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追擊之後,剩餘的兩個俄國兵也被擊斃,趙勇慶他們又去尋找那個逃跑的中國人,等他們發現此人的時候,他已經撲到在了雪堆旁邊,身上全都是積雪。
趙勇慶趕快把他抱了起來,這時候奉軍士兵也終於看清了他的情況,每個人都不自覺的將拳頭攥了起來,眼睛之中都露出了暴怒的神色。
這個人年紀似乎還不到二十歲,身上的棉衣十分破舊,到處都是破損,黑乎乎的棉花露在外面,腳下只有一雙露着腳趾頭的草鞋。在冰天雪地之中,即便是裹得嚴嚴實實,也要擔心被凍傷,穿成這樣,簡直就是在找死。
大家注意到,他的雙腳已經被凍得紅腫高大,黑漆漆的手上,脖子上,臉上都遍佈凍瘡,這些瘡疤還是新舊相接,一層又一層的,竟然像魚身上的鱗片一樣。除此之外,在他的腳踝處還留着一條斷裂的腳鐐,很顯然他是把腳鐐砸碎,才逃跑出來的。
趙勇慶又把他的衣袖掀開,露出了裡面的胳膊,只見上面都是一道一道的鞭痕,密密麻麻,光是這些傷痕,就足以顯示出他受到了何等的虐待。
這個年輕人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嘴裡頭不斷的喃喃自語,趙勇慶只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回家……我要回家……”一類的字樣。聽到這裡,趙勇慶的眼角也泛紅了,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
趙勇慶原本也在俄國遠東的苦力,完全就被當成了牲畜,每到冬天都是最難熬的時刻,寒冷飢餓。不停的打罵,隨時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難以計數的中國勞工就這樣死在了異鄉。
趙勇慶算是幸運的,年初的時候,奉軍攻佔了雙城子。將裡面的中國勞工都救了出來,他就身在其中,回到了東三省之後,趙勇慶立刻要求加入到奉軍之中。
或許是因爲經歷了那種苦難,趙勇慶在訓練之中異常刻苦,而且學習文化知識也比較突出。終於在新軍之中脫穎而出,快速成爲了一名低級軍官。
現在看到了這個年輕人的情況,趙勇慶基本上就能夠猜到八九不離十,這個年輕人受的罪只怕比自己更加可怕幾分。
趙勇慶咬着牙說道:“他的狀況很危險,要趕快送到後方搶救,一定要問清楚情況。究竟是誰把他折磨成這樣的,絕對不能放過那些牲畜!”
兩個奉軍戰士隨即把他送到後方搶救,趙勇慶則是率領着其他人繼續在邊境警戒,打死了五個俄國兵,必須要提防俄國人的報復,另外趙勇慶也本能的感到這次的事情不會這麼輕易的結束,說不定就會有一場更大的風暴。
璦琿只是中俄邊境線上一個普通的小鎮。十分不起眼,之所以被世人熟知,多半就是因爲著名的《璦琿條約》就在這裡簽署,成爲了中國歷史上一個恥辱的鑑證。
正式組建邊防軍之後,璦琿就成了中俄邊境線上中部的指點,張廷蘭在這裡建築了大量的防禦工事,還安排了一個裝備一百五十毫米榴彈炮的重炮團,另外還有大量的倉庫,囤積了數量驚人的糧食和軍火。
隨着局勢的緊張,璦琿的駐軍也越來越多。各種後勤設施也越來越完善,醫院也是少不了的,兩個奉軍士兵將救下來的人送到了醫院之中。
醫生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狀況之後,也把眉頭皺了起來,雖然他們都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但是被折磨如此嚴重的,還是第一次看到。
這個年輕人被帶到了溫暖的病房,先是幫着他除去了骯髒破舊的棉衣,然後用專門的藥水,清洗身上的凍瘡和鞭傷。負責清洗的護士的手一邊擦拭,一邊顫抖,眼眶之中隱隱有淚水滾動,她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身軀,瘦骨嶙峋的身體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全都是一塊一塊的傷口,其中新傷居多,老傷也不少。
足足一個多小時之後,才處理好傷口,又給他準備了一點熱乎的流食,灌倒了嘴裡面,雖然在半昏迷之中,他的胃口似乎還不錯,能夠大口大口的吃東西,看到這裡,醫生也放鬆了不少。
負責璦琿守衛工作的是張賀年,得到了報告之後,他一面命令沿線奉軍加強戒備,一面親自到了醫院,來查看這個年輕人的情況。
醫生看到了張賀年之後,十分感慨的說道:“這孩子的命真硬,要是換個人只怕早就死了,這麼冷的天,又被毒打,還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奇蹟了!”
張賀年也來到了病房之中,這時候這個年輕人已經清醒了一些,張賀年急忙走了過去:“你叫什麼名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似乎還有些迷糊,眼珠不斷亂轉,嘴裡頭喃喃的說道:“這是哪啊,我回家了麼!”
“嗯,你回來了,這裡是中國,是璦琿!”
在確認了情況之後,這個年輕人突然放聲大哭,彷彿要把肚子裡頭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張賀年和周圍的醫生護士也都一陣陣的辛酸。
過來好一會,張賀年才說道:“先別哭了,有什麼委屈都說出來,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真的能幫我麼?”這個年輕人伸出了滿是傷痕的手,抓住了張賀年的胳膊,大聲的說道:“你們能到俄國去麼,那裡面還有成百上千的工人,要是沒人救他們,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話說完之後,這個年輕人又是泣不成聲,張賀年拍了拍他的肩頭,勉強控制着情緒,對他說道:“只要是中國的同胞,奉軍就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先和我把情況講清楚。”
這個年輕人也終於穩定了情緒,然後說道:“長官,俺叫任安民,老家在河南。三年前闖關東,到了東北,哪知道被人騙了,送到了俄國,充當苦力。一干就是三年。那幫俄國人簡直就不把咱們當人看,當初和我一同被騙到俄國的人,有的被打死了,有的凍死了,有的餓死了,只有我年紀最小。大傢伙都心疼我,照顧我,讓我多撐一段時間,說是老天爺會處置那幫畜生的。”
從來沒有哪個時代的中國人,如此渴望擁有一個強大的祖國,尤其是這些被拐賣到外國的勞工。更是悽慘到了極點。他們從事最繁重的勞動,承受着最惡劣的待遇,甚至連黑奴都不如,畢竟黑奴還有生育的權力,他們連這個權力都沒有,只能被人輕蔑的稱爲“豬仔”。
“俄國人鬧了革命之後,整個社會都亂套了。他們害怕中國工人逃走,把我們都嚴格看管起來,身強力壯的還被扣上了腳鐐。就在半個月之前,有一貨自稱是多數黨的俄國人找到了我們,讓我們加入他們的組織,共同對付俄國政府,說是能給我們平等的待遇,不用再受虐待。”
一聽到了多數黨,張賀年也立刻來了興趣,就問道:“你們加入了麼?”
“沒有。”任安民搖了搖頭:“畢竟他們都是俄國人。我們也不敢輕易相信,隨後他們一直有人秘密找我們,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被其他的俄國人發現了,他們派出了大量的軍隊,把我們從城中帶來出來。送到了城外專門的營地,被嚴加看管起來,城外的營地連一個遮風的牆都沒有,大傢伙都說只要一場大雪,我們就都得死,因此我纔想辦法把腳鐐砸開,跑了出來。”
任安民說完了經過之後,眼中淚水不斷的滾落下來:“長官,我說的一句假話都沒有,您一定要想辦法,把其他人都救出來吧,那可是好幾千條性命啊!”
說着任安民就要爬起來給張賀年磕頭,張賀年急忙按住了他,對他說道:“你放心吧,奉天政府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我現在就向上峰報告。”
“總司令,前線來電了!”
張廷蘭接過電報一看,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急忙說道:“沈華,快去把所有人都叫過來,馬上開會。”
孫安虎、秦威、姜登選、李景林等人陸續來到了會議室之中,張廷蘭將電報送到了他們的手上。
“大家都看一看吧。”大傢伙一一的傳看,脾氣最火爆的孫安虎將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總司令,這幫俄國畜生簡直就是把中國人當成牲口使用,咱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管,我主張立刻出兵。”
“沒錯,我也是這麼看的。”姜登選也在一旁說道:“美國人死了十幾個人,就大規模的徹僑,咱們還幫着出力,現在輪到了自己同胞身上,我們要是不去救人,會讓天下人怎麼看咱們?”
“還能怎麼看,自然就說咱們是奴才唄,是替美國人幹活的走狗,要是背上了這個罵名,我情願自殺,咱受不了這個委屈!”秦威也在一旁說道。
看到了手下人一致主戰,張廷蘭也下定了決心,對着大家說道:“既然大家都這麼看,那我們就離開出兵俄國,保護僑民!”
做好了出兵的決定之後,在座的衆人都十分的興奮,軍人最看重的就是榮譽,如果能夠出兵國外,宣揚國威,那是最大的榮耀,每個人都鼓足了勁頭。
“俄國局勢複雜,首批先遣隊人員不宜太多,邊防軍第一旅加上重炮團,一共七千人,作爲先遣隊,我親自率領,目標就是海蘭泡和江東六十四屯。提起這兩塊地方,大家都不會陌生吧,就是十幾年前,俄國人在這裡搞了駭人聽聞的大屠殺,成千上萬的中國人被他們驅離了時代居住的家園,被趕到了黑龍江邊,殘忍屠殺,屍體一度阻斷了江水。這筆仇恨咱們不能忘了,我們直接出兵這裡,就是要告訴俄國人該是中國人的東西,永遠都是中國人的,他們永遠都別想霸佔!”
張廷蘭將出兵地點選在了江東六十四屯,也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固然是爲了洗雪兩場屠殺的仇恨,還有就是根據《璦琿條約》在江東六十四屯,中國居民還保留了永久居住權,中國政府也保留了永久的行政管轄權。
雖然後來俄國發動了大屠殺,將中國人幾乎殺戮一空,讓這兩條名存實亡,但是條約還在,奉軍出兵,恢復自己的權力,也是名正言順。干涉俄國是張廷蘭早就確定的方針,但是每一步他都十分謹慎,想要以小博大,最需要的就是謹慎小心。
奉軍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得到了張廷蘭的命令之後,奉軍士兵隨即動員起來,大軍浩浩蕩蕩,五色旗在寒風之中,傲然飄揚,奉軍踏着整齊的步伐,拉開了干涉俄國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