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斯堡,或者說朗斯要塞,是離我們選擇的地下通道出口最近的城市。
坐落在奇爾高地上的朗斯要塞,明明地處明廷聯合王國的內陸,卻是全國屈指可數的堅城。
厚重的混合磚牆在建築大師的設計下既美觀又堅實,足足十米高三米厚的城牆一開始的假想敵就是巨人種族,長長的護城河中滿是飢餓的食人魚。
原因?他們有一個好鄰居,地下世界的入口敞開着,誰都能進,誰都能出。
季節性的地下獸人的掠奪襲擊,深夜要防備暗精靈突襲隊狩獵地表精靈的傳統試煉,黑龍、紅龍偶然從地下通道飛出來打秋風換口味,溜出來找實驗品的巫師和亡靈法師,尋找祭品的惡魔、邪神崇拜者.....好吧,就是我都覺得地下世界居民被放逐和敵視不是完全沒有理由的。
至少僅僅在地下通道之中,我們就遇到了三次暗精靈突襲隊和兩個獸人巡邏隊,後者看到卡西歐直接行禮走了,而前者看到灰精靈先是一愣,然後就毫不猶豫更改了試煉獵取的目標,向着我們撲了過來。
好吧,本來剛剛組隊完成,我還打算做一下訓練磨合的,看下新人的實力,但當卡西歐的骨弓舉起,黃金箭進行了一輪點名後,有人喊出了“黃金弓”的名號,暗精靈們就直接退卻了。
當然,卡西歐彎弓射箭那英姿颯爽的模樣的確了得,和糊塗的安利雅完全是兩回事,但發現某個獸王獵人眼冒綠光的對着卡西歐流口水,就讓我默默的爲這個半人馬英雄擔心起來。
“黃金初階?還不到三十的話,也就是說在半人馬中剛剛算成年,的確不錯了,但比那個黃金巔峰的獸王半龍人還是差上那麼一點。尤其那傢伙絕對是爲目的不擇手段的類型。你越是表現的優秀,越是危險呀。”
我有心去提醒這個半人馬,但一路上悲風卻和其談的有說有笑。反而讓我不知道如何下手。
悲風那廝只看外表的話,高大魁梧。面容古樸,給人的感覺還是不錯的,而那低沉雄厚的嗓音卻總是緩慢而溫和,談吐之間既風趣又見多識廣,頗有些成熟長者和哲人的味道。
好吧,正因爲他外表不錯,口才又好。受害者纔會那麼多,社會危害性纔會那麼大。
而這個忠厚老大哥形象,適當而含蓄的善意,誠懇的憨笑。特別對看似冷漠實則對前途滿是擔心的卡西歐胃口,最重要的,還是悲風順着年輕半人馬的說話方式,很快,在初步的試探之後。在悲風的努力營造下,兩人就變得有說有笑起來。
戴安娜看不下去,好心的過去提醒他,但嘴笨的她沒說兩句,反而被悲風氣了回去。
“智慧生物就是如此淺見。他們習慣根據生命的種族和外貌進行判斷,是的,我是帶着黑龍血脈的半龍人,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極其熱愛生命和小動物的。是的,我很醜陋,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也是很溫柔的。”
好吧,他受傷的眼神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仿若戴安娜就是有種族歧視的壞人,而在卡西歐頗爲惱怒的怒視中,最終,好心的戴安娜還是無法說出那些噁心的穢行,只能搖了搖頭退去了。
“大姐頭,你就是多事,過兩天那個半人馬小子不就知道了。”
“可是,到時候,已經晚了呀!”
“噗!”果然越是純真的人聯想能力越是豐富,聽到這個“晚了”,其他人當即笑一地,然後用玩味的目光看着那把著名的黃金弓,尤其是他下半神的馬甲。
“小子不知悲風害,隔日再唱後庭花。”
好吧,不知是誰做了一首歪詩,滑稽的腔調和歌詞,讓所有人都笑了一地,嗯,面對戴安娜“您怎麼可以這樣”的質問目光,至少我不會承認是我的一時靈感。
頗爲高傲的卡西歐進隊伍後誰都不搭理,連科洛絲禮節性的問好都裝作沒聽到,一路上更是用種族來稱呼別人“喂,那個地精”“喂,那個胖人類”,已經輕輕鬆鬆的就得罪了不少人。
於是,看着悲風瞄準了他,除了好心的戴安娜以外,衆人也沒有說破的意思,樂於看他的笑話。
而接下來,除了在出口附近又遇到一次暗精靈的聯合狙殺外,一路還算的上順利。
但接着走上地下世界後,沐浴了在那熟悉而陌生的溫暖陽光下,看着那遼闊無邊的藍色天空,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廣闊大地,就是我,也頗有些激動。
腰間的羅蘭聖劍也在微微共鳴,似乎在輕述它迫不及待的心情,而那個它希望前去的方向,自然就是大陸的北方了。
“東嵐公國嗎?嵐之後裔?我倒是要試試他的成色了,若不能達到我的要求,侮辱了這個榮耀的名稱......”
搖了搖頭,把多餘的想法暫時丟到一邊,回頭望去,卻發現商隊同伴們的情況都不怎麼好。
往日精神的離譜的莫莫癱坐在地上,閉着眼睛,而戴安娜也滿臉蒼白的低着身子半跪,嘴中唸唸有詞,似乎在禱告。
“不會掉上去的,不會掉上去的。”
湊近了,才發現她居然在自言自語,當即,我啞然失笑。
這也不是什麼罕見的毛病了,即使在地表,礦工在地下待久了,出來仰望天空的話,從狹隘的地洞一下子看到無垠的天空,就會有彷如隨時會被天空抓走,向天空掉落的錯覺。
這是生物近乎本能的錯覺,老練的礦工過一會就好了,但對於一輩子待在地下世界的暗精靈們來說,也沒那麼好對付的。
她們出生在地下世界,已經習慣了在雲朵之上,依舊有黑壓壓的巖壁,更習慣了清晨第一抹晨曦被巖壁上的發光苔帶來。
當仿若天經地義的巖壁頂突然消失,就仿若生活在地表的人類突然沒有了太陽和藍天,就算理性知道沒事。但身心上的極度不適是不可避免的。
據我所知,這種被戲稱爲“開闊地帶恐懼症”的本能反應,至少要花上幾個月才能克服。而一輩子沒克服的也不在少數。
本來就有些畏光的灰精靈的狀態算是最差的,就直接讓她們到馬車上休息。而那個卡西歐,即使四蹄都在微微顫抖,依舊強裝鎮定,努力站着筆直。
至於銀鉤、霍伊爾那些老油條,都不知道上地面世界多少次了,律法系的那幾個個傢伙也一樣,早已經嘻嘻哈哈的該幹嘛幹嘛了。
至於應該是第一次上地面的格林。那麼厚的裝甲和鳥翼頭盔根本看不到表情呀,但從他不住摸索腰間手榴彈的情況來看,他也不怎麼好過,現在正在向爆炸?物需要安全感。
怎麼。還少了一人?好吧,我已經刻意忽略了,你們還要提他,這是自尋死路呀。
“你還好吧,要不。到馬車上休息一會。”
“不,不用了。我沒事。”
看着一臉無視的其他人,即使是悲風老大哥出於關心的真摯問候,倔強的青年人馬怎麼會在衆人面前認輸。
“那,哥們。借我靠靠吧,我有點暈。”
黑色的半龍人突然坐在了地上,靠在了卡西歐的馬腹上,而卡西歐先是一愣,然後懂了,冷漠高傲的面龐也帶上了笑。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讓你靠一下吧。”
於是,驕傲的半人馬王子,也讓四蹄彎了下來,如戰馬般坐了下來,讓悲風靠在他的一側腹部上。
漸漸地,坐在地上,有了依靠,感覺到同伴的體溫,感覺到堅實的地面,年輕的半人馬王子狂跳的心臟也慢了下來,“開闊地帶恐懼症”大爲好轉。
接着,外冷內熱的人馬王子終於冰山融化,感激的笑道。
“謝謝了。悲風大哥。”
“謝我做啥,應該是我謝你。”
“呵呵。大哥,你真好。”
“我真好的地方你還沒見過呀,以後會有機會的。”
一邊聊着,半人馬和半龍人靠在一起,雙手還”不小心”碰觸再連忙分開,那場面基情四射的無法直視。
眼前那可怕的一幕,讓我揉着腦袋,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找個無人角落把悲風活埋,免得繼續污染我的眼睛。
而從旁邊咬牙切齒或做嘔吐狀的大家來看,持有這種想法的也不在少數,若不是這年輕的王牌射手身上的確不弱,恐怕已經付諸行動。
朗斯堡離地下城出口並不遠,正好在日落前趕到,而等到了我們哪裡,剛剛走近城門,卻遇到了新的麻煩。
“那邊那個,脫下頭盔接受檢查,那隻半龍人是誰的奴隸?他會咬人嗎?有防疫證嗎?”
當即,聽到老大哥被視作了動物,衝動的卡西歐就在摸弓,打算按往日的習慣,直接幹掉那個守衛,但我連忙攔下了他,我可不想剛剛來到人類王國,就成爲通緝犯。
其實守衛的說法也是有道理的,若不是看着我們一行有聖騎士在,恐怕,在看到半龍人那刻起,他早就會大喊叫人圍攻我們了。
半龍人這種被造物種族有些特殊,他們和由於混血產生的龍裔是兩回事。
雖然他們有自己的族羣和文化,但他們的確是非自然產物,在混亂的上古,七彩的邪?惡龍神提亞瑪特和邪?惡巫師創造了他們,用他們來服侍邪?惡(傾向混沌)的彩色龍(紅龍、黑龍、藍龍等),而悲風本人,就是一隻有黑龍血脈的半龍人。
而與之相對,相對善良的金屬龍(傾向秩序的金龍、銀龍等)對這些半龍人根本毫無好感,由於血脈上的天然壓制,絕大部分半龍人到現在還是邪?惡巨龍的僕從,比如作爲新的龍後,小紅正在修建的龍城之中,就有無數的半龍人僕從。
這也是之前悲風能夠用那套言辭獲得卡西歐的認同的緣由,因爲在很多地方,即使天賦出色,個體戰力不差,由於那命中註定的僕人命,半龍人的確遭到了歧視。
當然。在混亂的地下世界,黑龍和紅龍也很容易戰死,那麼他們的僕從及其後裔就很容易獲得自由。哪裡恐怕也是自由的半龍人最多的地方。
因此,在人類眼中。黑色半龍人等於邪?惡巨龍的爪牙,而現在這個隊伍中有聖騎士,於是,這隻半龍人只是某位法師的奴隸或戰利品,就是順理成章的推斷了。
“我是這位半人馬大人的奴隸。”
“謝謝小老弟了,沒事的,這種俗人我見多了。別和他一般見識。
悲風拉住衝動的卡西歐,小聲在耳邊傾訴,而且似乎是爲不讓對方爲難,悲風還主動承認自己是對方的奴隸。當即,卡西歐莫名的感動了。
當即,當兩個男兒的雙目相對的時候,電光四射,一切情義都在眼神交流中。多餘的話就不用了,而在旁觀者的眼中,這場面就再次變得不忍目睹了。
“嘔!莫莫要吐了,莫莫真的要吐了!”
此刻,我則認真的思考把他們丟開。讓他們自生自滅,自己去找個弓箭手到底可不可行了。
好吧,當這邊解決了後,那邊又出了問題,格林堅持不摘下頭盔,守衛自然不肯放行,而他們的爭執,卻引來了更多的守衛,當這些城市守衛們用戒備的眼光盯着我們的,城牆上的弩炮在緩緩調整目標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了。
“偵查邪?惡!”
這個一環神術的作用,聖光落下,惡徒,或者說是混亂之力的持有者,就會被染成紅色。
瞬間,黑色的半龍人紅得發亮,而其他人,身子上卻發出淡淡的白光。
“這位軍官老爺,你看他身上的光華,也是善良的秩序子民,只是我這個兄弟高度燒傷,鎧甲下面的樣子很難看,怕嚇到別人,所以一直不敢揭開。”
我明面上把握着那個看守的手解釋,但手腕一抖,一個小錢袋就滑入對方的衣袖。
“幫個忙吧?看着貝雅娜(財富女神)的面子上。”
那個滿臉麻子的年輕守衛收受賄賂也不是第一次了,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這邊,就再抖了抖袖子,金屬撞擊的聲音在裡面響,看這分量還不輕,當即滿意的點了點頭。
“進去吧。別惹事。”
而等我們的車隊進去的時候,海洛伊絲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那個袋子不輕,花了多少?這可不是你的習慣。”
“猜猜。”
“我猜裡面全部是銅幣吧,那就最多30銅幣,但對守衛來說,也不算少了。”
“5金幣。”
“怎麼可能!你這小氣鬼居然會吃虧!!”
“呵呵,這次出行前撈了不少,這點小錢算什麼。”
“不,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你絕對不會吃虧的性格!5金幣嗎?是一晚上就會消散的花精靈魔法金幣嗎?”
“那玩意比普通的金幣要值錢百倍,爲了讓對方佔不到便宜,我付出那麼多不就虧大了?”
“不,依我對你的瞭解,只要你自己開心,讓別人不開心,不管付出多少都是願意的。喂,別賣關子了,老師我好好奇呀。”
“那你就好奇去吧。”
感嘆這隻笨瞄對我的瞭解的確深刻的同時,我卻不打算揭曉謎底。
依我對她的瞭解,這隻名爲全知者的魔寵對知識和秘密的渴望是無止境的,一旦好奇心起來了,絕對會追根到底,否則,就會整夜睡不着覺,那麼,我就可以趁機實現自己的目標。
“喂喂,別這樣,今晚又會想一個晚上的。要不,我答應教授你寒冰魔法,教你這個魔法白癡也能使用的寒冰魔法。你現在應該說了吧”
嗯,果然,瞬間就讓步了,我的目的地也達到了。
現在的我還太弱,即使只是強上一絲也是好的,而我這個狀態實際上可以使用亡靈魔法和寒冰魔法,我本身也是亡靈魔法的大師,但若因此被扣上亡靈法師的帽子,就直接淪爲通緝犯,這個身份就算是完了。
於是,雖然屬於混沌側,但秩序側的人類法師們也必然會修行的元素魔法,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而我的寒冰魔法知識卻依舊停留在聚起魔力轟過去的階段,而身邊卻有個全系魔法大師,自然向她請教了。
“呸,讓老孃教你這個不肖弟子,再被幹掉一次?做夢!”
好吧,若用魔寵契約壓住她,她的確會教,但若是故意錯漏一點,就夠我關鍵時刻玩完了。
但我一點都不急,她瞭解我,我也瞭解她,其實只要找準辦法,這隻女妖之王很好對付的,只是耐心的等待機會,一個勾起對方好奇心的機會。
果不其然,狂言沒放出一個禮拜,她就上鉤了。
看着我的脖子上使勁撓,卻連泰坦軀幹表皮都無法破防的小貓,我笑了。
“好吧,謎底揭曉。的確是5金幣,之前我那10金幣兩把的黑鐵長劍不是在和莫莫的對練中斷了嗎?所以,我就把碎片放在哪個袋子裡,算是廢物利用吧。不過,那的確曾經是5金幣,現在也價值5金幣。”
那把長劍做工劣質,手工費完全可以忽略,材料費和劍的價格基本對等,但我也不會無聊去重新打造一把黑鐵劍。
“不可能,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路上就做好準備了,多少年了,只要表演到位,這招還真沒失敗過。”
是的,我早就知道我們入城肯定會出問題,那袋子碎片早就在路上準備好了,甚至連賄賂的臺詞和給錢動作都做了演練。
“混蛋!居然敢抓弄我!小子,你給我等着。”
那背後那突然響起的大喊,更是讓我搖了搖頭。
“哎,連這臺詞都沒有變化,還真是缺乏新意呀。”
“你不怕他帶隊找你麻煩。”
“一個小兵吃拿卡要就算了,他能叫動同僚尋私仇就真奇怪了。”
“他若是污衊你是奸細,不就可以叫幫手了嗎?騎士小說不都是這麼寫的嗎,這可是經典套路呀。”
我同情的看了海洛伊絲一眼,套路流騎士小說看多了果然會腦殘,就這智力,還號稱全知者。
“那先要解釋一下他爲什麼放奸細進來,而且,若檢查到我們並非奸細,而只是他爲是報仇虛報軍情,這小兵不就是要掉腦袋了。”
“不愧是我的弟子,果然老奸巨猾呀。”
“謝謝誇獎,但請叫他經驗老道。”
師徒兩人相對一視,頓生惺惺相惜之感,而在背後,看到這一幕的莫莫卻突然拉了拉戴安娜的袖子。
“你看哪個羅嵐,他看那隻貓的表情好奇怪,簡直是把它當人看。難道他也是悲風的同類,那晚纔沒有碰大姐頭的嗎?”
自從被莫莫煩的不得了的戴安娜展示了自己還是少女之身後,莫莫就不斷對羅蘭各種惡意推測。
“閉嘴!不許提那晚!”想起那天后所有人看待至極的詭異眼光,戴安娜也無奈的嘆了口氣。
“最近,運氣真是差呀,簡直是得罪了不幸之神。”
不久後,這抱怨傳到了我的耳邊,我當即笑的很開心。
”你不是得罪了不幸之神,而是得罪了瘟神光環。哈哈,又找到個幸運比我低的,你好,倒黴蛋避雷針3號,讓我們好好相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