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六十 城外的來客

“我想家,我想孃親……”羅琦一邊哭,一邊用袖子抹眼淚,袖子上不知道在哪裡沾了灰塵,抹上溼漉漉的臉龐,頓時把她的臉弄成一張大花臉。

中軍行轅在城東北的一座闊氣院子裡,趙謙和他身邊的侍從幕僚等就住在這裡。他聽了羅琦的哭訴,想安慰一下她,卻不知道說什麼,沒有那心情。他看着木質窗戶失神地說道:“瞧這雕花,多精緻。”

羅琦見罷趙謙的模樣,絕望得連哭也不想哭了,哭給誰看呢?

趙謙看了她一眼,說道:“在家裡,每天就繡繡花彈彈琴,做些瑣事,你是不是覺得苦悶,覺得空虛?”

羅琦又哇地一聲哭出來:“我想回家。”

家裡當然比這裡好多了。螺州城被困近兩月,消耗完了所有的食物,包括戰馬。遍地的屍體,有戰死的士兵,有騷亂中被殺死的平民,最多的還是餓死的百姓,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腐爛的臭氣,只要不說話,你的耳邊就像時刻都在響着痛苦的呻吟,就像有什麼鬼魂飄蕩在空中一般。

這時羅琦見趙謙的幕僚韓佐信進來找他說話,他們兩個在那裡低聲商量着什麼,羅琦只得呆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窗外的天空灰濛濛的,成日都像籠罩着一層薄霧似的。

她渾身無力,上午趙謙等人烤了什麼肉吃,羅琦也是餓得不行了,以爲又是馬肉什麼的,後來才知道居然是人肉!她差點沒把腸子都吐出來。

她突然好想家裡的孃親,孃親總是有很多“不要做XX”在耳邊嘮叨,總是管着自己不準做這樣不準做那樣,總是說女兒家要怎麼怎麼樣,羅琦覺得最煩人的就是娘。不過娘也挺不容易的,她是多麼疼自己啊,要是哪天她知道自己死了,她會怎麼樣呢?羅琦一想到這裡就恨不得大哭一場。

賊軍的付出了幾倍的傷亡,仍然沒有攻進這座死亡之城,進攻的頻率越來越稀疏,但是這座城池已經到了忍受的極限,死亡隨時都在威脅着每一個人,大家反而不怎麼怕死了,羅琦要不是想着自己的娘,大概也能故作瀟灑地說願意誓死追隨恩師。她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家裡那望穿秋水的家人,她突然有些後悔。

“大人,我們派出去的信使不慎在河中被賊軍抓獲,無法將這裡的危局向總督陳述了……”韓佐信一臉沮喪地說。

“唉,天亡我等!”趙謙仰天長嘆,“賊軍既然知曉我們通過河中傳達消息,一定會加強警戒,以後再想送信出去,就難上加難了。”

韓佐信道:“更糟糕的是,田見秀截獲書信,知道大人與援軍將領有隙,更加有恃無恐,一定會將我們圍死在這裡。”

“現在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趙謙用僅存的一絲希望問韓佐信。

韓佐信面不改色地說:“只能和賊軍決一死戰,玉碎報國,或者……”

“投降?”

韓佐信急忙拱手立於趙謙面前,沒有吭聲。

“容我再想想。”趙謙揮了揮手,韓佐信知趣地退了出去。

窗外幾株桃樹本來已經含苞待放,過些時日就可以滿樹芳菲,可是現在已經變成了光禿禿的了,上面所有能果腹的部件都被人拔了去下鍋,剩下的模樣比一個被剝了皮沒死的人還難看。

趙謙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難道自己真的要這麼死了?

忽報長安援軍大破富平城,已經逼進螺州,在河的南面與田軍隔河相望,城中死氣沉沉的氣氛忽地增添了不少生氣。

援救螺州的大明官軍離得如此近,站在城頭上,甚至可以看見錦旗烈烈,趙謙那叫一個望穿秋水啊,明明知道馮佐琳不是真心要救自己,不然他們也不會隔河相望,應該從下游渡河,突然襲擊田賊軍,但是趙謙還是忍不住頻頻關注馮軍之動向。

馮佐琳每天時不時派小股人馬作試探性進攻,還沒過河就退了回去,然後是炮擊,“轟轟”的聲音不時傳進城中,好像正和田賊軍激戰一般,其實就是雷聲大雨聲小。

“指揮使大人,兄弟全指望您了,您就發發善心救救兄弟,拉兄弟一把!大人的大恩大德,趙謙沒齒難忘……”趙謙親筆寫了一封不倫不類的書信,令人用重弩射進馮軍方向。

螺州城中餓俘遍地,哀鴻遍野,已經發展到吃死人的地步,最近兩天爆發了瘟疫,死人更多,兵員銳減,城下已經有一整天沒有進攻了。趙謙和韓佐信等人心裡再次籠罩上陰影,他們知道,螺州城已經危在旦夕,田賊軍正在積蓄力量,準備發動最後的攻擊。

“啓稟大人,田賊軍後退數裡,派了使者要求開城門。”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帶進來。”

過了半晌,忽報使者帶到,趙謙喚人打水洗了臉,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坐到客廳正中的椅子上,叫人帶進來。韓佐信孟凡還有羅琦侍立左右。

一會兒,侍衛帶進來一個女人,軟甲布袍英姿颯爽,正是田鍾靈。

田鍾靈看着趙謙的眼睛,拱手道:“田將軍使者,田鍾靈,見過趙大人。”

此情此景,又見到田鍾靈,趙謙沒有說什麼,只喚人給了座位,泡了茶。倒是羅琦,指着田鍾靈道:“原來是你!”

田鍾靈笑了笑,對羅琦點點頭。

韓佐信在趙謙耳邊道:“卑職猜這個人是來勸降的。”

趙謙看了一眼田鍾靈道:“田將軍有何話要對本官說?”

“趙大人,螺州城現在已經勢若累卵,城破就在旦夕之間。螺州之南馮指揮使,正如趙大人在上報的書信中所言,只會觀望大人玉碎。趙大人現在還有路可走嗎?家父田將軍,仰慕大人之神勇,如趙大人願意棄暗投明,田將軍保證不傷大人與下屬衆人性命,趙大人以爲如何?”

趙謙默然無語。

韓佐信見他沒有馬上回絕來使,大概有投降的意思,韓佐信神色難看地輕聲嘆息了一聲,要他投身賊寇自然是心有不甘,但是現在還有選擇嗎?

田鍾靈見着韓佐信的神色,道:“家父常說,大明社稷已經積弊難返,民心盡喪,天道所趨……大人,識時務者方爲俊傑。”

趙謙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摸了摸窗戶,回頭說道:“瞧這雕花,簡直是藝術品。”

其他人都不知趙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沒有搭腔,倒是韓佐信領悟了趙謙的意思,對田鍾靈道:“叛軍上到頭領,下到軍士,匪徒刁民出身,不讀經書,道不同不相爲謀。”

田鍾靈面有怒色,冷冷道:“哼,你們眼中的賤民,不是照樣能將你們圍得走投無路?你們眼中的上人,不是照樣隔岸觀火見死不救?”

趙謙看了一眼韓佐信,心道此人還有些見識,簡直和自己非常有共同語言。韓佐信說的不錯,物以類聚,人以羣居,如果自己和周圍的人完全是兩種人,會覺得十分淒涼孤獨。

對於這一點,韓佐信是深有體會,當初混跡在下層軍士中,受盡白眼捉弄,猶自體會在心。

趙謙無語,沒有馬上回絕田鍾靈,她說的無疑非常現實,趙謙等人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田鍾靈見趙謙不語,便拱手說道:“趙大人可以仔細思量,不過最多隻有一天的時間。”

韓佐信在趙謙旁邊輕聲道:“此人是田賊之女,何不……”

田鍾靈耳朵很尖,聽到了韓佐信的話,只笑着望着他。趙謙看了田鍾靈一眼,說道:“你還真不怕我抓了你做擋箭牌?”

韓佐信見罷二人的神色,心道原來二人有舊,正巧有侍衛稟報抓到兩個亂殺百姓的軍士,韓佐信便藉口處理此事,起身告辭,臨走時還叫上了孟凡羅琦。

田鍾靈低聲道:“上次在長安你放走了我,一定有不少麻煩吧?”

趙謙不語,田鍾靈繼續道:“馮佐琳就是因爲密卷之事記恨在心的。”

“不錯。但那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當初我也只是想利用你報復仇人,順便立功。”

田鍾靈笑道:“你怎麼不又說洞子外面有狼?”

趙謙知道她在說去年和她一起在荒郊野外,掉進了一個廢礦洞,田鍾靈的腳被卡在了石頭裡,趙謙本來想自己跑掉的,結果出去碰到了兩匹餓狼,然後就回到了洞子,結果田鍾靈死活不相信外面有狼,硬說趙謙是性情中人。

“田姑娘,上次那個礦洞外面真的有狼,在長安我也不是真的要專門救你……”

田鍾靈打斷了他的話:“那你的東西,你說下次見面就來取,現在可願意來拿了?”田鍾靈說罷臉上變得緋紅。

趙謙餓得渾身發軟,而且精神憔悴,真還沒有多少那種情緒,只得左顧而言他:“明天就是清明節了。”

段二三 投石欲問路段二七 黃河天上來段十八 梨花帶着雨段二七 欲來風滿樓段四七 佳節煙花絢段三九 老拳來相鬥段二十 習慣成自然段四八 國手神醫術段二十 習慣成自然段二八 沙場馬裹屍段二九 天道在何處段五四 三宮六院春段二六 白忙乎一場段二八 三月寒春蘭段五 逃出生天險段十七 王謝堂前燕段三四 猴子戴金箍段三十 四處藏危局段五 輕輕問一句段三一 欲斬賊人首段四九 若個萬戶侯段十一 你罵我也罵段四二 帥府議密計段四三 頃刻上天衢段三六 無毒不丈夫段十一 綠茶香如春段三六 臘梅知我心段三一 國公與三公段三八 殘暴的人類段六三 黃陵伏擊戰段三 燈火闌珊處段十九 玉人在何處段八 他鄉遇故知段三六 得吾之精髓段三 衆生太美麗段六 晴兒姐瘋了段六八 辣手摧秋娘段一 北京城獻孚段五七 共生系生物段二九 俺不想挨棍段三四 猴子戴金箍段五 冰鎮酸梅湯段四 秋郊蛙聲鳴段一 北京城獻孚段十八 大戰即將決段三二 開封府來使段四十 洞房花燭夜段六三 黃陵伏擊戰段六 萬事開頭難段二八 第一場大雪段二 糧草換軍馬段四二 十八載未敗段五七 共生系生物段七二 相聚述衷情段五七 共生系生物段六十 城外的來客段七五 東閣大學士段二九 天道在何處段五 輕輕問一句段三三 迎戰多爾袞段二九 血染天地間段一 是杯酒漸濃段二八 三月寒春蘭段九 打了扔出去段二八 謙按劍而入段三八 錢從何處出段四 分銀娶媳婦段五 請陽春白雪段六六 如果不知道段二三 誰點了火藥段十三 建州女真人段七一 且莫問前路段四十 形似苔與蕨段六七 微妙的平衡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段三三 農夫與毒蛇段二一 兵者大凶也段六 人質換土地段九 輕身走薄冰段二 糧草換軍馬段二六 造反因被逼段四 刀尖上行走段四七 佳節煙花絢段三十 四處藏危局段三三 借花來獻佛段五 烽火照京師段十二 豆大的燈火段一 是杯酒漸濃段二二 雞蛋碰石頭段六六 如果不知道段十八 大戰即將決段二五 壯哉西虎營段二 嬌憐難將息段三四 猴子戴金箍段三七 沒有最無恥段二三 投石欲問路段五 烽火照京師段四九 若個萬戶侯段四九 懲奸除惡霸段七五 東閣大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