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光景過得很快,平靜的生活會讓人有種錯覺,太過安逸會讓人忘記那些動盪不安,就像冬眠的蛇,本是捕食者的本性,因爲安逸,等到洞穴被人摧毀,纔會發現自己放鬆了警惕,最終追悔莫及,捕食者如果安於安定,只會淪爲悲慘的獵物。
已經入了冬,秋天的況味已經沒有了,樹尖不再落下昏黃的樹葉,取而代之的是光禿禿的樹枝。深山中卻有一片紅的似火的楓樹林,火紅的楓葉,在風中零星落下。入了冬,白天的陽光還是很好,只是溫度到底是降下來了,晚上有深重的寒氣。
房舍內的人仔細端詳着手中的一個東西,那是一隻通體晶瑩的玉兔,他翻來覆去地看着手中玉兔,眼前不禁回憶起一幅畫面,煙火滿天的洛城,人羣熙攘的街道,男子眉頭蹙起,怪不得每次都能輕易被找到,原來這纔是原因啊。那這次這麼快就找到了麼?
門“咯吱”一聲響,銀狂快速將手中的東西收入袖中,看到門口的人,銀狂笑了笑問道,“去不去賞楓葉?”
鳳邪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對這個突兀問題感到奇怪,愣了愣,木然地點了一下頭。
銀狂在馬廄中牽出黑風,親暱地摸了摸它的鬃毛,將繮繩放到鳳邪的手中,鳳邪接過繮繩,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看着底下的人,他只是笑着看着她,示意她可以走了。
“不上來?”鳳邪終於出口問了一句。銀狂搖搖頭,“不了,陳家的小孩身體不舒服,我待會兒要過去瞧瞧。你如果願意,可以給我帶幾片楓葉回來。”銀狂打趣地說道。
鳳邪心中有點疑惑,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說不上來,想必是自己想多了,這幾日一直待在村裡,本也倦怠了,出去走走也好,她沒有看銀狂,握緊繮繩將馬頭掉轉了個方向,“駕——”黑風帶着她狂奔起來,經過幾日,黑風與自己已經熟稔了,奔跑的格外暢快。
銀狂看着那個身影奔跑出了村口,向着深山方向遠去,臉上的笑意瞬間冷了下來,全身都是肅殺的氣息,快來了吧…
忽然聽到山口處爆炸的聲音,一聲聲傳來,雖然隔得這麼遠,聲音還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入口被發現了?銀狂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當初自己進來,用障眼法將那隱秘的入口掩藏的跟山體一樣,外面看來,一邊是斷崖,一條是絕路,心想不可能這麼容易被發現,竟然這麼快就來了。銀狂加快了步伐往山口處趕,心中一陣痛,吼口也癢癢酥酥,想必是那日被吞日劍震傷了心脈,普通器物傷不了自己,只有這天界神器……銀狂心中苦笑,既然一開始便是從自己起源的劫難,那便由自己結束吧。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阿影啊,阿影……”聞着響動出來的胖嬸,一臉驚慌地叫住銀狂,大驚失色地喊道。而周圍也涌出來很多村民,均是不知所措,村子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大動靜了,這裡安靜得像個世外桃源,突然間這麼大的爆炸聲,大家都亂成一團。
“胖嬸你去通知村長要大家趕緊撤去後山,要快!”銀狂沒有理會胖嬸,只是加快了速度,銀狂不敢遲疑,腳下乘風便趕到了出山口,立在十丈開外,靜靜地看着那一羣人。
那裡已經站定約摸三十幾號人,均是黑衣蒙面,訓練有素地站成了一排,強大的氣場和殺氣,在他們周圍有一圈淡紫色的光圈,鎮定,冷靜,眼睛冷冷地直視前方,這不是普通的殺手,銀狂心中斷言,雖然隔着這麼遠,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巨大的內力,彷彿是一個磁場。想是料定銀狂會來,旁邊的一臉絡腮鬍子的人,沙啞的聲音冷笑道,“公子可還認得我?”
聞言銀狂心中微微一動,目光轉到說話的人,不禁面色一震,不過片刻恢復了平靜。心中這才豁然明瞭——這樣一來,什麼都可以解釋了,洛城結交,玉兔,定位咒,以及每次都被阿噬找到。來到村子不久發現有咒,只是揣測阿噬早就有意爲之,若是施咒的人不加大搜尋法力,被施者是完全感受不出來的。自己壓制了它,只要兩者均衡,這咒便起不了太多作用,卻不想問題是在這兩尊玉兔身上,合在一起,便是強力。原來,這是早算好的一枚棋啊。
雖然只有那麼一丁點面色波動,隔着那麼大半張面具,零七想自己猜對了,雖然他的面色依然平靜,但先前那一份驚訝,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那分明是一種被識破的訝異,他分明是認得自己的,那就沒有錯了,是他!銀狂就是沐雲!零七臉上歪笑,加上不修邊幅的滿臉鬍子,有幾分滑稽。看到前面的人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零七繼續說道,“老魯可還記得沐公子啊。”
銀狂這才擡眼看着零七,他的面色很冷靜,眼神裡也不似平日的暖波細陽,而是一種寒徹的冰冷,他只是那麼安靜地看着你。零七這才注意到他袖中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運氣,一股藍色的光暈在白色的袖子若隱若現,零七暗叫一聲不好,剛想退後躲避,便只看到那個身影像幽靈鬼魅,先前還在遠方,一眨眼間便閃電般地分散出多個重影,零七運氣接了那股強大的內力,只感覺面上一涼,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扣住,被一陣風帶的往前面一傾,待他看清了,面上是不可思議的震驚。他站在銀狂了的面前,無法動彈,而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只有一堆人皮面具,而銀狂依舊是那樣靜靜地看着他,彷彿不曾移動過。而那堆人皮面具提醒着自己,那都是真的,他竟然這這麼短的時間是識破了自己的易容術,封住了自己的武功,還將自己帶離了十丈開外,氣息平穩,好快的身手!好恐怖的武功!
零七死死地盯着那張臉,想努力看出些什麼,這絕不是洛城的那個沐雲!可他不相信自己猜錯了,潛在洛城幾年,作爲一名資深的刺客,自問易容術和武動都是數一數二的,沒有被識破過,現在竟然被人一招制服,毫無反擊之力,他不相信!這對於一個殺手而言,無疑是一種羞辱和恥辱!零七的臉上有懊惱,震驚,氣餒,最後通通化爲一股厭惡憎恨,他仇恨地盯住銀狂那張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銀狂看着那個面前的人,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卸掉那堆人皮面具,多了幾分稚氣,零七的面色蒼白,病態的白,想必是終年不見陽光所致,冷眉秀眼,生得倒是個俊俏哥兒模樣,但那眼神裡面的陰鷙和兇狠,卻與他的年齡頗不協調。銀狂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模樣,輕笑了一句,“你不是我對手,帶你的人撤吧。”
“給我上!愣着幹什麼!”零七目光轉向那羣黑衣人,冷冷命令道,雖然無法動彈,但口氣卻是大義凜然。黑衣人有點遲疑,礙於零七在銀狂手裡,有點顧忌。
“我死了只是爛命一條!給我上!”零七狠狠啐了一口,兇狠地命令道,聽令的黑衣人,這下才飛快地飛身上來,將銀狂團團圍住開始向銀狂攻擊,銀狂點地騰上半空,一招招地擋了回去,一時間,刀光劍影,塵土飛揚,天地之間,光暈交錯,銀狂雖然技高他們一籌,但是在他們輪番進攻,輪流作戰的打鬥中,漸漸心力不足,沒有受內傷,想必這些人還不在話下,此刻自己是顧此失彼。白色的衣衫上,有細細的血浸透了出來,不是重傷,卻也讓人疼痛難忍,一朵朵像開出的梅花。這羣黑衣人很聰明,也作戰有序,不是一頓亂打,只是在消耗他的體力,這樣下去,百害而無一利,銀狂被他們纏的脫不開身,額上已經是細密的一層汗珠,也不知道村子裡的情況怎麼樣,心裡不免焦急。那邊的零七,目不轉睛地盯着這邊的戰況,還差一點,自己便可以搖衝破任督二脈,被封住的穴道打通,血脈通暢,快了,就是這一刻了。零七身子一動,面色一喜,趁着銀狂分神的空隙,一個旋身便飛向這邊,也不知道他使得什麼武功,只見他刀手生幽火,直直地取向銀狂的面門,銀狂看着零七那拼死一搏的一招,心中不免苦笑,莫非今日,這命要葬送在一個小孩手裡……
(明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