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出任東邊道鎮守使,這是天大的美差,不過這個時候,誰也不羨慕張作相,人家這是臨危受命。東邊道有一萬多的人馬,而張作相加上張廷蘭爺倆手中的兵力也不過五千出頭,只有一個旅而已。
警備師也是兩旅的編制,不過另外一個旅都是新兵,還有很大的缺口,根本不能拉到戰場上,能用的只有原來的獨立旅的人馬。
張作相一切都準備差不多了,老張也親自找到了他:“輔忱,你兵力單薄,我看不如把重炮營交給你吧,給我把方文東那個兔崽子轟死。”
張作相苦笑了搖了搖頭:“雨亭,重炮營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拿出來,而且我這次要速戰速決,重炮不便機動,還是留在家裡頭,奉天也不安全啊。”
說到這裡,張作相拉住了張作霖,壓低聲音說道:“七哥,要是日本關東軍直接對咱們發動攻擊,你就用重炮營先把南滿鐵路周圍的小日本轟死,然後掐斷這條鐵路,那時候美英俄這些協約國就會出頭,咱們奉軍還有一線生機。”
張作霖點了點頭:“輔忱,你放心吧,張作霖是頂天立地的爺們,真到了不可收拾的時候,我寧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老張很清楚眼前的局面,日本人想要藉助袁世凱稱帝這麼一個空擋,在奉天搞事,甚至用武力將奉天強行分裂出去,作爲一方諸侯。張作霖也有自己的逆鱗,奉天不只是他的老巢。也是生他養他的神聖土地,絕對不能落入日本人的手裡,此時的張作霖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老張送走了張作相之後,他也加緊調兵遣將,不只是防禦馮德麟,同時把矛頭也隱隱指向了日本的滿鐵附屬地。
就在此時,東港通往鳳城的大路上,一支龐大的隊伍正在全速行進。這支隊伍全部使用馬拉爬犁,一共有二三百輛之多,在雪地上就好像一串小舟一般,靈便快速的穿行。
每個爬犁上面有十來個士兵,還裝着槍支口糧,後面的爬犁專門裝着火炮,彈藥。糧食,帳篷等軍需品,士兵們不住的揮動鞭子,抽打着已經跑得很快的牲口了。
跑在最前面開路的爬犁突然猛地一頓,原來是拉爬犁的戰馬倒在了地上,只見這匹戰馬口鼻不斷的噴出白沫子。渾身抽搐,眼看着被累死了。
士兵們也沒有什麼憐惜,紛紛跳下來,將爬犁和將死的戰馬推到了一邊,後續的爬犁繼續前進。他們則把戰馬甩在了路邊,在後面補充的戰馬之中。重新拉過來一匹,套在爬犁上,繼續跟進。
一路上這種情況數不勝數,每走出十幾里路就要死一匹戰馬,如果到了爬坡的時候,死的就更多,這支部隊也全然不在乎。
整個奉軍之中,能這麼敗家的就只有張廷蘭,他原本準備和楊宇霆一同前往莊河駐守,把日本人擋在城外,結果奉天的消息傳了過來,馮德麟趁機發難,老張派不出更多的士兵,只能讓張作相統帥着一個團的兵力,對付方文東。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張廷蘭立刻就把楊宇霆找了過來,兩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鄰葛,日本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狠辣,他們手中的牌超出了我們的估計啊。”
“沒錯,宗社黨、革命黨、方家兄弟、馮德麟,咱們的驚喜真是層出不窮!”楊宇霆眉頭緊皺,神情嚴峻的說道:“拙言,這些牌並不可怕,真正要命的是日本的態度,如果他們真想利用這次機會,侵略奉天,咱們手上的力量遠遠不夠啊。”
“一點錯都沒有,但是這種事情也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日本人之所以挖空心思的佈置,就表示他們沒有做好跳到前臺的準備,他們還不想直接開戰,多半是想要造出大勢,讓我們不得不妥協。”
楊宇霆也點點頭,張廷蘭說的沒有錯,可是不管怎麼說,眼前的局勢已經惡化到了一定程度,稍微走錯一步,就極容易引來日本的武力進攻,進而萬劫不復,他們的心頭都壓了一塊大石頭。
“鄰葛,現在能做的就是兩點,第一就是快速消除內亂,不給日本人干涉的藉口,第二就是奉天上下要萬衆一心,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只有這樣,才能打消日本人的野心,任何的退縮都會帶來大麻煩。”
“拙言,你說的沒有錯,就算我們想退,又往哪裡退,難道把奉天交給日本人不成?”
目前的奉軍雖然比起九一八的時候,要弱小無數倍,但是現在的奉系從掌舵人張作霖,到楊宇霆這樣的新銳干將,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絕對不能讓日本人霸佔奉天,真正到了關鍵時刻,他們都能拼命。
張廷蘭也十分欣慰:“鄰葛,我計算了一下,咱們到鳳城,不到二百里地,而奉天到鳳城則要四百多裡,足足遠了一倍多,我爹想要趕到鳳城,最快也要十天啊。”
“拙言,你難道是想分兵不成?”
“沒錯,其實眼下的局勢讓我想起了三國演義司馬懿對付孟達的那一段,方文東就是那個反覆無常的孟達,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拿下,才能讓日本沒有了出兵的藉口,而且沒有了內憂,咱們才能專心對付外患。”
張作相從奉天趕到鳳城,就要十天時間,如果方文東利用這段時間,穩定軍心,在沿途佈防,就算張作相進軍順利,想要把方文東完全剿滅,恐怕也要拖延到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能產生的變故實在是太多了,日本人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協調國內的分歧,達成統一意見。那時候奉軍要對付的就不是一個關東軍了,而是整個日本。
而且就算日本人不出兵。也可以利用朝鮮爲基地,越過鴨綠江,援助方文東,到了那個時候,想要消滅這個傢伙就更困難了。
因此張廷蘭權衡再三,都認爲必須儘快剿滅方文東,十天之內,最好五天左右。就把方文東從世界上抹掉!
“拙言,你的考慮一點錯都沒有,只是我們的力量不足啊,我們能動用的只有一個團的兵力,而且還要堵住莊河的缺口,根本不夠用啊。”
“不夠用也不能不用,在這種時候。就要拼一把!”張廷蘭漸漸的下定了決心:“鄰葛,你帶着八百士兵,十二門火炮,儘快前往莊河,把機槍大炮都架起來,威懾日本人。我帶着剩下的士兵。星夜兼程,去消滅方文東。”
楊宇霆連連搖頭:“拙言,你的擔子更重,大炮應該都交給你纔是。”
張廷蘭哈哈大笑道:“鄰葛,你是去嚇唬人的。自然要多帶一些火炮,而且你還要給馬占山他們壯膽。而且我能不能拿下方文東,不在於多幾門,還是少幾門火炮。”
張廷蘭心裡很清楚,他就是在進行一場豪賭,他賭的是方文東沒有做好戰鬥準備,軍心未附,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就能讓方文東徹底崩潰,因此武器的多少不算什麼,重要的是他帶着兵出現了!
至於莊河那邊反倒需要更強大的火力,不只是讓日本人忌憚,也要給馬占山壯膽,馬占山的騎兵營可是吳俊升的部隊,他們有沒有膽子對抗日本人,張廷蘭心裡也沒底,必須讓楊宇霆帶着大炮過去壓陣。
“拙言,你這麼安排,就是認定了日本人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如果不幸擦槍走火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撤退!”張廷蘭從牙縫裡頭擠出了兩個字:“保存實力,和日本人打游擊戰,耗死他們。”
坐在爬犁上面,張廷蘭的腦子裡頭也在不斷的閃過各種念頭,他其實是最不想和日本人開戰的,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了,張廷蘭其實一直努力的就是爭取奉軍的獨立自主,只是連續兩次奉天都面臨日本的戰爭威脅,這就是改變歷史帶來的懲罰麼,張廷蘭感到了一陣陣沉重的壓力。
他正帶着軍隊向鳳城狂奔,僥倖從東港跑出來的方文華也帶着手下人,狼狽不堪的跑到了鳳城,他跌跌撞撞的衝到了方文東的府邸,哥倆個終於見面了。
一見大哥,方文華就撲通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大哥,我把東港丟了!”
方文東此時正在簽署一個命令,一聽這話,毛筆頓時就落在了桌案上,整個人都傻了,他在可是在東港安排了一個團,另外還有革命黨的部隊,四五千人防守的城池,怎麼會這麼容易陷落啊。
方文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揪住了方文華的衣服,把他從地上生生拉了起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東港怎麼會丟了,你是個白癡麼?”
“大哥,不怪我啊,都是那幫革命黨,什麼人都收,結果混進去了奉軍的人,我們在激戰的時候,城內出現了叛徒,結果軍心潰散,根本沒法收拾,小弟只能隻身逃出來!”
“你怎麼不死在東港啊!”
方文東用力一摔,把方文華扔在了地上,差點把方文華摔得暈過去,此時的方文東的確是害怕了,而且還是從心底往外那麼害怕。
他在日本人的鼓動之下,囚禁了馬龍潭,挑起了奉天護國軍的大旗,他本以爲憑着多年的威望,加上日本人的支持,能夠輕鬆掌控全局,在日本人的支持之下,整個奉天都會成爲他的囊中之物。
不過現實總是和理想有出入,東邊道的將領真正一心一意的支持他的並不多,大多處在觀望之中,而且不只是領兵的,就連地主和商人也不願意支持他,這讓方文東十分尷尬。
就盼着東港那頭道路打通,日本人的援助送過來,他好施展拳腳,結果事與願違,東港被奉軍佔領,他困守鳳城,就成了甕中之鱉,四周都是敵人,這不是在要他的命麼!
方文東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進退失據。就在這個時候,張廷蘭的大軍已經越來越接近鳳城了,這時候參謀趙沛突然傳來了消息。
“張團長,駐守九龍背的薛金堂發來了電報,他和方文東鬧翻了,願意帶着手下人馬,協助咱們一同攻擊鳳城。”
張廷蘭聽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果然方文東手下不是鐵板一塊,這樣自己就有了機會。
“趙參謀,你告訴薛金堂,只要能消滅叛軍,少不了他的好處。”
張廷蘭交代清楚之後,又向所有士兵下令,讓大家克服疲勞,再加把勁,爭取快點到鳳城,就在第三天的時候,張廷蘭終於趕到了鳳城外圍,負責守衛的叛軍全都嚇傻了,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支彷彿從天上掉下來的部隊,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