和倚弦不由遲疑不定,畢竟他們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
一旁的募兵將領看他們爲難,便道:“我們牧場募兵,純屬自願!如果你們願意,我們自然歡迎,若是你們不願,我們也不會勉強你們。只是募兵的要求很嚴格,不管你們願不願意,他們的身體條件不行,還是不行的!”
這就將耀陽和倚弦難住了,小千和小風是肯定不能再進去了,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他們兩兄弟。
秦驪如顯然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們到底願不願意?”
兩兄弟對視一眼,無奈地只能點頭同意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哪知兄弟倆這才點頭,秦驪如反倒遲疑了起來,緊緊注視兄弟倆與小千、小風,問道:“聽你們幾人的口音,應該不是牧場附近的本地人?”
兄弟倆暗自叫糟,他們自幼四處流浪,說得是一口各地通用的官話,在牧場方圓侯鎮居多的本地人中顯得格外不同,難怪會引起秦驪如的警覺。
“這……”
好在耀陽反應的快,當即聯想到一路行進牧場的幾個鎮名,隨機應變道:“我們是‘金吳鎮’的子弟,我叫小陽,他叫小易,因爲自幼失散,在外流浪多年,近兩年纔回到鎮裡,所以口音已經完全不像本地的了!”
“因爲爹孃都認爲我們福大命大,加上還算有些閱歷,所以這次特地讓我們送村裡兩個表親來牧場幫忙!”
倚弦頓時想到從前兄弟倆逃難時的情景,又是感慨又是好笑,於是與小千、小風強忍住笑意連連在旁點頭。倒是小仙牽馬離他們很遠,所以聽到耀陽的信口胡掰,早已在旁躲起來偷笑了。
秦驪如顯然沒有懷疑,當下點了點頭,繼續在人羣中挑選合適的青壯年,過不多時,她已經挑出近百餘名自願前來應徵的青壯年,然後讓他們匯成一隊,在招募將領的帶領下,徑直往“大洪牧場”行去。
耀陽與倚弦朝小千、小風以及小仙使了個眼色,便跟隨着隊伍向前行去。
大洪牧場的基地是位於大洪湖畔洪澤嶺上的“洪澤城”。
“洪澤城”依山而建,北面爲“大洪湖”,東面則是縱橫百里的肥沃平原,西南兩方則是廣袤無邊的連片嚴峻陡峭山脈,這道天然屏障的存在,已經註定杜絕大批人馬奔襲的可能性。
“洪澤城”的城寨設防重點放在東面,北面次之,不過西南兩面由於天然地勢,雖只是簡單建築,但其之易守難攻便更勝東北兩面。遠遠地看去,整個“洪澤城”就像是被鑲在“洪澤嶺”的坡面上一般。
數百年間,“洪澤城”經過數十上百次的翻修再建,建成裡外兩層厚有半丈、高達十丈的城牆,加上城外結實的圍寨,可說固若金湯。按照兵道要旨來說,任何人若要硬攻“洪澤城”,沒有四倍於“大洪牧場”的兵馬,便絕無勝算可言。
秦驪如二話不說就將挑選出來的人一併帶走,募兵將領則負責善後登記等工作,接着自然是繼續募兵。
耀陽與倚弦兄弟倆與百餘名當地青壯年被帶入牧場,隨着帶隊之人上山,行不多久之後,“洪澤城”就在眼前了。
城外圍寨只是簡單的石木構成,但是卻異常堅固,巨木形成的寨門兩旁各有上百名兵士守衛,附近山頭更有不少瞭望的箭塔,根據“洪澤城”所處的位置看來,只要有大批人馬經過數裡外的官道,便會事先被發現。
跟隨着大隊人馬,耀陽不停環視四周,並不停點頭讚許道:“還不錯,此處地形適合阻擊,所以在這裡建成圍寨是最合適不過的了。相信只需區區數千兵士就能將兩萬敵軍阻擋在此,若是糧草兵械足夠的話,更足以令到數萬敵軍在此僵持不下!”
過了圍寨,隊伍順着石階而上,耀陽等人到了“洪澤城”高達十五六丈的城門之前,厚重嚴實的銅門以及依仗山勢而建的城牆都給人一種銅牆鐵壁的感覺,兩層城牆隔了三丈的距離,沒有任何路可以通往城牆之上,一旦進入這裡,無疑會被甕中捉鱉,想要攻破這裡實在是難如等天。
耀陽一路看來,嘖嘖稱奇,讚道:“這‘洪澤城’依山而建,完全利用了這一帶的地勢,看似東北兩面都可能受到攻擊,但事實上北面是‘大洪湖’並不利於大批人馬集結,真正最可能受到攻擊的只有東面這條路。但你看這裡地勢險要,城牆堅實絕難攻陷。任憑敵軍如何強攻,只要給我兩千兵馬,我就能將‘洪澤城’守住至少半月時間。”
聽耀陽這麼一說,倚弦不由道:“那宋鎮兵馬想攻陷‘洪澤城’豈非不可能了?再則說來,號稱有上萬兵馬的‘大洪牧場’加上如此地利,怎麼還要在關鍵時候招兵買馬呢?”
耀陽偷笑道:“你也知道是號稱啊,如果不出我的意料,‘大洪牧場’的人最多也不會超過七千人,甚至可能還要少得多。我在西岐做將軍之時便深知兵馬調動的大忌,便是具體數目絕不可被外人所知,所以平常對外宣稱的數目基本上都不是真實的,這就叫做虛虛實實!”
倚弦點頭若有所悟,道:“那照你這麼說,他們至少也有四五千兵馬吧,憑着‘洪澤城’的城防,除非真如倪嵩那小子所說有十萬人馬,否則難道根本無須懼怕宋鎮兵馬來襲。”
耀陽嘆道:“小倚,看來要找個機會好好給你講講關於兵道戰陣的種種常識。首先,宋鎮就算傾盡手頭所有能用之兵,也絕對不可能有十萬人馬,想想四大諸侯國纔多少兵力?其次,你認爲‘大洪牧場’爲何會招人覬覦?”
倚弦一怔,若有所思道:“說是說梵一秘匙,但是這東西只有可能是三界四大法宗有用,對於尋常侯鎮來說……哦,小陽,你是說牧場的戰馬?”
耀陽點頭道:“不錯,‘大洪牧場’每年都要輸送超過數萬匹戰馬給各大侯鎮勢力,如果沒有戰馬供應的話,‘大洪牧場’就根本不可能繼續生存下去。如果‘大洪牧場’只是退守‘洪澤城’,那位於北面大洪湖周邊的戰馬牧養之地將怎麼辦呢?防線是迫不得已被拉大,所以除非萬不得已,相信大洪牧場決不會做出退守‘洪澤城’的打算。”
倚弦的才智亦非比尋常,雖然從未接觸過兵道常理,但其人天資聰慧非常,此時經耀陽的提醒,立即醒悟過來,道:“原來兵道中攻防之間的利弊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強,也沒有絕對的弱!”
耀陽笑道:“孺子可教。面對宋鎮大舉進兵,‘大洪牧場’肯定會正面迎擊,但是如果實在不行,他們還是得退守‘洪澤城’,只不過那時的情況就顯得非常危險了。”
“那麼所有的戰馬呢……”倚弦略有沉吟。
耀陽面有得色,繼續道:“相信只要在迎擊中贏取時間,所有的戰馬必定會被移入城中或是後山,但是‘大洪牧場’再富裕,也不可能存下太多糧草,若是宋鎮能堅持一段時間,你想想城中草料能支持數萬匹戰馬多少時間?糧草呢?又能支持所有兵士多少時日的供應,故而退守只是迫不得已的最後辦法。”
耀陽說得興致大增,開始不時對這“洪澤城”指指點點,指出了各處優劣。雖然倚弦對耀陽的軍事才識大爲佩服,但他還是怕太過招搖被別人聽到,不得不阻止耀陽,拍了拍耀陽肩膀,道:“小心點,別說了,這裡人多!”
耀陽攤了攤手,表示不再說了。
但是,此時的秦驪如卻是策馬從他們身邊而過,還用俏目掃視了兩兄弟一下,眼底下的狐疑盡露無疑。
兄弟倆立時噤聲,不敢再說,看着秦驪如離開,耀陽小聲道:“剛纔我的話是不是被她聽到了?”
倚弦搖頭瞪眼道:“我不清楚,方纔聽你說得起勁,加上又這麼多人,我可是沒有注意到她!”
“一時失誤,一時失誤……”耀陽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
事到如今,兄弟倆只能拋開心中疑慮,硬着頭皮跟隨兵丁隊伍緩緩進入銅門洞開的“洪澤城”,天大的事情都從未怕過,何況這裡只是一個小小的“洪澤城”。
“洪澤城”內面積龐大,兵營遍佈,看來此城完全是爲了防備之用,可以見到此時的校場上處處都是操練的兵丁,這一衆新來的兵丁被領進“洪澤城”循例登記一番,然後便有將士將各人分派到各個兵營參加訓練。
“小陽,小易!”
當耀陽和倚弦正要混入新兵訓練的隊伍,卻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忙抽身走過去,不料那登記的將領訝異地看了看兩人,道:“你們兩個暫時不用去新兵營訓練,上面吩咐有特別任務給你們。”
“什麼特別任務?”耀陽略有興奮地問道,他的確不屑也不想參加什麼枯燥的新兵操練,此時禁不住暗想:“如果是直接守‘洪澤城’就好了。”
倚弦卻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勁,暗自拉了拉耀陽的衣襟。
登記將領沉聲道:“我牧場素以戰馬生意爲首要,你們兩人雖然是新來的,什麼都不是很懂,但是上頭特別關照,無須參加新兵訓練,便去馬圈照顧戰馬就行了,至於具體事務安排就聽馬監吩咐吧。”
“什麼?”耀陽一怔,跟倚弦大眼瞪小眼,那不就是讓他們去馬圈打雜?
登記的將領轉頭對身後的兵士道:“小石,你帶他們去找馬監趙武,就說是這兩位小兄弟新到,讓趙武幫忙照顧一下。”
“是!你們隨我來。”小石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長相平凡,略顯消瘦。
兩兄弟大感無奈,畢竟是有目的而來,自是不便將心中不滿宣泄出來,只能跟隨小石而去。不用多說,肯定是因爲秦驪如剛纔聽到耀陽說話起了疑心,倚弦向着耀陽拋了一個早就預料的眼神。耀陽無奈的聳聳肩,這時也只能見風使舵了。當然,依照兄弟倆的修爲而言,不論身處何地,想要探知某些事情也並非難事。
帶路的小石並不多話,徑直領着兄弟倆向洪澤城北面而去,兄弟倆沿途觀望整個洪澤城的風光,想開了倒也樂得自在。因爲離開了人多耳雜的兵營,對他們行事更有好處。
行了半刻,三人到了臨近大洪湖畔的一個偌大馬圈。
兄弟倆先是被身前這個橫跨千里的大湖所震撼,只看整個廣闊無垠的湖面碧波盪漾,在旁近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顯得格外青湛舒目,讓人遠遠望之,都會禁不住心曠神怡,渾然忘卻身際煩惱憂慮。
被小石叫了數聲,兄弟倆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跟着小石進入馬圈,只看這偌大的馬圈縱長約兩裡,橫寬亦有裡半,數以千計的各種成年戰馬就分成十幾個馬棚宿養在此處,非常結實的圍欄高達四丈,除了牧馬人外,馬圈周圍還有數十兵士巡邏守備。
耀陽問小石道:“想不到這裡都有這麼多的戰馬,小石大哥,象這樣的馬圈,咱們牧場還有多少個呢?”
小石警戒地盯着耀陽道:“你問這個幹嘛?”
耀陽道:“我們幫牧場做事,總得知道一些基本狀況,以後回家也好跟家裡人好好誇耀一番纔是。”
小石略作遲疑,或許想到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這才傲然答道:“其實這裡只是我‘大洪牧場’的一個小馬圈而已,像是這樣的馬圈在我‘大洪牧場’中起碼還有不下百數。”
“哦,這麼厲害!”耀陽若有其事的點頭誇讚一番,與倚弦對視一眼,吐了吐舌頭,雖然小石的話難免誇大,但八九還是不離十的,這也難怪一個牧場可以自稱屯兵萬餘,原來一年戰馬生意的收入的確足夠開銷。
馬監趙武是個剛到半百的強壯老者,看起來還算和善,小石將兩兄弟交給趙武,在趙武耳邊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趙武上下打量了一下兩兄弟一眼,道:“不錯,還算有些精神。你們兩人就去戊字號馬棚吧,那裡剛好沒人值守。裡面也就五十三匹戰馬,並不是數量最多的,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將這些馬匹洗刷乾淨,並且將整個馬棚打掃整潔,記住洗馬的時候莫要太大力,還有切記不可在馬屁股後面鬼鬼祟祟,否則要是有個意外,你們自己負責。”
“洗馬,打掃?”耀陽大是鬱悶,剛要發作,被倚弦拉一下衣服,纔想起自己進來是另有目的,只能忍下來,與倚弦齊齊應聲道:“是,我們這就去。”
拿了洗刷打掃的用具,兩兄弟到了戊字號馬棚,看着眼前五十多匹駿馬,耀陽嘆道:“小倚,看來我們又幹起老本行來了。”
倚弦亦是感慨道:“是啊,不過現在比那時好多了,至少不會被人用鞭子抽,怎麼樣洗馬打掃也沒人管。”
“不過現在多了幾個人監視。”耀陽向馬圈外努努嘴。
倚弦不經意的用餘光看去,果然在棚外有兩個兵士正緊緊盯着這邊,顯然正如耀陽所說是在監視他們。倚弦聳聳肩道:“隨便他們,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個夠。”
“也是。”耀陽突然興致大好道,“小倚,我們很久沒有做這樣的事情了,怎麼樣,比比看,各分二十六匹戰馬,誰能先洗完二十六匹戰馬,輸的人打掃馬棚。”
倚弦應聲道:“好啊,怕你不成,不過一定要洗乾淨,髒的不算。”
兩兄弟嘻笑着開始洗馬,很久沒做這樣的事,仿若以往的那種生活是前世一般,此時做起來心中莫名顫動,兩兄弟很勤快開始洗馬打掃。
自從兩兄弟遇到蚩伯之後,踏足三界以來,從某些方面而言,就今天最是辛苦疲累。但一天還是過去了,兩兄弟倒真的將馬匹和馬棚搞得乾乾淨淨。
傍晚時分,趙武過來檢查一遍後,非常滿意地指指點點道:“做得不錯,看樣子以前應該做過,記住以後你們要保持啊。”
兩兄弟自然連連稱是。
趙武點頭道:“既然已經完成了工作,你們可以去休息了,還有記得去領點乾糧,早些睡覺,明早寅時還要餵馬,大把的活兒要幹呢?”
耀陽遲疑問道:“可是我們睡那裡呢?”
趙武嗤笑一聲,指了指馬棚四周簡陋搭建的竹棚,道:“你們跟其他馬伕一樣,分到一個竹棚,你們就去那裡睡吧,棉被牀縟之類的什麼都有!”
耀陽和倚弦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竟然只是個破舊的竹棚。幸好這個竹棚只有他們兩人睡,他們也就不在意是否舒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