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並不是燈火通明。
相反,偌大的城主府有些清冷。
除了韓小云之外,幾乎看不到別人。
韓小云打着燈籠徑直往前走着,彎彎曲曲地走了許久,在一處精緻的小院落裡停下來。
小院前種着瀟湘竹,清風徐徐,竹葉颯颯作響。
月光飛入竹前屋,風策策,浮煙繚繞。
穿過瀟湘竹林走到院子裡之後,院落裡也異常冷清。
沒有丫鬟,也沒有值夜的小廝。
韓小云走進去之後,將燈籠放在一旁,將客廳的蠟燭一一點燃。
隨着燭光跳躍,屋子裡逐漸變得明亮了起來。
蘇鳳藻仔細打量着屋子,屋子的裝飾很簡單,卻很考究。
楠木的書架上擺滿了各類古籍。
桌子上只有一隻白瓷花瓶,花瓶上插着一株不知名的花束。
桌子上方有一幅竹林吹簫圖,一勾一染,極盡幽靜之美。
屋子裡沒有什麼傢俱,能擺放在這裡的卻都是極爲精緻的,一看便知屋子的主人品味非常雅緻。
“三位請坐。”韓小云招呼着蘇鳳藻等人坐下。
她簡單地行了禮,爲三人斟了茶。
“請稍等片刻,我有東西要交給你們。”她說着,漂亮的眉頭緊蹙着,致歉離開。
看着韓小云走進裡屋,蘇鳳藻微微嘆了一口氣。
“小鳳可曾認識她?”宇文墨川淡淡地開口,“看你與那女人異常熱絡,可是舊時相識?”
“算是吧。”蘇鳳藻雙手支在桌子上託着下巴。
“不僅僅是名字,就連長相也一模一樣。”她補充道,“她和我現代最好的朋友同名同姓,長相也是一樣的。”
“只是性格有些不同。”蘇鳳藻笑得眉眼彎彎,“我認識的那個韓小云是個不拘小節,又極爲意氣的女漢子。她性格極爲霸氣,也極爲雷厲風行,還是個女強人。”
她輕輕笑着,“這個韓小云雖然溫婉端莊了些,但我見她的第一面就知道,這兩個人絕對是一個人。”
“真好啊,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看到她。”
“這輩子她還能做我的好朋友,我突然覺得好幸福。”蘇鳳藻輕笑着。
蘇鳳藻自顧自說着,宇文墨川和秦崇歌聽得一頭霧水。
她的話雲裡霧裡的,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到底在說些什麼。
宇文墨川輕嘆了一口氣。
“你還是如此輕易相信別人。”他有些無奈,“你要知道人心險惡,萬萬不能輕信任何人。”
“嗨,嗨,知道了,知道了。”蘇鳳藻漫不經心地答應着。
她的確是太過容易相信人了。
但是,她相信人的基礎是感覺。
人與人之間的感覺是非常奇妙的。
與其說是感覺,倒不如說是氣場,或者腦電波。
蘇鳳藻能感應到兩個人的氣場合不合。
或者說,她能感覺到她與對方的腦電波是不是一個頻率。
能不能信任對方,蘇鳳藻的直覺非常準。
同樣是兩個人,有的人能成爲好朋友,有的人卻不能,這是氣場的問題。
氣場不合的話,是萬萬做不成朋友的。
那種朋友,也沒有交的必要。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大概也是這個
原理。
蘇鳳藻在心裡腹誹着。
韓小云從裡屋裡走出來,她臉色凝重,雙手緊緊地攥着。
她坐到蘇鳳藻對面,身子在微微顫抖。
“小云?”蘇鳳藻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韓小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已經將豪華厚重的孔雀大氅脫了下來,髮髻也換成了最簡單的髮髻。
沒有太多的裝飾,在燭光的照耀下,她精緻的臉上形成一片陰影。
蘇鳳藻抓住韓小云的手。
韓小云的手有些冰涼。
接觸到蘇鳳藻溫熱的手掌時候,她微微一愣。
隨後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實不相瞞,白天的時候我隱瞞了一部分。”韓小云歉意地說道,“非常感謝你能將我從催眠中解救出來。”
她咬了咬嘴脣,“可當時情況危機,那無音又如此厲害。”
“已經過去了。”蘇鳳藻的聲音異常溫柔。
雖然處於不同的時空,不同的環境,不同的地點。
眼前這個女人,不管是氣場和味道,都與她現代最好的朋友一模一樣。
蘇鳳藻甚至相信,能夠在這個時代碰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是上蒼給予她的饋贈。
就如在現代時候韓小云對待她那般,她想盡自己最大努力幫助她。
“恩。”韓小云低着頭。
蠟燭跳躍了幾下,燭芯太長,屋子裡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
光線晃動,在韓小云低頭的時候形成一片陰影。
蘇鳳藻站起來剪了剪燭芯。
蠟燭的光芒跳躍着,燭影搖紅,冉冉燭光岑寂。
“三年前,雲坤城發生了一件大事。”韓小云緊緊地咬着嘴脣,“身體康健的父親突然死亡。”
正在剪蠟燭的蘇鳳藻手一頓。
“父親無病而終,整個雲坤城中籠罩在悲傷的氛圍中。我也因此一病不起。”韓小云說道,“這時候,來了一個自稱能治百病的人。”
說到這的時候,她的聲音發寒。
“這個人,便是無音。”
“無音來到雲坤城之後,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我的病確實好了許多。等我病好之後,雲坤城的人民呼籲我接替父親的位置。我無法推辭,便就任城主。”韓小云說到這裡的時候臉色微變。
“從我就任城主那天開始,腦子總是昏昏沉沉的。好些事情不記得。”
“我以爲是病症後遺症,也就沒怎麼在意。”她緊緊地攥着雙手,“當時,已經深受我以及雲坤城百姓信任的無音法師突然離開了一段時間。”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更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記得那是某一天夜裡,胸口悶得發慌。我披上衣服走了出去,這個時候,我看到無音在地上埋了什麼東西。”
韓小云說着,眼神有些驚恐。
“當時我很害怕,用力捂住嘴觀看。藉着月光,我看到無音正在埋藏屍體。”
“無音是從三年前便已經來到這裡了嗎?”蘇鳳藻皺着眉頭。
如果韓小云的話是真的,這雲坤城裡人已經被催眠了三年了?
“我不敢出聲,也不敢呼救,只能等着無音離開。那無音離開之後,我悄悄地跟蹤他到了城主府外,我看到……”韓小云說着,身子微微顫抖。
她呷了一口茶,將膽戰心驚的感覺壓下去。
“我看到他控制了大部分雲坤城的百姓在挖地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不敢追太遠,只能遠遠地看着。我在灌木叢裡一直等到天亮。天亮之後,在挖地道的百姓們雙目無神地從那地方走出來,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一般。”韓小云說道。
“後來我偷偷找了個人問,那人根本不記得晚上做過的事情。後來,我也被無音催眠了。後面的事情已經不記得了。”
韓小云說着,鬆開手,手裡是一張非常舊的紙張。
那張紙上簡單了標註了幾個位置。
“發現了無音的秘密之後,我異常害怕,又怕自己會忘掉,便將他們挖地道的地點標註下來,小心翼翼地藏好了,沒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場。”
蘇鳳藻將那張紙拿過來。
那張紙非常破舊了,大概是因爲保存了三年的原因,有些標記已經看不清楚了。
“你可還記得那具體地點?”宇文墨川皺着眉頭看着那地圖。
那地圖的描述很不詳細。
尤其是,這張地圖上的地貌和現在的地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這三年裡,無音控制着人修改了雲坤城的佈局。”韓小云淡淡地說道,“三年前的地圖全都被無音毀滅了,不過我還記得大概地貌。”
她指着那張破舊的地圖上,“當時天色太暗,我又緊張的很,並沒有看清楚這地道到底在什麼地方。”
“不過,這三年來我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在清醒的時候,我將可能性比較大的地方一一列了出來。最後篩選出兩個可疑的地方。”
“哦?”秦崇歌有些驚訝。
女人當一城之主的原本就少,這個女人的手段和魄力竟比男子還要強上數倍。
能在那種狀態下做到這種程度,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他有些欣賞韓小云的能力和手腕了。
“一個是荷花池。”韓小云指着地圖上的一個地方,“另外一個則是城主府。”
她說着,眉頭緊皺,“不過,城主府是唯一沒被動過的建築。城主府的構造非常複雜,即便是地下也埋了許多石頭,挖地道的話有些難度。我想,荷花池的可能性更大。”
那個荷花池的確有些古怪。
白天的時候,蘇鳳藻闖入城主府之後,曾無意間瞥見過一眼。
從城主府能夠看見荷花池的全貌。
荷花池綿延了數十里,雖然是秋天了,卻依然開得很茂密。
接天蓮葉,密密麻麻的荷葉阻擋了小船進入。
那荷葉綿延着不知道通向何方,是個隱蔽性極佳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蘇鳳藻一直覺得這是句笑話。
比如皇宮中出現了刺客,按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觀點,刺客留在皇宮中是最安全的。
但人的天性很奇怪。
若是出現過刺客,守衛肯定會成倍成倍增加,人人小心謹慎,刺客若是還留在宮裡,暴露的機會更大。
所以,蘇鳳藻一直覺得這個觀點是不成立的。
以她的想法,無音絕對不會把地道建立在城主府。
建立在荷花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這麼想着,心臟突然快速地跳了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