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自然把趙謙當自己人,不過兩人交往甚淺,還是通過孫傳庭建立的關係,相談起來有些生疏,趙謙感覺還不如和孫承宗談來得盡興。
從楊嗣昌府上回去的時候,趙謙透過車簾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有點像秋娘,不過馬車疾馳,一閃而過,趙謙也沒有太在意。想起秋娘,他的心裡有一股很強的歉疚,雖然他努力讓自己將秋娘想成一隻螻蟻,自己沒有必要爲她付出代價。
在這個時代,有些東西只是自稱君子的人們口上隨便說說的東西,或者有人信這個,但絕不會對一個賤民有效。在趙謙的心裡,雖然人都是平等的,但是那天棄秋娘而去,自己就愧對於她,有此一事,他便再也不想面對秋娘了。
他又開始後悔那天應該派人去尋找一番,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心裡就安心多了。趙謙開始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信不信神這麼一回事,冥冥之中,總有什麼東西讓人有種敬畏的心理,做了虧心事,心中無法自安。
趙謙開始想,如果知道秋娘在哪裡,就派人悄悄給她送些財物,至少生活有點保障。
秋娘確實到了京師,那天在廣平,她差點被賣爲妓,救她的人是禮部尚書溫體仁的夫人,不過溫夫人救了她,只不過突發善心,買了回去充作奴婢,沒過半天就將秋娘忘了。
溫府內宅,秋娘正在倒馬桶,將裡面的污物倒進糞車中,然後有人拉到城外賣與農人。當然,這種衛生系統的效率和現代相差甚遠,幹這個活又髒又累,不過秋娘沒有任何怨言,也沒有像祥林嫂那樣見人就訴苦,她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她深知道,一個獨身女人在城裡有個正經的營生,是非常不容易的。
和以前在鄉村裡相比,秋娘瘦了不少,臉色也有些蒼白,只有睫毛依然長長的,並未因生活的艱辛就長短了。
她走起路有一點點瘸,被那些府上的奴僕打的,傷還未好完全,如果這時撩開她的褲子,就能看到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這個世界,無論哪裡總有等級,連奴婢們也不例外,先來的奴婢在剛進府的奴婢面前,感覺自己高人一等。
不過秋娘並不十分恨那些打她欺負她的人,她更恨另外一個人。那天京師很多人都去皇城外面看獻孚的隊伍,秋娘也去了,那天她看到了那個人,那晚她一夜沒睡着,她想殺了他,可惜他的官好像很大,隨時身邊都有帶甲護衛,秋娘不會武藝,也沒有行走江湖那一套經驗,她明白,自己一個人去殺他是不可能成功的。
溫府東邊有道小門,左邊是廚房,右邊一排房子是給下人住的地方,秋娘就住在這裡的一間小屋子裡。又是一天過去了,她又累又乏,渾身痠痛地回到了自己那間屋子,倒在牀上就不想起來。
陪伴她的,只有小窗外面冷清的月光。
這麼一個環境,這麼一個時間,不由得秋娘要胡思亂想。她又想起那天皇城外面獻孚的情景,旌旗獵獵鐵甲如雲,秋娘想,趙謙在萬衆矚目之下是何等榮耀。他還記得曾經捨身救過他性命的可憐人嗎?
秋娘恨他,但並不後悔救他,雖然她自己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如果事情重新來過,也許秋娘還會救他。因爲就算不救趙謙,石頭引狼入室,秋娘的命運也會這樣。人們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命苦哇!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的命確實苦。
她恨他食言,恨他不救自己脫離苦海。
“秋娘,秋娘……”門外一個人喊了兩聲。
秋娘一聽,原來是姜副總管的聲音,急忙爬了起來,小心問道:“姜總管,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把門打開,庫房那邊缺人,你去幫下忙。”
“哦,等一下,我收拾一下馬上來。”
姜總管的背有點躬,在月光下更顯猥瑣,“磨蹭什麼?快點出來,我帶你過去,那邊忙不過來了。”
秋娘還沒脫衣服,急忙穿好布鞋,把門打開。剛剛開門,突然雙臂被一雙鐵鉗一樣的手抓住了,秋娘大驚,顫聲道:“姜總管,你做什麼,快放開我……我要叫人了……”
“小娘……你這皮肉生的真是白嫩,生就一副勾人火的模樣……”
“再不放開我真要喊了!”
“喊吧,看誰會相信你這個騷貨,不把你趕出門纔怪!”姜總管雖然這麼說,卻騰出一隻手來捂住了秋娘的嘴。
這傢伙勁大,任秋娘把汗水都掙扎了出來,仍然沒有辦法,只聽那姓姜的又說:“你便依了我,你這模樣,給誰不是糟蹋?你只要乖乖的依了我,我給你派個輕巧的活兒。”
秋娘猶自掙扎不停,只聽“譁”地一聲,姓姜的背上的衣服被撕了一個大洞,後背被她抓得火辣辣的,姓姜的大怒,用力將膝蓋一頂,頂在了秋娘的小腹上,秋娘“唔”地叫了一聲,疼得差點沒暈過去,腿上一軟,人便歪了下去,姓姜的乘勢倒在了她的身上。
秋娘渾身無力,情知力氣沒有男人的大,便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褲帶。她確實不敢喊,這種情況,如果被人知道,吃虧的絕對是自己。這種事一般不會驚動主人,就是大總管處理一下,大總管當然會偏袒着姓姜的。
姓姜的脫了幾次秋娘的褲子都脫不掉,還得用身體壓着她,以防她到處亂跑,手上使不出全力,又被秋娘死死抓着褲帶,姜總管脫不掉,喘着粗氣,嘿嘿笑了一聲,雙手抓住了秋娘的褲襠,用力一撕,“譁”地一聲,襠部撕了一條大口子。
那總管家忙掏出自己的玩意,按住秋娘的腿,正待要塞進去,突然門外一聲冷冷的聲音道:“沒想到你姜大總管連這種貨色也看得起!”
姜總管嚇了一跳,急忙將自己那玩意塞了回去,跳了起來,一看原來是二小姐房裡的丫鬟晴兒,頓時舒了一口氣,臉上發燙,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秋娘急忙爬了起來,將被子抱在懷裡遮羞,她見兩人這般神情,心裡明白兩人關係不太常規,便沒有向晴兒哭訴,只默默地站在那裡,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晴兒對秋娘罵了一句:“賤貨,看老孃怎麼收拾你!”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姜總管急忙追了出去。
晴兒那句罵讓秋娘心中恐懼起來,受害者是秋娘,卻反要承受報復,秋娘不禁淚水漣漣,望着窗外,她多想大喊一聲,緩和心中的鬱結,但是這個世界卻連喊一聲的權利都沒有給她。
月光中,秋娘眼睛裡閃出一絲冷光,她明白了,要想生存,裝可憐是沒人可憐你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她又想起了趙謙,想起了在山村時的一切。她明白,當官的自然不會缺女人,更不會看得起自己這樣的村姑,趙謙當時和她說那些話,明明是有所圖謀,怪天怪地,就怪自己貪圖榮華,這麼容易上當。
趙謙教會了她,人應該陰點兇點,才能生存。
內閣輔臣禮部尚書溫體仁膝下有一子二女,長子是翰林編修,次女名溫琴軒,虛歲已是十八,生在書香門第,頗有一些才情,家世顯赫,一時還難覓乘龍快婿。這乘龍快婿,首先就講究門當戶對,這一點限制範圍就窄了許多。其實不但古代講究門當戶對,今人何嘗不是?當然,如果一個百姓家的女兒要嫁入豪門,只要姿色才藝過關,還是有可能的,不過一個平頭百姓要娶某中央領導的女兒,這種事倒是沒聽人說過。
晴兒便是溫琴軒房裡的貼身丫鬟,就算是做奴婢,要做主人的貼身奴婢也是不容易的,在人前就高了一等,連總管也得給幾分面子,晴兒便是姜總管推薦上來的,因人生得乖巧,口齒也還伶俐,溫琴軒也就同意了。
晴兒和姜總管之間有點什麼事,當然是情理之中。那夜晴兒撞破了姜總管的醜事,冷戰了好幾日,不過利益攸關,過了幾日,姜總管抽空將那晴兒弄在牀上哼哼唧唧了半夜,兩人復好如初。只是晴兒心裡仍然惦記着秋娘這個“狐狸精”。
“喲,瞧你那模樣,輕手輕腳的,能刷乾淨麼?當自己是主子小姐呢?”晴兒捏住鼻子,冷冷地說。
秋娘聽得這冷言冷語,沒有說話,說了也沒用,你還能頂過人家主人房裡的人?
“哼!臭刷馬桶的爛貨,你以爲勾引了男人就能去伺候主子?也不撒泡尿自個照照,聞聞你手上那髒味,問問自個,配麼?”
這時走過來一個小廝,見到晴兒,急忙叫晴兒姐姐,“敢情這奴婢又招惹姐姐了?”
“可不是,剛進來的,缺管教。”
“小的幫您管教管教。”那小廝上來就扇了秋娘一耳光,又道,“得,這下得去洗手,指不定她臉上沾了黃貨呢。”
二人說罷哈哈大笑。晴兒笑罷喊道:“賤貨,還不去給打水過來洗手?”
秋娘強忍住怒火與淚水,她真想跳起來扇那賤人一耳光,但是她還是咬牙忍住了,默默地站了起來,晴兒見到她眼睛發紅,嚇得倒退了幾步,秋娘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晴兒回過神來喊道:“去哪裡?”
“打水。”
小廝聽罷大笑:“看,聽話了吧,賤人就是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