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臨晨,用過早點後,秦驪如和莫凌風一起來到耀陽所在的營帳,自是爲了商討今日的軍機議程。好在耀陽與倚弦通宵都在商談一些法道修持經驗等等,自是顯得不慌不忙的接待衆人坐好。
幾人剛準備坐好,便見素兒嫋嫋進帳來,看着幾人先是福了一禮,問道:“素兒不會打擾各位了吧?”
素兒平日管理牧場內務,並不插手軍機,所以進帳第一句話便是先行請罪,秦驪如有些詫異的問道:“當然沒有,我們也是剛剛纔到!還沒有開始談事哩!姐姐有什麼事情麼?要不一起來商議,如何?”
“這些我多是不懂,還是不了!”素兒遲疑了一下,看向倚弦,輕聲道:“倚大哥,你能不能出來一下,素兒有話要說?”
倚弦不由一愣,哪知耀陽已用曖昧的眼神一掃他,將他推了出去,笑道:“美人有請,哪裡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放心吧,這裡凡事有我,就算天大的事情也有我頂着,你這就快點去吧!”
倚弦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過他也知道耀陽說的是實話,對於軍事方面他不感興趣,即使從耀陽那裡草草知道一些《龍虎六韜》中的內容,相對於常人而言也算了解,但是跟耀陽、秦驪如和莫老相比,他就差遠了。
當下,倚弦便跟素兒出了營帳,耀陽擠眉弄眼地哈哈一笑,但馬上又恢復嚴肅的神色,開始和秦驪如幾人商議軍機要事。
出了中軍營帳,素兒一路上默然無語,倚弦幾次想要開口,但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行不多久之後,兩人就漫步到了大洪湖畔。
望着湖中碧波如鏡,素兒似有沉思,突然回身,一雙俏目緊緊注視倚弦,柔聲問道:“……你最近幾年,過得還好麼?”
倚弦認爲這個沒什麼可以隱瞞的,當下微笑着據實相告道:“三年前‘不周山’一役,我們兄弟可是粉身碎骨,屍骨無存,所以這幾年來一直在本體元能幫助下恢復肉身,差不多都沒有思感的,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麼好不好的!”
素兒聞言“哦”了一聲,又沒話可說了,顯然她的本意並非想知道倚弦這三年的經歷,而是另有所指,無奈倚弦不解風情罷了。
這樣的情況倚弦雖是有所經歷,但此時多半還是覺得有些尷尬的,沉吟了片刻,他還是決定岔開話題,問道:“素兒姑娘,爲何你們會想到將牧場兵馬盡數交託給耀陽的呢?”
素兒心中着惱倚弦不明自己的意思,只能微微一笑,如實答道:“其實這個想法,並不是現在纔有的。我們早在三年前便有將牧場兵馬歸附一方勢力的念頭,只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人選,這纔沒有實施而已。”
倚弦訝道:“你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殷商等各大勢力並沒有跟你們交惡,而且若不是有魔妖兩宗之人撐腰的伯邑考出現,其他那些不軌的小勢力應該不至於威脅到牧場的安危纔是?你們暫時完全可以安居一方的。”
素兒搖頭道:“你不知道,牧場看起來似乎很風光,但事實上,這幾年撐得很辛苦。由於天下大亂,各方勢力割據,牧場肯定受到他人的覬覦。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我們只能用買賣戰馬的錢糧來構建牧場的防禦,並募兵征戰,這筆帳細細算來,最後的結果無疑是坐吃山空。”
倚弦疑惑道:“以你們數百年的根基,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消耗殆盡?”
素兒苦笑道:“你別小看了興兵征伐這其中的花費。這筆錢花費得可是不小,雖然牧場數百年的積累還有不少,但是在亂世,軍費花銷永遠是沒有底的,我們可以支持三年,卻未必支持得了十年。長此以往,以一個牧場之力怎麼養得活一方兵馬?我們陷入困境,只能另想辦法,而現今亂世唯一的辦法只能投靠某一方勢力,不只是我們,甚至包括一意堅守家業的父親也開始有了這個想法。”
倚弦赧顏道:“不好意思,我對這個不是很熟,說的話讓你見笑了。只是已經三年了,你們爲何還是獨守牧場呢?”
素兒嘆氣道:“當初,我和驪如也以爲以牧場的家產積累,就算養着一直能征善戰的軍隊也不困難,事實上一旦實施起來,才知錢財花費之巨遠非平時可比。況且如今天下形勢複雜難明,根本不知道投靠誰纔會安全,再則各方勢力都不是善與之輩,一不小心我們就可能上當。誰都不想讓這一片家業最後被其他勢力吞併,所以一直拖到現在!好在耀將軍和你回來了,驪如這丫頭才落下了心中的大石,我也是一樣……”
“原來如此!”倚弦恍然,看看素兒問道:“但是,你們怎會相信我們兄弟這兩個——神玄兩宗認定的三界魔星呢,說不定萬一我們的魔性大發……後果恐怕更難以想象!”
素兒“噗哧”一笑,說道:“秦家受你們的恩情還會少嗎?沒有你們的話,我們牧場早就成了別人的,現在有什麼好怕的呢。而且相互接觸久了,我們自是信得過你們兄弟倆的爲人,那管其他人如何評述你們呢?”
倚弦心中欣慰,道:“你們不會是爲了報恩才這樣做的吧?”
素兒道:“怎麼會?秦家再想報恩也不可能不顧自己家業,有此決定是我們深思熟慮的結果。不管從哪一方面考慮,這都是非常英明的決定!”
倚弦饒有興趣地問道:“這怎麼說?”
素兒笑道:“首先,耀將軍的人品以及能力足以令到我們放心,這是最重要的。其次跟其他勢力相比,耀將軍手上沒有兵馬可用,或許正需要我們的加入,而就算我們加入其他各方勢力,恐怕份量也不是很大,無法獲得多少好處。三來耀將軍在西岐建立的名氣與威望更是難能可貴,憑藉此點耀將軍的發展就無可限量。四來軒轅劍與龍刃誅神的認主,耀將軍在人界以及你在四大法宗之中都具有無比的影響力。所以秦家纔會做出這個決定,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好選擇。”
“素兒姑娘說得甚是!”倚弦苦笑不已,他想不到這一切都應了蚩尤與卓長風所說,而且還這麼快,看來蚩尤這隻老狐狸的確是老謀深算,現在無論是他還是耀陽都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最後恐怕真會因此跟神玄兩宗對抗。
想到這裡,倚弦憂心忡忡的思忖:“難道又要被蚩尤牽着鼻子走麼?”
嘆了一口氣,倚弦這纔想起素兒找他出來必定是有什麼事情,當下便問道:“說多了岔遠了,不知素兒姑娘找倚弦所爲何事?”
素兒略有蹙眉,反問道:“難道沒有事情就不能找你麼?”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倚弦可不像耀陽這麼厚臉皮,不由被素兒一席話說得甚是困窘。
素兒見他一臉窘色,不由展顏一笑,道:“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別在意。我之所有找你出來,是想問問你……” щшш .тTkan .CΟ
話一至此,素兒忽然玉面一紅,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問我什麼?”倚弦愣住了,不知素兒的表情爲何如此奇怪。
“咚咚……”這時校場的戰鼓聲動。
素兒和倚弦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是所有將士聚集的號令鼓聲!
倚弦點頭道:“看來是他們是有了決議,我得去看看,不能陪素兒姑娘了。”
素兒微咬朱脣,緩緩道:“素兒想問你,對於秦家的選擇,你們兄弟倆認爲是對還是錯呢?”
看着素兒一副懇求的模樣,倚弦怎麼忍心讓她失望?而且做了十餘二十年兄弟,他自是清楚無比的感應到耀陽此時無與倫比的強烈自信,當下便滿懷信心的如實相告道:“老實說,你們的決定對錯與否,我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我卻很清楚,我們兄弟兩人自從踏足三界的第一天開始,做任何事情都從未失敗過。不管過程有多艱難,最終我們都能達成自己的目標,我自信這次也應該不會例外!”
倚弦說完便告辭先行回了軍營。
素兒神色複雜,只能默默地點頭,心中直悔恨方纔爲何不將難言的心事盡數說了出來,現在只能幽然的望着倚弦遠去的背影,癡癡的怔立當場。
倚弦藉着風遁趕到軍營,在校場上見到了一身金甲戎裝、威風凜凜的耀陽,身後還有英姿爽颯的秦驪如以及老當益壯的莫凌風,個個都精神抖擻。
其他將士當然不可能比倚弦的遁術更快,暫時還是一隊隊兵士進入校場各自列隊,隨着一批批人馬的魚貫而入,倒也有些秩序,看來牧場的確曾經好好訓練過他們,只是無論比起南域軍還是西岐軍來說,都差強人意的許多,更別說跟威震天下的“飛虎軍”相比。
倚弦近前與秦驪如、莫凌風打了招呼,行至耀陽身後,關切的問道:“小陽,進行的怎麼樣?”
耀陽擠眉弄眼地笑道:“你等着看吧,等會兒將會有非常震撼的事情宣佈,你可不要被嚇壞纔是。”
“去你的,什麼事情能夠嚇得了我麼?”倚弦見他神秘兮兮的,疑道,“小子,是什麼事情要搞得這麼神秘,難不成是神玄兩宗不幫姬發,而轉回來幫我們?瞧你喜不自勝的樣子!”
“你想到哪裡去了!”耀陽更神秘的眨巴眼睛道,“這是我昨晚好不容易纔想出來的策略,待會兒宣佈出來,你要有點心裡準備!”
倚弦無奈搖頭道:“你小子還真是會賣關子……”
不久,牧場數千將士已經彙集在校場之中。幾個下屬將領分別出列,向莫凌風報到,然後由莫凌風回身向耀陽行軍禮,恭敬的說道:“稟大將軍,我軍將士已經全部集合完畢!”
耀陽點頭示意知道,莫凌風便再次退到他的身後。
面對翹首以盼的萬千將士,耀陽微微一笑,接着神色肅穆,振聲道:“承各位將士的信任,願跟耀某一起南征北戰。今日,便是我們立軍揚威之日!”最後一句有如雷鳴霹靂。
只見校場之前,一面早已準備好的巨大旗幟穩穩當當的豎了起來,迎風展揚開來,所有兵士都看得真切,旗巾之上正是“曜揚”兩個大字,便如烈日般耀目。
“從今往後,我們便是縱橫天下的無敵之師——‘曜揚軍’!”
耀陽聲如雷鳴,扣人心絃。
“火舞耀陽,曜武揚威!”
“我們就是曜揚軍!”
“耀大將軍萬歲!”
……
頓時,數千將士無不興奮高喝,士氣激揚沸騰,不可遏制,聲響震天。歡呼聲久久不歇。
耀陽神色肅穆,雙手在虛空一按,示意大家靜下來。一衆將士果然服從他的指揮,很快停止歡呼,靜了下來。
耀陽滿意地點點頭,揚聲道:“現在正式宣佈軍中的衆將司職,我——耀陽爲曜揚軍主將,號曜揚大將軍。秦驪如聽令!”
“末將在!”秦驪如聞聲上前幾步,轉身向耀陽跪行軍禮。
耀陽從身旁兵士的托盤中拿出新作將印,遞給秦驪如,沉聲道:“本將現在命你任曜揚軍右副將,領天玄將軍之銜,協助本將統領三軍,並暫兼步軍總尉之職,率旗下所有步軍!”
“末將領命!”秦驪如接過天玄將軍大印,恭敬地退下。
“莫凌風聽令!”耀陽再道。
“末將在!”莫凌風幾步上前,同樣跪行軍禮。
耀陽授印道:“本將現命你爲曜揚軍左副將,領威風將軍之銜,與右副將一同協助本將統領全軍,並暫兼車馬總尉之職,率領旗下所有車馬兵士!”
“末將領命!”莫凌風領印應命退下。
耀陽肅然再道:“倚弦聽令!”
倚弦突然聽到耀陽叫他,不由一愣,上前跪行軍禮道:“末將在!”
耀陽趕忙扶起這位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鄭重的拿起另一個將印,沉聲道:“本將現任命你爲曜揚軍軍師,領武威將軍之銜,協助本將征戰天下!”
“末將領命!”倚弦接過將印,退下。
接下來還有一批人任命,其中莫凌風推薦的六個將軍也都有重要任命,根據他們本身職位和經驗,趙桐和黃德遠爲偏將,趙成爲先鋒大將,莫繼風等三人皆爲裨將。
經過一干任命之後,耀陽道:“曜揚軍從今日開始,將積極備戰,征伐天下,爲慶賀今日立軍,本將現在宣佈,所有將士均加餉三成!”
“耀大將軍萬歲!”所有兵士的士氣頓時鼎沸至極點。
“既然立軍,就要揚威!”耀陽意氣風發的雙手揮動,令到營場立時鴉雀無聲,揚聲道,“苓城小兒伯邑考竟敢欺我牧場無人,安可讓他如此得意?經我軍所有將士的商討,最後一致決定,曜揚軍將首度出征,攻打苓城以血前恥。好叫那些對我軍不懷好意之人從此引以爲戒!”
位於淮夷邊境的苓城正是伯邑考暫時借來的屬地,牧場兵士連年抗戰,多半都是因爲受了伯邑考的欺凌,所以牧場上下無一不對其恨之入骨,此時聞此訊息,無不欣喜萬分。
“立軍揚威,當滅苓城!”萬餘將士當即轟然應諾,士氣激昂沸騰,誓要攻下苓城一出這幾年來所受的惡氣。
倚弦這才知道耀陽方纔所說的預備,當即很是吃驚,他看到現時牧場的兵力,就算加上返鄉務農的兵馬也不過區區一萬之數,而且訓練不足,跟伯邑考從西岐帶出來的兵馬相比,戰力遠遠不及。耀陽再有本事,借洪澤嶺地勢以這些人來守衛還算足夠,但是要攻滅如苓城這樣的城池,恐怕是不容易的事情。
倚弦雖清楚耀陽的手段,卻也不敢肯定他這次的想法,畢竟耀陽纔回到牧場不久,本來就對周圍的各大勢力不是非常明白,現在事隔三年,更加不可能清楚周圍郡鎮的勢力分佈,即便驪如與莫老將情況說得清楚,也未必表示耀陽可以因此而運籌帷幄。
倚弦心中很是擔心,但是看到耀陽洋溢在外的強大自信,以及整個牧場爲之士氣如虹的形勢,他知道耀陽現在已經成爲牧場兵士心目中的神,只要他做出任何決定,都會得到兵士的支持。
立軍儀式在耀陽率衆將祭天之後圓滿完成,耀陽隨即便讓各級將領帶領兵士投入訓練之中。倚弦看着一切順利,心中終於吁了口氣,他雖然被耀陽授予這個軍師之銜,卻自知幫忙不多,生怕表現不好會弱了耀陽的威風,難免在面對這些大陣仗的時候感到不適應。
耀陽看出倚弦的忐忑,心中感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道:“小倚,可要精神點啊,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不會吧……”倚弦哀嘆,心裡卻也清楚得很,出征之前,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做,他這個軍師當然逃不了,不由暗忖一切不必再像剛纔那樣麻煩就好。
耀陽生怕倚弦說些不稱職的話來,忙道:“小倚,我當然知道你不習慣這些軍中繁瑣的事務。你放心,這些都有莫老他們搞定,你呢,就像從前在鄂崇禹的南域軍做監軍一樣就行!”
“瞎說……那怎麼行呢?”倚弦啼笑皆非道,“記得那個時候我可是心存異端,專門爲你在做探子才做的什撈子監軍,現在做曜揚軍的軍師又怎麼同哩?”
耀陽聞言一愣,與倚弦對視一眼,兄弟倆不由自主齊聲大笑起來。
耀陽與倚弦、驪如、莫老以及一衆副將按照早先安排的步驟,一起前往兵營探望受傷兵士。之前一戰中受了重傷的兵士不少,衆人步入傷兵營中,迎面撲來的便是一陣陣刺鼻的藥草味。
衆人已經慣了這種味道,但難免還是有些難受,耀陽和倚弦卻是坦然自若,這讓秦驪如等一衆將領心服不已,卻不知道耀陽和倚弦以往當下奴之時所處的環境更是差得讓人難以忍受,這點藥草氣味對他們而言,沒什麼不可忍受的。
見到耀陽等將軍親自來探望,一衆傷兵無不興奮萬分,不顧身上的傷勢掙扎着要起來。耀陽態度親和,一一慰問過去,關心的神情溢於言表,這無疑讓所有傷兵都生出效忠信服的敬意。
臨走之前,耀陽回身駐足,面色凝重的說道:“各位奮勇作戰,爲了牧場受傷受苦,甚至更有家中兄弟親屬戰死身旁仍搏殺陣前,毫無畏懼!實在是我牧場將士的光榮,也是新立‘曜揚軍’的驕傲。我爲你們感到驕傲和自豪!在這裡,本將代曜揚軍全體將士向您們致以深深的敬意!”
言罷,耀陽與一衆將領當場向衆位受傷兵士鞠躬行禮。
一衆傷兵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羣情激昂,齊聲道:“能爲大洪牧場,能爲曜揚軍戰死沙場,是我等應盡的本份……願誓死效忠曜揚軍!”
出了傷兵營,耀陽與衆將接着又去牧場各處城防巡視一遍,耀陽便決定發放餉金,傷兵的餉金予以加倍,對死者的撫卹更是不遺餘力。
秦驪如等人見到此時此景,心中大感激動萬分,同時爲尋得明主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