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這一場謀逆看着驚險,其實完全在皇帝的控制之中。原本福王還沒下定決心要走這一步,是趙簡鼓動趙榮從而鼓動他鋌而走險的。本來準備就不夠充分,再加上有趙簡這個內線在,杜嘉言根本半分勝算都沒有。
福王逼宮謀逆朝中大臣們不吃驚,這兩年來,福王和壽王爭鬥得這樣厲害,最後皇上卻有意睿王,換了他們心裡肯定也不甘。再加上曾經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靖遠侯,會有今天的逼宮之舉也在意料之中。但是,靖遠侯世子趙簡竟然會倒戈相向,大義滅親,親自誅殺靖遠侯卻是誰都想不到的。雖然趙簡在此次福王謀逆案中功勞甚大,但朝臣們當面雖然是一片讚譽,背後誰不罵一聲狼心狗肺?
趙簡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多麼狠辣無情狼心狗肺的人,但他不在乎。
福王謀逆案,因爲有趙簡這個內線在,哪些人蔘與了,全都清清楚楚的,只是其中不少原太子杜嘉瑾的人,朝中原本還有些忐忑,擔心皇上一下子就收拾了福王和壽王兩個,一下子捋下去這麼多人,只怕會影響朝政。卻不料不管是福王謀逆案還是壽王謀害手足案,原太子的人全都沒事,原來做什麼,現在還做什麼,就算有職位調動,也是往上升。
朝中衆臣這才明白過來,原太子殿下那些人都是皇帝的心腹。爲此,不止趙簡爲此感到後怕,其他在這次謀逆案中僥倖沒受牽連的大臣們也暗呼僥倖。如果他們當初一時鬼迷心竅向福王或壽王投誠,此刻估計就跟那些被抄家滅族的同僚一個下場了。
……
鳳舞回到恆京就直接進宮去了,又碰巧遇到福王逼宮。等福王這事完了,她才和杜嘉麟回睿王府,第二天就微服來了定遠伯府。
“參見睿王妃!”
“娘、嫂嫂、玉容,你們快起來!”鳳舞一手一個將雲氏和林玉容扶起來,歡喜道,“咱們是一家人,可不興這個。”
雲氏微笑着拉着鳳舞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還算滿意地點點頭道:“兩年不見,倒是長高了不少。”本來雲氏還擔心鳳舞這一場孝守下來,只怕會瘦一圈兒,卻不想她這兩年倒是發育得不錯,不但個子長高了,該長肉的地方也鼓起來了。
鳳舞一手挽着雲氏的胳膊,一手拉着林玉容道:“玉容也長大了。”但想起林玉容已經和趙簡定親,她心裡又有些難過。“對了,我從潁州帶了些土儀回來,娘、嫂嫂們別嫌棄。”
而後鳳舞將禮單交給雲氏,便帶着幾分急切道:“娘,我和玉容回房裡說說話!”
因爲還沒出孝,是不能宴客也不便去其他人家做客的,所以鳳舞這次是偷偷出來的,只帶着四名侍衛一名侍女。到了定遠伯府,侍衛便留在門房,侍女蘭澤隨身伺候。
回到玉容房中,姐妹兩個都將各自的侍女趕到外間去,她們兩人在裡間說話喝茶吃果子。
鳳舞見兩個丫頭都出去了,便着急地拉着林玉容道:“玉容,我聽說你和趙簡訂了親,這是怎麼回事?”
林玉容面色微紅,低着頭想了想才道:“他跟我爹說靖遠侯和福王可能會謀逆逼宮,他對皇上一片忠心,願爲內線大義滅親……又跟我娘承諾,如果我嫁給他,他往後不納妾、不置通房……後來,他又說要找我……”
趙簡明顯是單獨跟林玉容說了什麼,但是林玉容說到這裡就停了,鳳舞也不大好意思追問。不過這樁婚事的大致內幕她已經基本瞭解了。
趙簡一直想向皇帝投誠,卻找不到機會,所以這才通過林峰這位皇帝的心腹轉達。但他大義滅親,是打算徹底毀了靖遠侯府的,又擔心皇上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所以想要一個保證,而與林玉容的婚事就是皇家也是林峰讓他安心的保證。只是除了政治因素,這個人能承諾遵守林家家規不納妾,算是給這樁政治婚姻增加了一些幾分溫情。
“趙簡這個人……”鳳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說纔好,只好轉而問道,“玉容,你跟姐姐說,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你要是不願意,姐姐幫你想辦法。反正現在福王謀逆已經事敗,趙榮也死了……”大不了皇家做一回小人罷了,皇家沒少做這樣的事情,總會有辦法遮羞的。
林玉容挽着鳳舞的胳膊,輕輕靠在她肩上,小聲道:“謝謝你,五姐。他……聽爹爹說,如今朝廷內外都在說他狼心狗肺,連親生父親都能殺,哪裡會真的忠君愛國?就連爹爹和哥哥們背後也說這個人狠辣無情,很擔心我以後受苦……可是之前都答應了,現在說退婚又不太好……”
鳳舞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讓睿王找他談談,看能不能讓他答應退婚。”趙簡這個人又精明又狠辣,鳳舞的探子在他那裡已經很難再打探到什麼消息了,所以她一直覺得此人有些棘手,因而此事上她還真的不敢打包票。
若最後實在不行,說不得她只好親自出手了。只是若只爲玉容這事,趙簡倒也罪不至死。但趙簡這種人,要是一次不拍死他,只怕會反受其害。所以,她心裡也有些爲難。
林玉容想了想,忽然又問:“五姐,你覺得他真的狼心狗肺嗎?我,我也見過他幾次,卻從來沒這樣覺得。我只是覺得他即便是在笑,也讓人覺得悲涼……”
鳳舞想不到玉容會這麼說,更想不到她竟然會這樣觀察趙簡。一個人不知不覺中觀察一個人不知不覺中觀察另外一個人,時間久了,只怕原本沒什麼也會生出點什麼來。但她又不能爲了打消玉容的念頭就詆譭趙簡這個人,所以略想了想,還是很客觀地評價這個人道:
“趙簡此人聰慧過人,說他狠辣無情也沒冤枉他。但說他誅殺親生父親就是狼心狗肺什麼的,卻也有些過了。在這件事情上,我倒是很理解他。他的生母是胡女,原本只是別人送給靖遠侯的歌姬,趙簡生下來就沒有得到靖遠侯的承認,在靖遠侯府中和他母親過得連奴僕都不如,誰見了都叫他‘小雜種’……他母親是歌姬,沒有其他謀生手段,又要養活他,殊爲不易,所以早早地就過世了。留下他一個孩子,生存更加艱難。後來若非韃靼入侵,靖遠侯嫡子嫡孫都死了,又沒有別的庶子庶孫,只怕靖遠侯還想不起來有這個兒子……”
林玉容聽到這裡,想着一個從小受盡欺凌的孩子,不由有些心疼。趙簡的出身體她自然也是聽過的,但外面只說他是靖遠侯庶子,自幼喪母,不得靖遠侯喜愛,卻不想這簡單的兩句話背後還有這麼多的辛酸和血淚。
鳳舞見林玉容似乎有些動容,又接着說道:“就是在他當了世子以後,我還好多次看到他身上有各種各樣的傷痕,只怕是他嫡母和長嫂心中不甘,一直讓人欺凌他……人之初,性本善,我一直以爲高貴的不是出身,而是內心的仁善寬廣。他之所以變成這樣,還不是被人逼迫的?若換了我是他,也不會認趙榮這樣的父親,也必要毀了靖遠侯府,讓那些女人生不如死才甘心……”
林玉容也不禁點頭道:“是啊,靖遠侯和靖遠侯夫人實在太可恨了!”
鳳舞笑道:“所以啊,他要是不狠辣無情,如何能活到現在?他爲了得到靖遠侯重視,得到實權,不得不付出比別人多很多倍的努力……”說到這裡,鳳舞忽然想到,趙簡想要娶玉容,會不會是心裡羨慕林家這樣簡單溫暖的家風?她想起趙簡曾經向她求婚時說的——“我許你一生一世,許你正室之位,許你唯一,你可願嫁我爲妻?”
想必在趙簡心裡,他其實一直很羨慕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姻吧!
林玉容忽然搖了搖她的胳膊,將她從沉思中喚醒,促狹地笑道:“五姐,我怎麼覺得好像你在幫他說好話?小心睿王殿下知道了吃醋哦!”
鳳舞回過神來,不由苦笑了下。被趙簡害了兩次,她竟然還會爲他說話,說來也真是諷刺。不過說到底,趙簡也沒真的傷害過她。他對她或許有利益的成分在,但她不得不承認,趙簡對她其實頗爲真誠。
“玉容,你再考慮下吧,其實趙簡這個人……我想你要是真心對他,他會對你好的……只是他的性格有些偏激,給人的感覺到底不如爹爹和幾位哥哥那樣踏實。”
林玉容忽然笑了,她認真地看着鳳舞道:“五姐,我聽你的,我會好好想想的。其實,我一直都不討厭他……”
“真的?”鳳舞不由很是詫異。
“嗯!”林玉容認真地點點頭。
鳳舞想了想,決定找機會跟趙簡談談。
鳳舞回到睿王府,杜嘉麟去主審福王謀逆案去了,沒回來。她找來米老鼠,交流了一下這兩年來恆京的情況。雖然朝中的變動情況宮中和太子留下的人一直都有送到潁州,米老鼠這邊也有送消息過去,但這都是比較大的事情。
如今,鳳舞特別關注了一下後宮的情況、皇帝的身體、趙簡這兩年的情況、秦家的消息、其他幾座王府的消息等等。
傍晚,杜嘉麟回到王府,看神情似乎有些疲憊,鳳舞等他洗澡出來,幫他擦了頭髮,又幫他做頭部按摩,同時小聲問他:“是不是心裡難過?”
杜嘉麟拉住鳳舞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嘆一聲道:“二哥已經招認了,大哥是趙貴妃派人刺殺的,他一直知道,卻故作不知……”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鳳舞知道他心裡難過,便走到他身邊坐下,輕輕靠在他懷中。
杜嘉麟將鳳舞抱在懷中,下巴擱在她頭頂,一下一下撫摸着她披散的長髮,輕嘆道:“是啊!我們早就猜到的。可今天聽到二哥自己提起,我還是覺得很難過。從小二哥就跟大哥好,比三哥跟大哥更好。還記得那次冬狩時,有刺客放冷箭,還是二哥三哥爲了救大哥受了傷……二哥始終不肯說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我想他一定是後悔了,只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不管二哥如何後悔,大哥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鳳舞想起太子哥哥和福王壽王有隔閡,就是從嶽凝香進東宮開始的。趙貴妃這個美人計果真用得好,只是不知道她看到如今的結局會不會後悔。
“對了,嶽凝香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被壽王關在小佛堂下的密室裡……”後面的話杜嘉麟沒有說。他審問過後才知道壽王折磨女人有多麼變態,那簡直就不是人,難怪嶽凝香被帶出來以後唯一的請求就是請給她一個痛快的死法。她在壽王手中過的日子真真是生不如死,她想死都死不成。
鳳舞想着嶽凝香的絕世美貌,輕嘆道:“福王壽王因爲她跟太子哥哥離心,但其實說起來,這個女人也只是一顆可憐的棋子,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讓人恨她又可憐她。”
杜嘉麟不想再說福王壽王這兩個讓他又恨又痛的人,轉而問她,轉而問她:“今天看到你妹妹了?她怎麼說的?父皇還說要給她和趙簡賜婚呢!我猜測着這應該是趙簡倒戈的條件。”
“差不多吧!”鳳舞將今天和玉容的話跟他說了,最後拉着他的手輕輕搖晃道,“我想找趙簡談談,你這些天不是和他一起審理福王謀逆案嗎?幫我跟他約個時間吧!”
杜嘉麟心裡老大不舒服,摟緊了鳳舞的腰道:“我跟你一起去!”他可是聽鳳舞說過,趙簡那小子對他家小舞有企圖,還曾經將小舞擄走過。
鳳舞想了想道:“你在一邊,只怕他不會說實話。這樣吧,你找個方便的地方,躲在一邊偷聽吧!或者站在遠處能看到我們的地方看着也行啊!我現在可是睿王妃了,以後就是太子妃,他只要腦子沒壞掉就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想法了。”
杜嘉麟悶了一會兒才答應下來,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想着小舞已經嫁給他,趙簡也即將成婚,心裡這才稍微舒坦了一點點。
杜嘉麟和趙簡約在三日後,地點就在睿王府。
這天傍晚,趙簡隨杜嘉麟一起來到睿王府,鳳舞在園裡的小亭子裡見他。杜嘉麟站在遠處的廊子裡,既能看到他們,卻聽不到兩人說話。兩個男人對此都頗爲滿意。
“小舞,想不到你會約我見面。更想不到你會讓睿王來約我……”趙簡看着鳳舞,忽然又笑道,“直到今日我才承認,他對你的信任和寬容無人能及。我確實不如他,難怪你會選擇他……”
鳳舞想不到他會坦白說出來。“睿王沒有跟你說我找你做什麼嗎?”
趙簡笑道:“說了。是關於我和林姑娘的事吧!我知道你曾經是林家養女,跟林家關係極親近的。”事實上,三天前鳳舞和林玉容的話,當晚就傳到了趙簡耳中。靖遠侯府在恆京各個府邸都有探子,而林玉容身邊的侍女很不巧正是靖遠侯府的人。雖然鳳舞和林玉容在裡間,但說的也不是什麼秘密,並沒有防備什麼,有功夫的人還是能聽到的。
聽到她對自己的理解和贊同,趙簡覺得就算全天下都不理解他,都當他是狼心狗肺的白眼兒狼他也不在乎。從那一刻起,他曾經嫉妒博穆爾的那顆心終於平了。原來,在她心裡,從來沒有看不起他,她果然是跟別的女人不同的……
鳳舞看着趙簡的笑容,忽然覺得他從前的戾氣似乎消散了。如今他目光清澈,笑容燦爛,與從前的狠戾防備全然不同。是因爲靖遠侯府已毀,他報了仇,心裡的怨氣都消散了嗎?
“你現在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
趙簡又是輕輕一笑,眉毛輕輕一挑,忽然又小聲道:“我打算請皇上重新賜名,我不想要這個姓氏。你說皇上會答應嗎?”
鳳舞微微蹙眉,想了想道:“父皇應該會答應吧。只是,你不怕人家說你背宗忘祖嗎?”
趙簡冷笑一聲道:“我從小就是當奴隸養大的,哪裡有什麼祖宗?祖宗既然沒有庇佑過我,我還管他什麼背宗忘祖?就此讓趙氏這一脈斷子絕孫纔好……再說了,別人說什麼與我何干?我連生父都能殺,還怕別人說什麼?我這一生,走到如今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悔了。”
“你胡說什麼呢!”鳳舞斥責了一句,趙簡反而笑得越發開心了。
“小舞,我其實很開心,你知道嗎?”趙簡望着鳳舞愉悅地笑了。在她心裡,其實還是有他的吧?
鳳舞避開他情意不減的目光,帶着幾分惱怒道:“好了好了,別的就不說了,你就說說你和我妹妹的婚事吧!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你會一輩子對她好嗎?”鳳舞心中暗忖,看來以後還真得跟這人離遠點,省得阿九知道了心裡不舒坦。她都嫁人了,趙簡也說親了,還這麼看着她算什麼?他這樣,能對玉容好嗎?
趙簡見鳳舞如此重視這林玉容,心裡感覺頗爲複雜。他喜歡她,她卻希望他喜歡別的女人。他心裡自然有些失落,但隨即想着她已經嫁人,一切都像明德大師所說的,她馬上就是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后。他們已經不可能了。但如果娶了她在乎的妹妹,他以後是她妹夫,要見面自然也容易些。
鳳舞看着趙簡複雜的神色,心裡多少也明白他的一些心思,但如果趙簡不能對玉容好,她怎麼能放心讓玉容嫁給他?
“看着我做什麼?你到底怎麼想的?”
趙簡這纔回神,他認真想了想才道:“我說過的話,自會做到。我趙簡雖然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妻兒受委屈。我會好好待她的,你放心就是。”林玉容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他又跟她坦誠過他喜歡鳳舞,他們有這個共識,應該能相敬如賓的。
看他這樣子是想明白了?終於放下她了?鳳舞終於笑了,滿意地點點頭道:“你既然都這樣說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走吧,今晚我們請你吃飯!”
趙簡遲疑了一下,叫住她道:“小舞,我們以後能當朋友嗎?”
鳳舞點點頭道:“行啊!怎麼說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以後又是親戚。”說到這裡,鳳舞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道,“早知道你會大義滅親,我們以前也不會故意排斥你……”
趙簡揚脣一笑,如今心裡倒是沒有一點芥蒂了。
“小舞,你……我能聽你唱支歌嗎?”這要求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過分,所以說得很小聲。
“嗯
“嗯?”鳳舞回頭,看着趙簡望着自己,眼中滿滿的都是期待,那聲音雖小,但因爲離得近,倒是聽清了。但是她看着他的口型,腦子裡卻恍然想起太子哥哥去世前最後跟她說的那句話。那個時候,太子哥哥說得極小聲,她都沒聽清,但現在看到趙簡,她卻猛然想起……
原來,太子哥哥最後是想聽她唱支歌嗎?
“抱歉,是我逾越了,你就當沒聽到吧……”趙簡見鳳舞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說話,面色不由略有些慌亂,暗恨自己怎麼會沉不住氣提出這樣的要求來。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曾經偷看她洗澡,只怕大大的不妙。
這時,在迴廊裡站着的杜嘉麟見兩人神情有些不大對,忙從迴廊裡跳了出來,迅速趕到亭子裡,一把將還在發呆的鳳舞攬在懷中,着急地問她:“小舞,你怎麼了?”
鳳舞回過神來,回頭看了杜嘉麟一眼,忽然又扭頭看着趙簡問道:“你剛纔是說,想聽我唱支歌?”
杜嘉麟一聽,不由沉了臉冷冷地看着趙簡。
趙簡見杜嘉麟臉色難看,不由尷尬地笑笑,忙道:“抱歉,我就是忽然想起王妃小時候和博穆爾坐在一起唱歌,隨便說說的……我府裡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說着,趙簡立即開溜。這人向來聰明,是個極有眼色的,否則也不能在短短几年就得到靖遠侯和福王的信任,接管了靖遠侯府的大部分暗勢力。
杜嘉麟沒好氣地冷哼一聲,轉而又擔心地看着鳳舞,“小舞,他是不是對你還沒死心?”
鳳舞不由撲到杜嘉麟懷中,摟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口,眼圈兒一紅,小聲道:“不是的……是我剛纔看到他說話,忽然想起太子哥哥臨終前跟我說的那句話……那個時候我沒聽清太子哥哥說的是什麼,剛纔看到趙簡說了一句,才恍然想起來。”
“嗯?太子哥哥臨終前說什麼了?”
“他說想聽我唱支歌……可惜當時我沒聽清,又不懂脣語,竟然沒能達成他的願望……阿九,等出了孝期,我想去太子哥哥墓前,唱歌給他聽,你說好不好?”
杜嘉麟“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好,到時候我陪着你一起去。”
……
天佑二十四年六月,福王杜嘉言謀逆逼宮,失敗後被天佑帝一杯毒酒賜死。福王府被查抄,王妃極其妻妾被賜死,子女被貶爲庶人,幽禁於冷宮中。
福王外祖父靖遠侯趙榮被其子大義滅親親手誅殺,靖遠侯府被查抄,收回丹書鐵券,侯府女眷家人或被髮賣,或充入教坊司。另有福王逆黨十餘人或者斬首,或被抄家流放。
原靖遠侯世子趙簡大義滅親,在粉碎福王謀逆中功勞甚大,皇帝念其一片忠心,封爲忠義侯,賜姓杜,賜婚定遠伯嫡女林玉容。
同月,壽王杜嘉佑殘害手足,謀害睿王一案也審理結束。壽王杜嘉佑從皇室除名,貶爲庶人,王府被查抄。天佑帝下令將其一家流放南嶺,終身不得回恆京。
另有壽王同黨十餘人受牽連,或貶官,或抄家流放。其中,秦太師府被查抄,連同尚了昭明公主的秦家二房秦胥一起,男子流放戎州五年,女眷發回原籍。
七月,皇帝明旨冊封睿王爲太子,入住東宮,欽天監擇期九月初六日舉行冊封大典,昭告宗廟。同時,冊封已經去世的靜妃爲皇后。如此,杜嘉麟這位太子便更加名正言順了。
……
太子之死因爲涉及到嶽凝香,再加上兄弟鬩牆並不光彩,因此這次只審理了福王謀害睿王一案,對外一致不提太子被害一案。不說最近這次抓到的人證,杜嘉麟手裡還有秦太師的帖子和信連同那位孟知縣的供詞,不但是壽王謀害睿王的證據,也是秦家謀害皇子的證據。
壽王好歹還是皇子,皇帝都將其貶爲庶民,連孫子都不要了,一家子發配南嶺,更何況秦家?
杜嘉麟將大理寺審理後初步定下的刑罰告訴鳳舞,問她:“小舞,你覺得如何?”
鳳舞疑惑道:“這事主要還是要看父皇的意思吧?難道你沒問過父皇?”
杜嘉麟看她難得遲鈍一回,隨即也明白過來秦家一點沒放在她心上,不由摟着她親了一口,這才輕笑道:“量刑之前,我自然是問過父皇的意思的。杜嘉佑夫妻兩個自然是死不足惜,讓他們流放都算便宜他們了,只是他的孩子到底是我的侄兒侄女,我跟父皇建議說不如將幾個孩子留下,以後擇一個好的繼承壽王的王位。但父皇說我心太軟了,沒答應。”
鳳舞想着孩子確實無辜,但是誰讓他們攤上那樣一對父母呢?父皇的顧慮也對,要是阿九行事狠辣些,只怕父皇還能答應將幾個孩子留下,但正是因爲阿九心地純善,父皇越是擔心那幾個孩子將來長大了不安分,越是要將那一家子全部打趴下才成。
想到這裡,鳳舞開解他道:“父皇也是爲了大夏江山穩固,爲君者,有時候不得不狠心。要不你悄悄派人跟着吧,好歹顧着幾個孩子,別在路上出什麼意外。”
鳳舞沒好意思說,其實死亡並不是最好的懲罰方式,像杜嘉佑和秦寶卿這樣的人,讓他們從雲端跌落塵埃,偏偏又沒摔死,只摔得灰頭土臉半死不活的,這纔是對他們最好的懲罰。
杜嘉麟點點頭,想着小舞如此善良,心裡又覺得異常的熨帖。
“小舞,秦家小舞,秦家已經被抄家,按照律法,男子最輕也得被流放,女眷得全都充入教坊司,你看要不要我向父皇討個人情?好歹你父親也是我姨父。”父皇已經下了聖旨,他已經是太子了,可是太子的親姨母和表妹卻被充入教坊司,這說出去,他也顏面無光啊!
“我爹在天醫門呢!秦羿不是我父親。不過我六哥挺無辜的。”鳳舞輕輕哼了一聲,氣呼呼道,“還有,雖然我恨不得讓你姨母去死,但她到底是你姨母,如果真的充入教坊司,你面上可就太難看了。還有你表妹,你們到底是血親,這是斬不斷的事實。我想,父皇應該會看在母妃面上,格外開恩吧!要不你明天進宮跟父皇求求情吧!”
鳳舞想着,就算父皇開恩讓秦家女眷返回原籍,這秦氏一門都被抄家了,身無分文又顏面無光地回去,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這可比直接殺了他們解氣多了。
果然,杜嘉麟一去求情,皇帝就開恩將秦家男丁的流徙改爲五年,女眷發回原籍。而對秦家老太爺秦儉則是格外開恩,讓跟着女眷一起回原籍去。
昭明公主雖然是皇帝的親妹子,但並不是一母同胞的,皇帝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這個妹妹,這次能借着這個由頭將公主府一起查抄了,將昭明公主從皇室中除名,他心裡其實樂意得很。至於秦守念,皇帝讓杜嘉麟到了戎州再讓人特殊照顧就是。
因爲皇帝對秦家的格外開恩,朝廷內外反而對皇帝一片讚譽,紛紛讚揚皇帝是個念舊情的好皇帝。
卻不料旨意剛剛下達,曾經的老太師秦儉就受不住死了,秦家男丁判了流徙,是要按時出發的,秦家只剩下一羣女眷,連給這位老太爺收殮都沒錢。秦儉從前的學生倒是多,但這個時候都不敢上前相助。秦儉嫁到榮國公府的女兒想要給父親收殮,卻差點得到一紙休書,最後也只能老老實實被禁足。
因皇帝開恩,此次秦家的案子沒有牽連出嫁女,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便秦家女有心襄助孃家一把,奈何夫家擔心影響仕途,又有榮國公府的做法在前面當楷模,秦家其他姻親都有樣學樣,誰都不肯再跟秦家拉上關係。有那沒有子嗣的秦家女,甚至還被夫家休回來,不得不跟着秦家的女眷一起回原籍。
如今秦家剩下的女眷自然是以崔氏爲首。但崔氏自己也是一身病,在牢裡也沒少吃苦,再加上因爲毀容根本不敢出門;昭明公主從堂堂公主變成了罪官女眷,心裡承受不住也病倒了。其他剩下的姨娘通房沒有兒女的連同下人全被髮賣了,大少爺秦守仁的妻子早就跟他和離了,如今秦家出了事,二少爺三少爺的岳家也出面讓女兒和秦家和離,將女兒接了回去。
昭明公主其實也想跟秦家和離,只是眥睚必報的皇帝不準。
如今秦家剩下來的女眷只有大房的崔氏、姨娘徐氏和楊氏以及沒有嫁出去的秦寶香;二房的昭明公主,兩個被昭明公主挾制的通房;兩位“主母”都病了,幾個姨娘通房自然也不能在這樣的大事上做主。所以最後只剩下沒有出嫁的孫女秦寶香一個人了。
秦寶香當初高不成低不就的將婚事耽擱到現在,連二房的妹妹秦寶媛都出嫁躲過了這次大難,如今她後悔也晚了。現祖父溘然長逝,連副棺木都沒有,也只有她這個孫女外出奔走求助。
秦寶香能想到的人除了嫁出去的姑姑姐姐妹妹,就剩下以前跟她要好的幾個閨蜜。可以前她是太師府嫡女,姐姐是壽王妃,表姐是敬王妃,現在卻是罪官之女,根本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更不要說找人求助了。
從來沒有吃過苦頭的秦寶香這回可算是知道了失去權勢的滋味。以前她看不起那些身份地位不如她的官家子弟,如今卻是連庶民都看不起她。這麼一個如似玉的大姑娘在外行走,有沒有身份庇佑,自然免不得受些委屈,甚至有些門房都能調戲她幾句,在路上也有那潑皮無賴攔着她,被人摸了幾把,好不容易纔脫身跑回去。
回到秦家暫時容身的小宅子,她躲在房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個小宅子還是十多年前秦羿給鳳舞的母親置下的,後來崔氏一把火燒了,秦羿又讓人重建的。因這處宅子的戶主寫的是鳳舞的名字,但鳳舞沒要,地契一直收在秦家,這纔沒有被查抄。
杜嘉麟一直讓人監視着秦家女眷,鳳舞也一直讓鳥兒們關注着秦家的消息,一天回報三次,自然是將秦家女眷的落魄知道得一清二楚。
杜嘉麟等秦寶香爲難了兩天才問鳳舞:“現在解氣了嗎?”
鳳舞詫異地看着他:“這是你安排的?”
杜嘉麟一臉坦然道:“誰讓她們以前欺負你?”頓了一下他又說,“我總覺得讓她們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她們了,而且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所以,我會出面護着她們的性命,等她們平安回到秦氏原籍,那纔是她們恕罪的開始。”
鳳舞歡喜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道:“阿九,謝謝你對我這麼好。不過,現在你可以出面給那老頭一副棺木了。傳出去,太子殿下寬厚仁善,也讓那老頭死了好歹還有點價值。”
杜嘉麟在她眉間吻了一下,又用臉在她臉上蹭了蹭,最後抱着她,在她耳邊呢喃道:“我永遠記得第一次見你那天,她們是怎麼欺辱你的。若她們後來悔改了,我或許會將那天的事情忘了。可是這些年來是這些年來她們變本加厲,幾次謀害你,讓那天的事情在我的記憶中越發清晰起來。現在是她們接受懲罰的時候了。”
第二天,杜嘉麟就大張旗鼓地讓人過去幫着買了棺木,將人收殮了,派人送回秦氏原籍。朝中百官和恆京的文人仕子知道了,紛紛稱讚太子殿下仁厚,有先太子的賢德。
秦家女眷聽到人家稱讚太子賢德,心裡都很不是滋味。若當初秦家認下那個外室女,如今他們可就是太子的岳家了,哪裡會落到這個地步?尤其昭明公主恨恨地說:“都怪崔氏狠毒,要不是她當初燒死太子妃的生母和弟弟,哪怕是後來認下這個庶女,我秦家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憑什麼崔氏造的孽要讓我們二房來背?”
秦羿的楊姨娘道:“可不是嘛!哪怕是太子妃跟在太子殿下身邊以後,她不去謀害人家,到如今哪怕是念着血脈之情,也不會眼睜睜看着秦家被抄家流放……老爺要是早點休了她就好了……”
徐姨娘道:“據說若非太子殿下向皇上求情,我們還會被衝入教坊司,老爺少爺也是終身流放的……說到底還是太子殿下唸了舊情。若當初老爺不是爲了大小姐(秦寶卿)讓人謀害太子殿下,哪裡會有如今的大禍……”
如今秦家被查抄,全都怪上了崔氏,儘管她名分上還是嫡妻,卻已經得不到半點敬重了。
崔氏和女兒秦寶香一直嫉恨鳳舞,心中也不是不後悔的,卻偏偏沒法說,尤其現在聽大家都怪她,還提到了她最疼愛的長女,崔氏一時間又痛又悔,張口便罵道:“太子殿下念舊情?呸!你們都被他的假仁假義給騙了!他要是真的念着幾分舊情,我們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尤其那個背祖忘宗的東西,她算個什麼?一個青樓妓女生的雜種,打小就會勾男人,一會兒姓顏一會兒又姓林的,她也配當太子妃?她也配母儀天下?也不知道她怎麼狐媚了太子,讓太子忘了親戚情分,我可是他的親姨母,打小疼他比疼我家六郎還多……”
這時秦寶香也接着罵道:“六哥從小就將那賤人當妹子疼着,對她比對我這個親妹子好多了。如今她還不是一點舊情都不念……”
昭明公主看着罵得痛快的崔氏和秦寶香,冷冷一笑。這兩頭蠢豬,她們難道以爲這裡沒有皇上的密探?如此辱罵太子和太子妃,以皇上對太子的疼愛,太子對太子妃的疼愛,她們能討到好纔怪!
徐氏雖然只是個姨娘,但能在崔氏手底下活到現在也不容易。她趕緊道:“你們要找死也不要連累我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能辱罵的嗎?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寬厚仁愛,太子妃娘娘是大夏第一才女?”
“一個賤種,也配稱才女?”秦寶香尤其氣不過自己曾經踩到塵埃裡的,從來都看不起的人如今高高在上當了太子妃不說,還名滿天下。
昭明公主猜得不錯,不但杜嘉麟派了人監視她們,皇帝也派了人監視她們。雖然秦家現在應該是翻不出大浪來了,但皇帝也想借着秦家這事看看朝中那些人到底還有沒有一絲情義。要知道,朝中不少人都是與秦家父子有師生之誼。
因此,崔氏不知感恩,竟然敢辱罵太子和太子妃,皇帝很快就知道了。於是,女眷這邊剛剛上路沒兩日,崔氏就得了重病,很快也去了。幸而之前杜嘉麟打點了押送他們回原籍的衙役,好歹給崔氏買了一口棺材,又僱了輛馬車一路拉着送回秦氏老家。
崔氏和秦寶香罵他們,杜嘉麟和鳳舞也知道,但他們都認爲活着對那兩個女人才是最好的懲罰,卻不料父皇首先忍不住出了手,他們反而不好攔着。他們只是有些可惜,讓崔氏就這麼死了,實在是有些便宜她了。
回到老家以後,一家子全是身嬌體弱的女人,又沒有田地,那日子自然無需多說。還是虧得杜嘉麟讓人幫着置辦了房屋和幾畝田地,這才能安置下來。但他只讓人留下幾個月的口糧,之後便不管了。
爲了生存,這些曾經養尊處優的女人不得不下地幹活兒,不得不給人洗衣服、做些刺繡賴以爲生。而且有那年輕貌美的媳婦兒,難免被秦氏族人覬覦,有沒有給誰戴上一頂幾頂綠帽子什麼的,就沒有人知道了。
等秦寶卿守了三年孝出來,已經是年過二十的老姑娘了,還是罪臣之女,就算原本生得漂亮,如今也被生活磨成了村姑,最後嫁了一個三十多歲的鄉下鰥夫。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鑑於此次福王逼宮謀逆中,趙榮這個手無兵權之人竟然調動了近十萬的軍隊,皇帝異常震驚,與內閣大臣們商議了三天,想要想一個妥當的辦法轄制統兵大帥的兵權,卻又不能影響軍隊的作戰能力。畢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遇到某些突發狀況的時候,統兵大帥要是沒有足夠獨立的兵權或許就會造成重大損失。
皇帝已經頒旨昭告天下,杜嘉麟已經是太子了,自然要陪同聽政。這也是皇帝擔心杜嘉麟這個小兒子在外面野慣了,坐不住,對朝政也不熟悉,所以才拘着他在自己身邊好好教導。聽大家討論了三天,方法倒是提了幾個,但總有這樣那樣的弊端。
杜嘉麟回來跟鳳舞抱怨說:“小舞你說得真對,皇帝可真不好當!整天這樣那樣的事情總是做不完,煩死人了……我以後要是真的當了皇帝,只怕再沒有時間陪你出去遊山玩水了。都怪福了。都怪福王壽王兩個,要不是他們害死大哥,讓大哥做這個太子多好!我們還自在我們的……”
鳳舞回他一個苦笑:“事情都這樣了,還有什麼辦法?抱怨也沒有用,咱們也只能想想辦法,看怎麼才能輕鬆一些吧!”鳳舞想起前世大明朝的時候,有的皇帝幾十年不上朝,大明朝不也穩穩當當的沒有被人奪權篡位麼?關鍵是要有好的制度,再在用人上注意一些,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還好有你陪着我,不然真不知道這日子怎麼過。”杜嘉麟抱怨了一句,忽然想起什麼來,小聲問鳳舞,“小舞,你之前那個監督制度用在朝廷上來,你覺得如何?”
鳳舞想起明朝的廠衛制度弊端甚多,忙搖頭道:“從長遠來看,最好還是不用的好……對了,這幾天你們在討論什麼?就把你煩成這樣?”
杜嘉麟將這幾天討論的事情說了,鳳舞想了想,給他提了幾條建議。
一個是將他們之前訓練的人送到各地駐軍中充當中下級軍官,這樣既不存在與領兵將領奪權,影響他們的指揮,同時也能保證軍隊對他們的忠誠。大不了以後每一屆皇帝都將自己人換到軍隊的中下級軍官就是了。
第二個,可以在軍中增設政委,關心士兵的生活和精神狀態,加強忠君愛國思想教育,免得士兵成爲某些統兵大帥的私兵。
第三個,鳳舞根據前世的監督制度,增設監督巡視的官員。
其實鳳舞心裡還有一個想法,想要通過組建內閣和軍機處處理政務和軍務,減輕皇帝負擔,但現在阿九隻是太子而不是皇帝,所以她只是想想。
第二天,杜嘉麟將鳳舞的建議跟皇帝和幾位重臣一說,立即得到皇帝和幾位大臣的認同和稱讚。
“太子殿下英明!”
“我大夏後繼有人啊!”
幾位大臣自然是卯足了勁兒地誇讚杜嘉麟這位深受皇帝寵愛的太子殿下。皇帝卻猜到這些建議多半跟鳳舞或者慕容蒼有關。
等幾位大臣離去後,皇帝直接問杜嘉麟:“小九,這主意是小舞想出來的?”
杜嘉麟生怕父皇對鳳舞有什麼看法,忙道:“父皇怎麼就知道不是兒臣自己想出來的?”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你要能想出來,能等到現在?”
杜嘉麟眨眨眼,摸摸鼻子,厚着臉皮道:“之前沒想到,昨晚忽然想到的。”
皇帝看着兒子裝傻的樣子,想了想,忽然放下硃砂御筆,認真地看着他道:“小九啊,小舞也是父皇看着長大的,是個好孩子,人又聰明,對政事上有些獨到的見解,眼光也長遠,你不用瞞着父皇。本來歷朝歷代都是嚴禁後宮女子干政的,只不過到了你和小舞身上,卻又有些不同。”
父皇會這麼說,杜嘉麟倒是愣了,他和小舞有什麼不同?
皇帝看着兒子疑惑中又帶着幾分懷疑的眼神,接着道:“一來你們是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相互之間也瞭解,父皇也相信小舞不是那種喜歡弄權的人。二來麼,你們夫妻感情好,以後這個天下也會是你們的孩子的,她如今幫你,也等於是幫着自己的孩子守着這個江上,自然也不會有貳心。再一個,小舞雖說是從顏家出嫁的,但其實她不是顏家的人,顏家沒有她的親人,自然也就不用擔心外戚專權。所以,父皇對小舞很放心,只是女子干政說出去到底不好聽,這個名兒你幫她擔了去倒也好……”
杜嘉麟到現在才相信,父皇是真的不介意小舞干政幫他出主意。
“父皇,兒臣知道了。”
皇帝遲疑了一下,又道:“只是你要記住,小舞是你的正妃,是以後的皇后,你如果要用她輔政,就一定要確保以後太子必須是嫡子。眼看你們孝期就要到了,等出了孝,早點生個兒子吧!”
杜嘉麟連連點頭道:“父皇放心,兒臣都明白。”這事他是一點都不擔心的,他答應了小舞這輩子就她一個,他的兒子肯定都是她生的,父皇擔心的情況根本就不會出現。只是這個時候卻是不好跟父皇明言,不然只怕父皇要說小舞善妒了。
八月,太子孝期滿了。除服禮結束後,杜嘉麟興沖沖地搬回了正房。
“終於不用當和尚了。”
雖然之前他也偷偷跑回鳳舞牀上來睡,但到底還是要顧着些影響,往往半夜來,天明前就得走,而且晚上也不能鬧得太過。一來弄出點聲音來給人聽到不好,二來牀上留下的痕跡太明顯也不好,三來還要算什麼危險期安全期,並不能夜夜肆意妄爲。如此情況下,雖然也有一種偷情的激動和興奮,卻到底不夠恣意暢快。
剛到傍晚,匆匆用了一頓異常豐盛的晚膳,杜嘉麟直接就拉着鳳舞去了浴室。
“哎呀,給人看到像什麼……”鳳舞見一屋子的侍女婆子都低着頭紅着臉偷笑,自己也不禁臉上發燙。
杜嘉麟厚着臉皮道:“咱們成婚兩日就開始守孝到現在,別說王府了,只怕整個恆京的人都知道我心裡急,都知道咱們今晚要做什麼。”
到了浴室,將伺候的侍女都打發出去,杜嘉麟將門一關,就開始猴急地脫衣服。鳳舞很久都沒有跟他如此“坦誠相待”,不大好意思,動作慢了一點,杜嘉麟就過來幫忙了……
兩人在浴室裡鴛鴦戲水胡鬧了兩次,這纔回牀上去,整整鬧了大半夜,都三更了才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