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縈看了付安安一眼,低聲道:“這個骨都侯到底想做什麼,我讓他們徒步去找朝魯巴部,就是想讓他們去吸引赤納格的注意力。”
“噢?軍帥姐姐難道沒有想到,會再次碰到他們嗎?”
“過了三楊堡,就是想碰也碰不到了。”歡縈嘆道:“算了,還是由我來親自打發他們走吧。”
傞善隨即被帶到土坯房中。歡縈示意付安安道:“你問問他,他到底想做什麼?”
幾句交談之後,付安安轉首對歡縈無奈道:“軍帥姐姐,傞善他還是在請求加入我們,他說若軍帥姐姐不肯帶他們走的話,他們會很快被王庭大軍追上,到時候赤納格一定不會饒過他們的。”
歡縈想了想對付安安道:“你告訴他,我可以送他們幾匹馬,讓他們趕快脫離險境。但是我衛軍和他們終究不同路,中原有句古話,道不同不相爲謀,恕本帥沒法帶他們一起走。”
付安安將意思轉達給傞善後,傞善又一次跪拜在地,朝歡縈和付安安納首磕頭,嘴裡還嘰裡咕嚕地說着什麼。
“什麼意思?”歡縈問。
“傞善說他們不要馬,其實再給他們馬,已經沒多大意義了,便是他們能逃到朝魯巴部,朝魯巴和赤納格一向不和,若知道他們引來了王庭大軍,又豈肯收留他們?”
“哦!”歡縈輕輕蹙眉道:“照他的意思,就是左也不行,右也不不行,非得跟我大軍走嗎?”
付安安又聽了幾句,然後纔回臉對歡縈說:”傞善他表示,願意一輩子死心塌地爲天王大帥效命,他早就聽說中原繁華富庶,也早就有心去中原看一看了,只要大帥肯捎上他,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歡縈沉吟不語,站起身來在房內踱來踱去。
付安安走上前對歡縈道:“軍帥姐姐,我看傞善也並不像是兇狠奸惡之人,他肯求若此,言真意切,軍帥姐姐你就帶上他吧。”
歡縈迴首凝視付安安半晌,終於點頭首肯,“好呀,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讓傞善跟我們一起回中原便是。”
付安安大喜,“真的,軍帥姐姐你同意了,太好了,我這就告訴傞善。”
“等等,我還有個條件”,歡縈阻止付安安道。
歡縈走到傞善面前,“起身說話吧,我可不習慣你這麼沒完沒了的磕頭。”
付安安對傞善說了一句,傞善趕緊站起身。
歡縈又走到土壘邊重新坐下,“我的條件很簡單,但辦好了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傞善你既然想跟我們回中原,就得替我們衛軍做點事,這樣我纔好向衛王稟明你的勳著,讓衛王同意你入關,你說是嗎?”
傞善聽完付安安的翻譯,向歡縈連連點頭。
付安安道:“軍帥姐姐,有什麼條件,請儘管直言吧。”
歡縈道:“傞善你之前說朝魯巴謀反,要叛離北戎王庭,向我衛王投誠,只是僅爲傳言,不知真假,我想請你代我去朝魯巴部,試一試朝魯巴的誠意,他若真心投效最好,若是假投誠,耍陰謀手段,我又豈容他踏入我邊關半步。”
付安安翻譯完,傞善的神情頓時顯得頗爲躊躇。
“怎麼,不願意?”歡縈的脣角浮起一抹嘲弄,“你剛剛不是還說,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嗎?”
付安安話音剛落,傞善便下定決心般的一跺腳,伸出二指,作出對天指誓的樣子。
付安安聽完鬆了一口氣,對歡縈道:“軍帥姐姐,傞善同意了,他說若試探不到消息,他願意請軍帥拿他的頭顱祭天。”
歡縈不屑道:“嘁,就跟誰稀罕他那顆頭顱似的,罷了,就這麼說定了,安安你去轉告陸將軍和施將軍,讓他們即刻準備啓程,順便再給這幾位找幾匹馬來。”
付安安高興地領命退下。
不多一會兒,大軍重新準備妥當,踏上了前往朝魯巴部的路途,兩日後歡縈他們距離北戎王庭既定的遷徙地,只有一河之隔。
這時只見前方哨探突然來報,河對岸發現了可疑人物,距此不足一里。
歡縈趕緊叫衆軍就地找好隱藏之處,暫勿驚動敵人,並另派了十幾名將士泅水渡河,藏於河岸枯草之中,只待來敵出現。
不多一會兒,兩名北戎騎兵快馬從歡縈他們眼前奔過,一聲哨令,十餘名將士躍出枯草叢中,將兩名北戎騎兵七手八腳地生擒活捉,搜遍北戎騎兵全身,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一封雞毛令信。
歡縈將信展開一看,上面的字符卻沒有一個認得的,遂將信遞給付安安,請她代爲講讀。
付安安逐字逐句,將信中內容翻譯給歡縈聽。歡縈和陸子嵩聽罷,相互對視一眼,北戎騎兵被押下去後,歡縈對陸子嵩和施風道:“看來這兩名北戎騎兵是符離的信使呀,他們帶回的,正是克答爾對符離密令的回覆。”
陸子嵩點點頭,“一點沒錯,北戎王符離的反應也真夠快的,才一收到朝魯巴謀反的消息,還未坐實,便傳令給克答爾部,讓克答爾部向朝魯巴部移動,直待王庭大軍一到之後,便兩相配合,包圍朝魯巴部,將朝魯巴的謀反,扼殺於未成。”
歡縈哂笑了一下,“不應該說他的反應夠快,而是應該說太過激了吧?傳聞北戎王符離狡詐兇殘,由此可見並非虛言吶,不過符離既然已傳令,暗中調動克答爾部,說明他相信朝魯巴的謀反是真的,這倒給了我們另外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陸子嵩和施風同時相問
“你們想想”,歡縈解釋道:“我們姑且不論朝魯巴的謀反是真是假,但至少符離這是在逼他不得不反啊。”
“不得不反,軍帥的意思是……?”
“別急,施將軍,聽我說完”,歡縈接着道:“傞善曾跟我提過,朝魯巴和赤納格素來不合,說明朝魯巴部和王庭的矛盾,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但欲想叛離王庭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我估計朝魯巴,要麼是故意放出風,以此威脅北戎王符離多給他一些好處,要麼就是真的想反,但行事不夠機密,導致北戎王集結兵力,來一致對付他,不管朝魯巴是出於何種目的,此刻他都已是陷入困境,再無迴旋餘地了。所以,如果我們突然出現在朝魯巴的面前,表示願意襄助他的話,你們說朝魯巴是不是也只能將我們當作救命稻草,帶領部衆向衛王投誠呢?”
“有道理!”,陸子嵩同意道,“然而,奧欽河谷一役,我們痛打朝魯巴,他會跟我們不計前嫌嗎?”
“是呀,末將覺得軍帥此舉太過冒險”,施風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將士,“既然我們也達到了此次奔襲的目的,帶領將士們順利搬師回朝,纔是我們現在的正事,北戎人內訌,就讓他們相互自相殘殺好了,北戎越亂,就越無暇分身,擾我邊境,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插手北戎內部部落間的爭鬥呢?”
“非也”,歡縈正色道:“北戎內亂,當然無暇擾我邊界,可我們要的是長久的安寧與穩定,而並非一時,若不能徹底解決北戎問題,戰爭就會年年不休,讓百姓揹負沉重的賦稅徭役,還要面對親族的死難,苦不堪言啊。”
“可是幫助朝魯巴,就能解決北戎問題嗎?”,施風爭辯道:“反正末將不相信,北戎人肯歇戰安居。”
“幫助朝魯巴只能說是對北戎王不理的另一種形勢的打擊”,歡縈道:“只有讓北戎人真正明白,戰爭除了苦難與災禍,絕不可能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他們纔會老老實實地歇戰休兵,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朝魯巴的叛離,正可以向北戎其它部落傳遞這樣一個信息,跟着符離,到頭來,只會衆叛親離,唯有歸順我朝,或與我朝友好相處,才能獲得繁榮祥和的生活。”
“好吧,你是一軍主帥,你決定下的事,末將等領命遵行便是”,施風道,“末將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個大道理,但末將跟隨夫人這麼久,相信夫人的決策一定不會有錯的。”
歡縈笑了笑,“你呢陸將軍,你意下如何?”
陸子嵩道:“末將說不出個所以然,可末將覺得,若能趁機消滅克答爾部也不錯。”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安安,計劃有變,你去把傞善召來!”
又行了兩日後,衛軍抵達朝魯巴防區的外圍,這還多虧傞善帶路,讓大軍抄走近道,及時的趕至朝魯巴部。
按照歡縈的計策,由傞善先前往朝魯巴的帥帳,一探虛實,並接洽雙方聯兵事宜。
傞善被朝魯巴部的哨騎發現後,當即亮出自己骨都侯的身份,要求面見朝魯巴。
哨騎不疑,遂立刻將他帶往朝魯巴的帥帳。
歡縈等人則帶着衛軍,在防區邊緣的山中藏匿,等候傞善的消息。
傞善爲赤納格帳下骨都侯,和朝魯巴彼此都是見過的,然而以往從未有過什麼交結,傞善的到來令朝魯巴疑心不已。
傞善不緊不慢,先是顧左右而言它,一會兒問朝魯巴最近可好,一會兒問朝魯巴是否爲王庭的到來做好了準備。
朝魯巴忍了一陣後,着實有些不耐煩,便打斷傞善道:“骨都侯,你若是實在閒的無聊,就請到後帳喝酒吧,本帥還有正事要忙,恕不奉陪。”
“呵呵,朝魯巴將軍的正事,是忙着向漢人投誠麼?”傞善譏諷道。
“骨都侯你在說些什麼?”朝魯巴憤然道:“本帥諒你是赤納格帳下的人,所以纔對你忍讓三分,你不要因爲你的主子,而有恃無恐,對本帥傲慢無理,信口雌黃,再胡說八道,本帥就將你攆出朝魯巴部!”
“哼,還用的着我信口雌黃嗎”,傞善不屑道:“朝魯巴將軍要反的消息,都已經傳至北戎王庭了,你將本侯攆出朝魯巴部不要緊,你的殺身之禍,也就快要到了。”
朝魯巴震驚地瞪圓了雙眼,“什麼我要反,誰說我要反,是誰跑到符離跟前胡說八道,詬陷本帥?”
“詬陷?”傞善緊緊相逼,“是不是詬陷,你自己心裡最清楚,是不是詬陷,你這顆項上人頭已經不保,我看大將軍,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