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當中,萬一道長大步行來,雙眼銳利,如一口沖天之劍。此人揹負雙劍,劍意無意當中與之共情,彷彿要脫鞘而出。
這份修爲若是放在洪荒界,絕不弱於冥河老祖。
子受面無表情,說道:“人在哪裡?”
他問的是那個聖人,而非蘇媚。
萬一道人猛地喝道:“小小金仙,當真可笑,把他給我拿了!”
喝聲當中,兩邊衝出了三四名妖仙,身上鼓動着大羅金仙的修爲,手中靈寶釋放出凌銳、壓抑的氣機。
便在此時,紫芝崖巔卻有一個清冷的聲音緩緩傳了下來:“我要見他。”
聲音冷淡清脆,分不清是喜是怒。
聖人何以要見他?萬一道人臉色微變,身上劍意收斂。
而張正清也臉色古怪,心裡思索着聖人的用意。
子受愣了一下,適才那個聲音雖然清冷,但隱隱約約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仔細一想,眼睛深處驟然亮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萬一道人和張正清在前帶路,來到紫芝崖巔,碧遊宮前。
碧遊宮雖已毀滅,但此處卻有聖人意志重新構建了一座小型道場。
道場坐落於峰頂,高數十丈。金雲托起,飄渺空中。道場周圍又栽有瓊花瑤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撞進鼻子,令人感到愉悅。
萬一道人來到道場門前,躬身道:“啓稟聖人,弟子已將人帶到宮前。”
裡面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讓他進來,你們在外等候。”
萬一道人和張正清互視一眼,齊聲道:“是。”
瞧了子受一眼,心想此人難道與聖人相識?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聖人怎麼會認識一個小小的金仙?萬一道人內心暗自思忖。
聽聖人的聲音,似乎並不惱怒,此人會不會是聖人失落的弟子?若是聖人想要殺死一個人,也不至於令其進宮……張正清心中亂猜。
子受臉色古怪,他已經猜到是哪個聖人了,只是還不太確定。
縱身飛上空中樓閣,推門,走入道場,然後反手便把門合上了。
通過幽暗的走廊,繞過影壁,只見周圍還栽着不少蘭芷之花,幽香襲人。
“進來。”裡中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子受走向西廂,跨過金闕,只見裡屋陳設雅潔,擺設都是一些書本、玉石、古玩。
當間珠箔銀屏隔着九華芙蓉帳,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從牀上起來,從銀屏後出來。
少女穿着白色裡衣,緊貼着玲瓏浮突的身段,她雲鬢半偏,花冠未整。瞧過來時,秋眸宛轉,臉如朝霞。肌容無暇,貌美無儔。
雖然早有猜測,但子受仍然忍不住失聲:“平心!”
這聲呼喊不禁讓面前這個女子卸下高冷的人設,眉開眼笑,笑靨如花,細聲細氣地道:“子受……我們好久不見啦……”
子受走將上去,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
平心臉上微紅,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在貪婪地感受他身上的氣息。
離別多年,再次相見,內心深處的某種感情似乎也在這一刻噴發,不再像從前一樣將這種感情鎖在深處。
身材沒變,沒錯了,是我的二老婆……子受趁機佔了一會便宜,才攜手在牀邊坐下。
兩人相顧而笑,都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平心,你怎麼會在這裡?”
“子受,你怎麼會在這裡?”
兩人同時開口,復啞然失笑。
子受心說竟然如此的同步,合該爲我老婆。
“你先說,我聽着。“平心含情凝睇,聲音溫柔。
子受當下也是將進入西方岩石門後所發生的事挑重要的說出來。
平心靜靜地停着,待聽到女媧被大道化身流放時,忍不住怒道:“大道化身?那又是什麼東西?”
這個模樣沒變,不會是假的,子受暗道。
聽到西方實行社會主義時,她又露出茫然的神色,沉思了起來。
聽到西方魔國,她則是沉吟不語。
子受說完後,平心點了點頭,整理着思緒,開口說道:“我的經歷則簡單得多,當時同你們進入另一個洪荒界……”
當時平心進入第二平行洪荒後,在地府見到了后土娘娘,兩人夜聊之後,纔對彼此的世界瞭解清楚。
之後平心離開第二平行洪荒,然而在進行平行世界轉移時卻遇上了一個強敵,捱了那個強敵一掌,逃到了第二平行洪荒,此後發生的事與顧清落說的差不多。
“強敵?什麼樣的強敵?也是大道化身?”子受忍不住問道。
平心臉色凝重,沉吟了一會後才說道:“那個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半張臉隱藏在兜帽裡,看不清模樣。那個人修爲極高,我僅是捱了他一掌便養傷至今。”
子受眉頭一皺,平心的修爲極高,比她修爲更高,難道是鴻鈞那個級別的?
平心見子受神色變化,輕輕搖頭:“鴻鈞給我的感覺都沒有那個人強大。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敢說自己修爲最高,達到了頂尖,也許是其它世界的強者也未可知。”
子受點了點頭,心裡暗中記住這個人。
“這麼說來,蘇媚之所以願意束手就擒,是因爲見到了你的刀。”子受忽地開口:“你把混元紫氣刀給了萬一,是想讓我來見你,卻不想當時我掉進天坑。”
平心點了點頭:“當時我聽說這個消息後也去了天坑,卻沒有見到你。”
因爲那會我被妙音天女給釣走了。子受心道。
兩人久別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平心,你見過天坑中的屍骨了?”子受忽然問道。
平心沉吟了一會,方纔點了點頭。
“你看出什麼沒有?”
“那些都是被斬殺的聖人,被一塊碑門鎮壓,又有饕餮每日吞噬他們的血肉,不讓他們復活過來了。”平心道:“若單是一個世界的聖人斷然沒有那麼多,那隻怕是數個世界的聖人。”
子受聞言心中愈發感到不安,“數個世界的聖人?爲什麼聖人會被鎮壓在哪裡?誰去鎮壓聖人?聖人不死不滅,哪怕是無量量劫,也無法讓其消亡纔對,誰會花大功夫去鎮壓聖人?”
平心說道:“我猜到了一些東西,但並不確定我猜的就是對的。”
子受當即看着她,請求她的解答。
平心沉吟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這句話是老子說過的,大意是天地對萬物都是公平的,就像對待芻狗一般,任憑其自然生長,自生自滅。
平心繼續道:“每個宇宙世界都有自己的生命,就如凡人一樣,終會迎來滅亡。而滅亡宇宙世界的,便是無量量劫。”
子受安靜地聽着,臉上露出沉重之色,無量量劫是世間最大的量劫。
每五個元會則爲一個量劫,每一個無量量劫則爲四億八千萬個量劫,一個元會爲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也就是說,宇宙每隔311.04億億年便會迎來一次大毀滅!
而這次宇宙大毀滅將毀滅世間的一切,讓一切都重歸混沌,僅有聖人方能從中存活!
哪怕是未入聖人的混元大羅金仙,也沒有哪怕一線生機。
“你是說那些聖人屍骨是無量量劫中隕落的聖人?”子受捕捉到了華點。
平心道:“有這個可能,如果我猜測沒有錯的話,這個孔雀界便即將面臨無量量劫。你有沒有發覺,處在此界,似乎無時無刻感受到天道的壓迫?”
“嗯。”子受緩緩點頭。
來到這個世界,他就感覺此界的天道的壓迫力過於強大,彷彿每時每刻四面八方都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碾壓而來。
“如果真是無量量劫,此界的三位至高神難道沒有感受到嗎?”子受沉吟道。
“是不是無量量劫尚不可知,但無量量劫是毀滅不了天道聖人的,那些屍骨被無量量劫毀滅的可能性極小。”平心道。
兩人都感覺面前彷彿迷霧重重,想要得知真相,只怕要前往天坑下的碑門,進入碑門後的世界了。
“平心姐姐,這些年來,我最想的人是女媧,次之是你,你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子受看着平心真誠道。
平心嘴角微翹,這個傢伙還真是不會哄女人。
但她也知道子受就是這個性格,並沒有生氣,反倒是感到了淡淡的喜悅。
“話說回來,兩個平心見面,應該有一個消失,爲什麼沒有消失?”了受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平心微笑道:“我爲平心,她爲后土。”
子受一愣,隨即也笑了。
平心后土,本非一人。
平心是平心,后土是后土。
“在第二平行洪荒的后土爲神話后土,也就是說並非巫族中人,而是統御萬地的后土皇地祇,也就是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話說這名字還真長,我是怎麼記得的?”子受暗道。
兩人並非一人,自然無合二爲一的風險。
平心許是說得累了,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躺在牀上。
模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子受說道:“平心,我餓了。”
“嗯?”
“你去下碗長壽麪給我吃?”
“嗯??”
平心愣了好一會兒,“餓了嗎?”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