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命令手下人從馬車上擡下了一箱一箱的棉衣棉鞋,還有帽子手套之類的保暖衣物,另外又準備了四萬塊大洋,全都給這些北洋士兵發了下去,頓時這幫人就有點手足無措。
剛纔老張還氣勢洶洶的痛打北洋士兵,現在又變成了送溫暖的知心領導,角色轉變之快,簡直就像川劇的變臉一樣,這幫人猶猶豫豫,還有些不知所措,偷眼看呂林,希望這位團長大人能拿出一個主意。
“呂團長,照理說你們的軍餉應該直接找巡閱使大人,老張管不着。不過既然都在奉天的地面上,就不能看着大家忍飢挨餓,袖手旁觀不是張某人乾的事情。”
呂林也不傻,老張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剛纔鞭子雖然沒落在呂林的身上,但是他的臉也是火辣辣的,人都是要臉的,他真有心要拒絕這些東西,不過一看其他北洋兵渴望的模樣,他又沒敢,畢竟這個甜棗還是很有滋味的。
“張大帥,我代表弟兄們感謝您了,回頭我就把東西發下去。”
“現在就發下去,當着我的面發下去。”老張毫不客氣地說道:“俺老張也不富裕,這些東西也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必須公平合理的交給每一個弟兄。”
正所謂雁過拔毛,這是北洋的優良傳統,東西到了呂林的手裡,每層截留一點,最後到士兵手中能有一半就不錯了,這是北洋多年以來的習慣,結果張作霖一點也不給他們機會,呂林滿肚子都是怨氣,偏偏又發作不得,上頭張作霖壓着,下面士兵也盼着。
此時底下的那些北洋士兵就在竊竊私語,他們多少年都沒有足額發放過軍餉,都要面對層層盤剝。現在張作霖居然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發軍餉,他們頓時都興奮起來,對張大帥的不滿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尊重和敬畏。
張廷蘭一直都跟在張作霖的身邊,這個主意也是他出的,老張下決心準備倒段,這支北洋軍就有些礙眼了。要是他們在關鍵時刻跳出來,說不定還會影響大局,因此抓住這次機會,軟硬兼施,將他們懾服,就能夠保證倒段行動的順利。老張同意了張廷蘭的建議,因此才大張旗鼓的帶着兵趕過來。
其實原來張作霖也有心把這些人收編到手下,畢竟張作霖也急於擴大勢力,但是一看到他們的狀態,張作霖就知道這支部隊已經廢了,或許以前他們還是精銳,但是缺少了約束之後。戰鬥力衰減的太厲害的。
而且這段時間楊宇霆和張廷蘭也不斷在老張耳邊吹風,建議要加強軍隊的正規化和職業化建設,要改變舊軍隊的習氣。本來張作霖是不太在乎的,老子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還用兩個小輩告訴自己怎麼打仗麼!
不過隨後去了獨立旅視察幾次,張作霖徹底被震撼到了,雖然獨立旅還沒有訓練出來,但是已經初具一支強兵的氣質。行走坐臥全都由嚴格規範,士兵的氣質也迥然不同,訓練刻苦,士兵人人知道上進。
張作霖有一個很多的優點,那就是從善如流,既然事實擺在面前,搞正規化建設就很有必要。因此老張對於陋習嚴重的北洋兵就看不上了。給他們東西,就是讓他們老老實實,別惹麻煩。
所有北洋兵都接過了棉衣和大洋,臉上都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諸位弟兄。東西你們拿了,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遵守奉天的規矩,你們在軍營裡面,怎麼折騰都行,要是在外面爲非作歹,張某絕對不會輕饒,該什麼罪過,就怎麼處理。”
東西果然沒有白拿的,這些北洋兵也都瞭解這個道理,只怕以後就要老老實實了,老張轉身就要離開,突然又對着呂林說道:“呂團長,過幾天還有一批年貨送來,讓弟兄們也開開葷,吃頓餃子。”
老張把變臉的技巧玩得十分嫺熟,弄得呂林也有些不適應,只能老老實實的送張作霖離開了軍營。
“廷蘭,要是北洋軍都是如此,戰鬥力也不怎麼樣啊!”張作霖十分感慨的說道。
“七大爺,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有段芝貴這麼個統帥,再好的兵也都廢了。其實北洋之中還有不少能人的,就拿留學日本的士官生來說,幾乎都給北洋效力,他們的士兵素質也比我們要好很多。不過陋習嚴重,難以成爲真正的一流部隊,因此只要奉軍奮起直追,以後絕對能超越北洋。”
張廷蘭已經很瞭解張作霖了,這位張大帥野心勃勃,又不甘寂寞,如果他要認定北洋外強中乾,說不定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因此張廷蘭要打一個預防針,北洋還不是現在的奉軍能挑戰的。
張作霖也十分清楚,現在奉軍兵力還差着很多,老張想了想說道:“獨立旅訓練的思路很好,不過還要努力,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準備拉出來,和二十七師對抗一下子,咱們奉軍該確定一個發展的方向啊。”
獨立旅的士兵絕大多數都是兩家子弟,家世清白,就算有一些老兵,也都經過了楊宇霆和張廷蘭反覆的訓練,身上的舊習氣已經消失了。而二十七師的主體還是那些從土匪窩子爬出來的老弟兄,論起舊習來,不比北洋差多少,只是老張約束的緊而已。
兩支部隊其實代表了奉軍的兩條道路,老張讓軍隊進行演習對抗,就是想看看究竟哪支部隊更有戰鬥力,同時也是要決定奉軍的發展思路,張作霖最清楚,多大的野心都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的。
解決了北洋兵之後,不出兩天,原來的雲南都督蔡鍔就和唐繼堯,李烈鈞等人發表通電宣佈雲南獨立,同時組建護國軍,公開武力反對帝制。
雲南獨立就好像一個炸雷一般,中華大地爲之震動,在這之前,楊度、樑士詒、段芝貴等帝制干將一直鼓吹萬民擁護,老袁登基順天應人,就算有些反對聲音,也是蚍蜉撼樹,他們的宣傳也一度讓老袁相信形勢的確如此。
蔡鍔等人宣佈了獨立,徹底將這種迷夢擊碎了,支持帝制的沒有那麼多,而反對帝制的力量也不是可以無視的,老袁也只能匆匆忙忙的將手下部隊調動起來,從各個方向圍堵護國軍。
調動軍隊的命令下達之後,老袁才感到了一絲不妙,那些北洋宿將都指揮不動了,這些傢伙全都敷衍搪塞,冷眼旁觀,想要看袁大皇帝的笑話,到了這個地步老袁才猛然察覺,自己似乎被騙了。
但是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已經騎虎難下,老袁也不得不咬牙撐下去,又是封官,又是掏錢,好不容易將部隊調動起來,準備迎戰蔡鍔。
老袁走到這一步其實也是咎由自取,這倒不是說君憲制度不好,如果真有一個能奮發圖強,英明睿智的皇帝,中國或許就不會四分五裂,甚至有亡國滅種的危險。
但是想當皇帝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要有令人心服口服的功績才行,拿破崙也稱帝了,但是在這之前,他已經戰功赫赫,多次擊敗反法聯軍,威望功績都足夠了,稱帝才順理成章。
而袁世凱聰明一生,卻選了一個最差的時機來稱帝,上半年剛剛鬧出了二十一條,威望受到了嚴重打擊,手下主要將領都有擁兵自大的趨勢。一控制不住輿論,二控制不住軍隊,在這種情況下稱帝,除了找死,就沒有別的可說了。
身在奉天的張作霖在聽說蔡鍔起兵之後,興奮的把手下主要心腹都叫了過來,不過在這些人之中並沒有湯玉麟,很顯然老張已經把湯玉麟邊緣化了。
“各位,雲南唐繼堯和蔡鍔已經起兵討袁,咱們是不是也該有些動作,好讓段殿下趕快回北京,替他父皇分憂解難啊!”
“大帥照理說咱們還是應該靜觀其變,如果袁世凱迅速撲滅了蔡鍔的反叛,咱們動手只會引來袁世凱的不滿,到時候我們的處境更加困難。”王永江一貫主張穩健行事。
“岷源說的也有道理,俺老張還不準備當出頭的椽子,我現在還要向袁大總統表一表忠心呢。”
老張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他當即就去找到了段芝貴。
“上將軍,張某深受陛下洪恩,無以爲報,現在聽說原雲南都督蔡鍔竟然夥同匪類,反叛陛下,簡直是大逆不道,張某願意向陛下進獻軍資,襄助陛下,儘快剿滅蔡鍔亂匪。”
段芝貴雖然貴爲巡閱使,但是手中權力卻十分有限,這讓他十分鬱悶,好不容易乾爹當皇帝了,段殿下正想回北京呢。現在聽說張作霖要主動送錢,他臉上露出了喜色,現在送錢可謂是雪中送炭,正好顯示自己的忠心,在老袁的眼裡絕對是大功一件,憑着這個藉口他就能回北京了。
因此段芝貴眉開眼笑,也顧不得往日張作霖的冒犯了,拉住了老張問道:“雨亭,你真是忠臣,不知道你準備進獻多少?”
張作霖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上將軍,奉天也不富裕,又到了年關,能拿出的錢不多,我想可以暫時停了部隊半年的軍餉,我們奉軍鞭長莫及,不能幫着陛下剿滅亂黨,就把這些軍餉交給在前線作戰的弟兄們吧,也算是我們向陛下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