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快點!”
張洪剛大聲的喊道,其實他的嗓子早已經喊啞了,即便是用力喊,發聲也十分困難,而且劇烈的槍炮聲已經掩蓋了一切,其他的士兵也聽不清什麼。他們只能向機器一般,不斷的給張洪剛供應子彈。
張洪剛則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日本人身上,他操控着重機槍,不斷向日本人傾瀉子彈。
噠噠噠……噠噠噠……
一個又一個的長短點射,如同優美的音符,只是這種音符出現在戰場上,往往就是死亡的旋律的開始。因爲能夠打出這樣射擊技巧的,全都是最有經驗的機槍手,他們的存在簡直就是步兵衝鋒的噩夢。
張洪剛在兩年之前加入奉軍,在同期的所有新兵之中,他訓練是最刻苦最不要命的一個,無論是體能,還是槍械,他全都名列前茅。
能激勵他這麼拼命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刻骨銘心的仇恨,就在他十歲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日俄戰爭,他的父親先被日本人擄走,充當了苦力,生死不知,隨後又遇到了一夥日本人,把他的母親也搶走。直到後來他才弄明白日本人爲什麼要搶走他的母親,男人進了軍營,多半有死無活,而女人被擄走,那就是生不如死!
刻骨銘心的仇恨種在了張洪剛的心頭,他靠着乞討,吃百家飯好不容易長大,但是仇恨的種子卻一天天的生根發芽,壯大起來。到後來他聽說奉軍不怕日本人,敢和日本人叫板,張洪剛纔拼命想要加入奉軍,盼着有一天有機會上戰場,給父母報仇。
上天並沒有讓他等太久,剛剛把殺人的本事練好,上天就給了他一個天賜的良機,在外蒙的土地上。奉軍竟然真的和日本人交手了。眼看着不斷靠近的日本人,張洪剛只覺得胸膛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苦苦等待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冷靜的握着機槍,一串串的子彈打了出來,不斷有日本人被機槍擊中,身體被撕裂,鮮血將雪染得鮮紅奪目。越是這種刺激,就越讓張洪剛興奮,他要把死亡帶着這些作惡多端的日本人,讓這些垃圾雜碎永遠的從世界上消失!
子彈不斷射出,挑動的彈殼積累在了身邊,每一次敲擊都傳出美妙的韻律。就好像在喝彩一般。
一個日本軍官正帶着十幾個日本兵發動衝鋒,張洪剛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一個準確的點射打出,那個日本軍官的身體頓時如同雷擊一般,胸口濺起了幾朵血花,舉到一半的軍刀也無力的垂了下來。
後續的日本兵一看長官被擊斃,也是一陣凜然。不過他們依舊義無反顧的衝鋒。這時候張洪剛也猛地拔起了上身,槍口以更好的角度瞄準了這些日本兵。
噠噠噠……
成片的日本人機槍掃中,撲倒在了衝鋒的路上,變成了一具具的屍體,每倒下一個日本人,張洪剛都感到心中無比的暢快,鬱積多年的怨氣終於開始消散了。
十幾個日本人先後被掃到,就在這個時候。張洪剛猛地覺得肩膀好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身體重重的摔在了戰壕裡面。一旁的士兵急忙過來檢查,看看他的情況如何。
張洪剛猛地把眼睛瞪圓了:“別管我,快去殺日本人,日本人不死乾淨了,老子死不了!”
日本人在中國的土地上作惡多端,已經留下了太多的孽債。需要他們償還。奉軍上下早就對日本人恨入骨髓,新軍入伍的第一課就是讓他們站在高處眺望滿鐵附屬地,然後去大帥的陵寢。
日本人在攫取中國的財富,他們無情的剷除任何一個潛在的威脅。如果有一天日本人的胃口大到想吞併整個中國,那麼每一箇中國人,只要不當漢奸,都會成爲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想要生存,就必須擊敗日本人!正是奉軍上下的共識,不管是國仇,還是家恨,都讓這些士兵拼盡了全力,用盡一切手段,將日本人消滅掉。
對於日本兵來說,這或許是日俄戰爭之後,他們經歷的最艱難的攻堅戰,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犧牲,眼看着一個又一個的身邊人變成了死屍,僥倖生存下來的人也隨時可能喪命,日本人終於在這一刻開始正視對面的敵人,他們不再是東亞病夫,而是一羣用現代化武器和戰術武裝起來的新式軍隊。
日本軍隊比起他們,或許僅僅在經驗上有些優勢,其他的優勢已經都不明顯了。親自指揮這場戰鬥的西川虎次郎此時此刻,心中也變得懊悔起來。
他絕對沒有想過中國軍隊會如此的頑強,原本以爲一走一過,就能輕鬆殺入中國境內,奉軍就好像趕鴨子一般,到處亂跑。他不只能追回黃金,甚至能夠藉機開疆拓土,建立功勳。
可是直到此時,西川虎次郎才知道,他錯的是多麼離譜,現在的情況對於日軍來說,情況並不秒,他們嚴重缺乏重武器,糧食和軍火也有很大的缺口,比起準備充分的奉軍,他們處在絕對的劣勢上,如果不能快速的突破僵局,他就有可能遭到失敗。
日本人被支那人擊敗了,東亞病夫戰勝了堂堂的日本帝國,不管有多少理由,但是勝敗就是不爭的事實,一旦到了那一步,日本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強大形象會頃刻崩潰,中國人心中不會恐懼日本人,日本的勢力也會瓦解冰消。
一想到這些一連串的可怕後果,西川虎次郎的腦袋就大了好幾圈,他如果在戰前多想一點,肯定不會貿然攻擊奉軍,但是大錯已經鑄成,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傳令下去,讓所有日本勇士,拿出犧牲的精神,爲了天皇陛下的榮耀,衝破奉軍的陣地,消滅這些該死的支那豬!”
西川虎次郎的命令傳到了下去,日本士兵頓時就做好了準備,刺刀被插得雪亮,軍官揮舞着戰刀。衝在了前面。
“板載,板載!”
日本人的喊聲一聲高過一聲,密集的人羣,好像波浪,瘋狂的向岸邊派過去。周子健正在戰壕之中觀察情況,看到了日本人發瘋一樣的衝過去,情況和以前完全不同。他也用力的晃了晃腦袋,耳鳴之聲減弱不少,他終於聽清了日本人喊得什麼。
“萬歲衝鋒!”
當初日本人就是靠着這個,擊敗了俄國人,一躍成爲了世界級的列強,如果他們又把這個看家的本領拿了出來。想要對付奉軍。
周子健微微咬了咬牙,把拳頭也攥緊了:小鬼子,就看看誰能拼過誰!
奉軍的陣地上火力依舊密集,狂風驟雨一般,向日本人傾瀉而下,不斷有日本人被擊斃,但是其他人都彷彿渾然未覺。依舊低着頭,奮勇的衝擊,光是這份服從和拼命的勁頭,就足以讓世人感嘆。
雙方越來越近,一百米,五十米,都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的面孔,劉桂五猛地抓起了一把手榴彈。拉開了保險之後,猛地向日本人擲了過去。
轟!一聲巨響過後,十幾個日本兵橫七豎八,倒在了地上,渾身上下都是斑駁的血跡,全都被炸死了。劉桂五的耳朵也是一陣嗡嗡作響。他緊握着手中的步槍,猛地衝出了戰壕。刺刀對刺刀,血腥的白刃戰展開了。
日本人以拼刺的技術聞名,而奉軍也是狠抓拼刺,雙方碰在了一起。一開始就成了血腥的較量,刺刀高舉,閃爍着寒光,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一個奉軍奮力一刀,刺穿了對面日本兵的胸口,還沒有來得及抽出刺刀,另一個日本人就把刺刀扎進了他的軟肋之中,一聲槍響,刺出致命一刀的日本人又被子彈穿透了腦袋,鮮血流得滿地都是。
戰場一下子變成了最原始的搏殺血腥的白刃戰,不斷有士兵死掉,又不斷有人填了上來。地上積累的屍體越來越多,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殘存着一口氣。
轟的一聲,一名傷兵拉響了身上的光榮彈,拉着一個日本兵壯烈殉國,戰鬥越發的膠着。在後方負責指揮的秦威也不斷的得到報告,日本人玩起了最爲擅長的萬歲衝鋒,他的心也隨即提到了嗓子眼。
“師長,我帶着人援助老周吧,我擔心他撐不住啊!”張賀年焦急的請戰。
秦威將眉頭緊皺,眼睛完全盯在了地圖上面,他堅定的搖了搖頭:“不用,我相信周子健能夠撐住,我們現在要做的是避實擊虛,你馬上帶着人馬,把右翼的騎兵幹掉。這些人都是謝苗諾夫的白俄騎兵,他們不過是日本人的附庸,肯定不會賣命,柿子撿軟的捏,然後再去包抄日本人!”
“遵命!”張賀年急忙帶着士兵前去行動了。
此時第一線的戰場上越發的激烈,日本兵經驗畢竟比奉軍豐富,在刺刀拼殺方面,下的功夫也更多,奉軍漸漸的落入了下風,日本人不斷向奉軍的陣地壓過來。
劉桂五此時也不知道刺殺了多少人,渾身都是血,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不過他並不覺得疼痛,唯一的感覺就是左手力量越來越小,手中的步槍越來越沉重。
一個日本兵向他猛地刺出了一刀,按照正常,劉桂五可以輕鬆躲過,可是此時卻有些力不從心,腳後跟猛地一滑,摔倒在了地上,隨後滾入了戰壕之中。那個日本人也不依不饒,追了過來,手中的刺刀高高舉起,照着劉桂五就要刺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這個日本兵眼前閃過一道烏光,頓時他就覺得脖子一陣發涼。噗地一聲,鮮血從劃開的咽喉之中激射而出,看見的活不成了,身體撲通栽倒在了地上。
出手的人正是張洪剛,他肩頭受傷,沒法和日本人正式拼刺,但是他的手中依舊握着一把工兵鏟,這東西在拼刺的時候,往往有驚人的效果。
果然他的偷襲一下子起了作用,將一個日本兵的脖子切開,救了劉桂五一命,兩個同樣受傷的人相視一笑。弟兄,生死患難的手足!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幾個日本兵跳了過來,手中都端着刺刀,這些傢伙露出了十足猙獰得意的神情,就像看着獵物一般,盯着劉桂五和張洪剛。
其中一個人猛地將刺刀舉了起來,就要再次刺殺。
啪!一聲槍響,這個日本兵的胸口一下子被鑽出了一個大洞,接着又是一陣槍聲,其他日本兵也全都被擊斃了。
二十幾名握着手槍的奉軍衝了過來,帶頭的正是周子健,陣地搖搖欲墜,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他親自帶着警衛排衝了上來,勃朗寧手槍強大的威力,只要捱上一發子彈,就會失去戰鬥力,日本兵不斷被擊斃,戰線再度轉危爲安。