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軍旗制度源自歐洲,由於團以上的作戰單位,需要根據作戰任務進行調整,而團作爲最大的常設軍隊單位,因此會被授予軍旗。日本人也仿效西方的制度,陸軍聯隊,也就是所謂的團,會授予聯隊旗。
這是日本陸軍特有的待遇,至於海軍則沒有,以此顯示陸軍的特殊。按照日本人的傳統,軍旗在,則編制在,軍旗丟失,部隊撤銷。當然意外損壞的軍旗是可以申請更換的,但是隻要主體的旗冠(上面有十六瓣菊花標誌),旗面,流蘇還在,即便是有些破損,也不用更換。
而且往往越是破損,越代表這支聯隊經歷的血戰多,戰功卓著,是部隊的骨幹。而第十三聯隊則是日本的老牌勁旅,參加過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旗面的損壞已經非常嚴重,如果不注意,完全就是一團破布,沒有任何稀奇之處。
但是王以哲在保定軍校學習過,教官多數都留學日本,對日軍的傳統耳熟能詳,因此向他們介紹過軍旗的重要,王以哲一直牢記在心。
此時看到了馬崗手中的東西,他頓時眼前一亮,三步兩步跑了過來,將這團破布抓在了手中,立刻找了一塊平坦乾淨的地方,把旗面漸漸的展開,殘破的軍旗,外面有一圈紫色的流蘇。
半截斷裂的黑漆旗杆,上面是一個金色的三面錐形,依稀能夠看到十六瓣菊花的御紋章,看到這些,王以哲忍不住朗聲大笑:“是聯隊旗,是真的聯隊旗,第十三聯隊徹底完了!”
看着狀若癲狂的王以哲,馬崗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納悶的問道:“王營長,你不是瘋了吧,第十三聯隊不是已經全軍覆沒了麼。和這面旗子有什麼關係。”
“不一樣,大不一樣。”王以哲笑着說道:“如果這面軍旗回到日本人的手中,或者就此毀掉失蹤,第十三聯隊還有重建的可能,但是有了這面軍旗,這個番號就從日本軍隊當中徹底消失。看到沒有,這上面還有天皇的御紋章。代表天皇御駕親征,軍旗落到了我們的手中,對日本的士氣打擊簡直不可想象!”
王以哲自顧自的說着,可是馬崗和旁邊的人都一頭霧水:“營長,我就是想不明白,天皇怎麼用菊花做標識。還是十六瓣的,他好這玩意麼?”
“別說些沒用的,趕快把這面聯隊旗保存好,立刻送給軍長,然後轉送大帥,你就等着立功受獎吧!”
馬崗一聽大帥都看重這玩意,他也感到了重要。從一具日軍屍體上面扯下了一件破爛軍裝,把聯隊旗裹了起來,拴在了腰帶上,然後撒腿就往指揮部跑。
如果要讓小池安之知道馬崗這麼對待神聖的聯隊旗,他能當時就氣瘋了,不過此時他也距離瘋癲不遠了。奉軍利用空軍和炮兵對第六師團的剩餘部隊猛烈傾瀉火力。
而且由於日本人的軍艦被幹掉了,奉軍的一批淺水炮艦也從容的來到了蓋州外海,利用艦炮猛轟日本軍隊的後方。尤其是鐵路線更是他們熱衷大的目標。南滿鐵路的上面頓時到處都是彈坑,後方的物資運不上來,前面的傷員也運不下去。
照着這個趨勢打下去,奉軍隨時都有包圍第六師團的可能。正在小池安之坐立不安的時候,一個可怕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耳朵之中。第十三聯隊全部玉碎,而至關重要的聯隊旗失去了蹤影。
這下子小池安之就瘋了,僅僅是戰敗了。或許他還能到預備役了此殘生,但是如果聯隊旗丟了,他恐怕剖腹自殺都沒法洗清罪過了,一生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面。永世不能翻身。
“集中所有力量,向支那軍隊發起攻擊,務必要找到聯隊旗。”
……
“軍長,您說這小鬼子是不是吃錯藥了,救援第十三聯隊的時候,沒有這麼用心過,現在都全軍覆沒了,他們反倒拼命了,這不是馬後客麼?”張賀年一面聽着轟轟的炮聲,一面十分不解的問道。
孫安虎的年紀比他大,經驗也更豐富,稍微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我看日本人之所以發瘋,就是因爲那件要命的東西,沒有了聯隊旗,只怕日本政府都要跟着倒黴。不過這也給了咱們一個機會,如果能把握住了,就能把第六師團全都吞了,比起幹掉一個聯隊,殲滅一個師團的影響可就更大了!”
張賀年一聽也是豎起了大拇指:“軍長高明,我馬上就去安排。”
一旁的第六師師長丁超也笑道:“張師長,你們的功勞可夠大了,也給我們留一口湯啊!”
就在奉軍調整部署的時候,已經有專門的人員乘坐着飛機,將第十三聯隊的聯隊旗送往奉天。在此之前,最高統帥部已經得到了戰報,包括蔣百里和楊宇霆在內,大家對勝利有信心,但是誰也不敢想,竟然能繳獲聯隊旗。
要知道日本軍隊有專門的護旗員,而且一旦戰事不利,他們還要嚴格的操作規程,焚燬軍旗,然後將金屬部件深埋地下,絕對不能落入敵手。
但是天意弄人,一枚重炮將指揮部全部幹掉,護旗員沒來得及焚燬軍旗,就把航空炸彈震死,結果軍旗就落到了奉軍的手上。其實在諾門坎戰役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情況,只不過當時蘇聯人沒有仔細搜查,結果日本人派遣小分隊,把軍旗的殘存部件找了回來。
可是這次他們沒有這麼幸運了,一面貨真價實的軍旗落到了奉軍的手上,而且還是王牌師團的王牌聯隊的軍旗,這讓所有人都振奮不已。朱慶瀾更是哈哈大笑:“多少年前就聽說過日本的軍旗多麼了不起,可是現在也被咱們繳獲,此事當浮一大白!”
“朱部長,光喝點酒就夠了麼,我看該讓全國的老百姓都知道,日本軍隊的光環已經被我們打碎了。從今往後,中國人就該拋開自卑和怯懦,昂首闊步的站在世界舞臺上,我們不再是任人欺凌的東亞病夫!”負責宣傳的邵飄萍大聲的說道。
楊宇霆也不住的點頭:“這個辦法好,這面聯隊旗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我們和日本人開戰,不光是爲了東三省,而是爲了整個中國。要想真正奪取勝利,也離不開全國老百姓的支持,尤其是國內還有不少的親日派和恐日派,也必須給他們當頭棒喝!”
張廷蘭一聽,也是頻頻點頭,奉軍畢竟只是一個地方諸侯,全國的大大小小草頭王,他們心思各樣,很多人還在和日本暗通曲款,甚至向日本提供各種戰爭物資。奉軍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但是宣傳打好了,卻能把全民的士氣都凝聚起來,對那些土皇帝也是一個打擊,讓他們不敢肆意妄爲。
“邵部長,宣傳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務必利用這個機會,爭取民心,提振士氣。”
“大帥放心吧,我保證完成任務。”
……
三四月份的上海,正是一年之中最繁華的時刻,東三省的戰爭陰雲還影響不到這裡,十里洋場依舊是歌舞昇平,江浙的富商們,在租借之中,縱情享受,似乎一切都不關他們的事。
林榮是上海最近崛起的一個外貿商人,他的老家在四川,早年去日本留學,結實了一大幫的軍政要員,政經名人,回到國內之後,憑着龐大的關係網,他基本上壟斷了西南土產外銷的商路,其中的利潤簡直難以計數。
他和好友中國銀行的張嘉璈參加了一個舞會,一直玩到了天亮,纔剛剛出來,這時候一個管家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少爺,大事不好了,港口的那幫力巴又鬧事了,不肯裝貨物。”
林榮鼻子裡頭哼了一聲:“不就是想多要幾個錢麼,這批貨要得急,多給他們點也無妨,不過下不爲例,別以爲林某人是好欺負的。”
“少爺,情況不這麼簡單,那幫力巴說這些貨物是運到日本的,給多少錢都不幹!”
“還反了他們了!”林榮頓時沖沖大怒:“張兄,你也看到了,又出了點麻煩,小弟馬上去解決一下,這幫泥腿子就是缺規矩,要好好教訓。”
正在說話之間,從那邊又過來一亮黃包車,從上面走下來一個清瘦的西洋人,林榮和張嘉璈都認識他,這傢伙叫艾倫,是匯豐銀行的經理,他們也經常打交道。
林榮的生意也要仰仗匯豐銀行,因此就要主動過去問好,哪知道這次竟然艾倫率先笑着說道:“恭喜你們,贏得漂亮!”
“艾倫先生,您這話從何說起啊,我們可沒和別人搞什麼貿易戰,哪來的勝利啊?”
“不,你們不是中國人麼?”艾倫笑道:“你們的軍隊擊敗了日本人,還繳獲了他們的軍旗,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日本人不是總自詡他們是亞洲的主人麼,現在卻被中國軍隊打敗了,他們還有什麼資格和大英帝國進行了軍備競賽,真是一幫短視的豬玀!”
艾倫毫不客氣的嘲諷着日本人,但是林榮的心頭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紮了一下,從骨子裡頭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在剛纔艾倫的眼神之中,他讀到了一種久違的東西,那就是尊敬!
下一刻林榮猛地向着港口撒腿就跑,身後張嘉璈的喊聲他全都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